第201节
仇无宴的人找到穆振朝时,人已经死了。俞谨白说他看到穆振朝时,他人已经死了。后来,俞谨白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况且,他也不是仇无宴的人,他跟在郭总兵身边比较多,仇无宴也摸不着他的人。满先生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细细说与太子后,太子这才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也不早告诉我?”
满先生本想说,当初是太子毫不犹豫决定用俞谨白的,他能说什么?但这么说起来,好像在跟太子顶嘴,更像是推卸自己的责任,他便没说了。何况,这件事里,他也确实有责任。他知道俞谨白是范佩行的人后,纵然心里有过怀疑,却也觉着俞谨白既然是范佩行的人,必然是不会对太子不利的,所以,应当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满先生也只得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
镇南侯府,内书房。
方天德看过了宫里送来的密报后,又递给了萧桐,道:“太子果然沉不住气,向申淑妃下手了。皇上十分生气,这次不止教训了太子,还将书案上的一本《资治通鉴》丢在了他身上。”
萧桐匆匆看过密报后,道:“活该。太子为人实在不怎么样,也没有用人的眼光。不过是占了个嫡长的身份,又深得圣上喜爱,才做了一国储君。他将来若真正成为一国之君,大康还不定怎么乱呢。”
方天德道:“阿桐,我今日还有件事要与你说。”
“什么?”
方天德道:“我瞧着闲远近来越发没什么精神了。咱们夫妻一定要做这样的事,他除了帮咱们事成之外,也别无他法。可让他做这样的事,也着实难为他了。”
萧桐叹息一声,道:“我并没有叫他做什么,只是让他对公主说一些对太子有利的话罢了。”
只不过故意说得晚一些。太子每每吃过亏后便会发现,他这个妹夫的话说的都很对。
萧桐只是要方闲远帮方家营造一个对太子很忠心的假象而已。
方天德道:“话虽如此,到底也是在叫他利用他的妻子。”
萧桐眸中晦暗不明,幽幽道:“这件事应当不会连累出嫁的公主。待事情了结,闲远依旧和公主是一对恩爱夫妻。闲远心里会因为此事,对公主心生愧疚,往后只会待公主更好。长此以往,他总会忘掉那个女孩儿的。”
至于公主,只要她这辈子不会发现方闲远利用过她,便会拥有幸福人生,哪怕太子有一日倒了。若公主哪一日发现了,只怕会伤心一场。可她也顾不得太多的人了。她也像想谁都对得起,但是偏偏她就要面对这样的取舍,她只能舍了公主。
方天德听了萧桐的话,面色稍霁,道:“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你不知道,闲远这么大的人了却干了什么事。他竟买了几个糖人带回公主府去,特特给公主吃。据说上次,闲远悄悄带着公主溜出公主府玩耍时,公主爱吃那个。”
萧桐听了这话,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才是她长久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只要她再将事情做得隐秘些,让公主这辈子都不会发现闲远利用过她。公主和闲远日后,只会越来越好。
☆、第291章 纷乱
俞宅近来的日子颇有些让人不习惯。
杨家后来买得那些奴仆,根本没有过为了配合主子撒谎而对外演戏的经历。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这批人近期都被勒令不准踏出大门一步。一直在外头采买日常用品,帮杨雁回抓药的,都是萧桐另外送来俞家伺候的人。
杨雁回颇有些假戏真做的模样,每日里除了看俞谨白练功,和俞谨白一道去给向经天夫妇请安,再然后就是吃饭,其余时候,就喜欢赖在床上。
俞谨白拉她去后头宋嬷嬷带着人开辟出来的菜园子里走动走动,散散心,她也爱理不理。
俞谨白干脆也和她一道赖在床上,和她一道读她手里的话本。
“这《西游记》你要看几遍?”俞谨白很快就对话本失去了兴趣,毕竟里面的故事都太熟悉了。
杨雁回道:“好看呀,反正闲来无事,不如读这个。”
俞谨白抽出杨雁回手里的话本,道:“还不如我练功好看。”
杨雁回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不如你现在就去练功?我跟着去瞧。”
“不去了,还是继续歇息罢。”俞谨白清晨早已练功了的,他还没到有力气没处使的地步。越是到了这样的关头,他便越需要保持充沛的体力和清醒的头脑。
不过此时此刻反正无事,俞谨白便又翻了翻手里的书,这一翻,他便发现了一处不对劲儿的地方。俞谨白指着书的扉页右下角,一个红色的私章道:“这里怎地有个季字?”
杨雁回想了想,道:“这一套《西游记》,不就是季少棠送我的么。我后来明明买过新的了。”
俞谨白道:“你的《西游记》是季少棠送的,《金、瓶、梅、词话》是小穆送的,其中有几回还是他自己亲笔抄写的。那请问,你手里的《水浒传》是谁送的?”
杨雁回脆生生道:“焦云尚”瞅了一眼俞谨白一脸的郁卒,她接着道,“才不会送我书呢。他不认得几个字,也不会想着送我书的。那是我二哥早先买的。”
俞谨白道:“你这说话大喘气是什么意思?耍着我玩儿么?”
杨雁回便咯咯笑道:“就是故意逗着你玩儿呢,怎地了?谁叫你又多心乱想?”
“我几时多心几时乱想了?”他若是那样的人,前些日子管什么季少棠?
俞谨白正说着,秋吟进来了,没直接进入卧房,只是在外头套间里说话。杨雁回问她为何事而来,秋吟便禀报道:“爷,奶奶,崔婶子和柳婶子都说这几日心里不踏实,身上也不大好,莫不是冲撞了什么,想去庙里拜拜菩萨哩。她们好说歹说,求我来问奶奶讨个恩情。”
杨雁回道:“不行。你直接去告诉她们,这几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出去,也不要来问我讨恩情。”
秋吟只得领命去了。
杨雁回这才对俞谨白道:“我瞧着,这么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俞谨白道:“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或者,等外头的人不再探听咱们这边儿的消息了,也可以让萧夫人送来的人,轮番带着她们出去透口气。”
杨雁回道:“萧夫人手底下的人,真是与普通的奴仆大不相同。”
俞谨白道:“萧夫人身边的人,都训练有素,轻易不会将主子的任何话传出去的。”
杨雁回道:“这点我倒是极佩服萧夫人的。我自问,若让我管家,家里的下人连萧夫人手底下的十之一二都不到,我也未必就管得住他们的唇舌。”这大概也是萧夫人敢放心和俞谨白做戏欺骗世人的原因之一吧。知情的奴仆们,是不会在外头乱嚼舌头根的。
俞谨白笑道:“我娶你来,也不是为着叫你操这些闲心。我是为着要你过得更开心。”
杨雁回撇撇嘴。她先前还觉得,总因为自己而给俞谨白惹来一些本不必承受的闲言碎语,心中很是不好过。她只想让他过得更好,并不愿意他承受一点点麻烦。如今才知道,这小子要干的事,万一真惹了麻烦,可比她惹来的麻烦要难解决多了。
俞谨白道:“雁回,你莫要如此呀。怎么瞧着,似乎是对我很不满呢?我就说么,不能将我的事都告诉你。看看看看,耍小脾气了吧?”
杨雁回佯怒道:“你这没良心的,竟然跟我这么说话。”
两个人正玩笑着,翠微匆匆又来了,人在外头,便已扬声道:“爷,奶奶,萧夫人要请爷过去侯府呢。”
杨雁回道:“谨白,这该如何是好?”
俞谨白道:“萧夫人明知我近来不愿见人,还要找个时候见我,必有蹊跷,我还是要去见一见她才是。”
……
俞谨白为了不惹眼,只乘了一顶小轿,悄悄去了镇南侯府。
萧桐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才不过在家中几日,脸已经胖了一圈,你可有练功,可有操心你应当做的那件事?”
俞谨白道:“有师父在,我便是想偷懒,也不敢哪。况且,也是因着有师父在,雁回便费了些心思,每日里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我跟着沾光罢了。”
萧桐道:“你将自己说的好生委屈呀。莫非你师父不在,雁回便饿着你不成?说起来,我倒是想起她做的那个酸汤乌鱼了。虽说手艺差点儿,但用了心思的,一样好吃。”
俞谨白笑道:“干娘就不要总是取笑我了。这回找我来,又为了什么事?”
萧桐道:“你近来怎么总在家里躲着,连我的门儿都不肯踹踹,更别提旁的地方了。我怎么瞧着,陕榆你是不想再回去了?”
俞谨白道:“陕榆我反正是不会回去了。我劝干娘你也莫要跟那边有牵扯。”
萧桐双眸微眯:“谨白,你这就不厚道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赌上了身家性命帮你外祖一家平反,你背着我们自己做小动作,居然还敢瞒着我?胆儿肥了呀!”惹急了,她就揍这小子一顿!
俞谨白轻轻咳了一声,道:“干娘,你这次叫儿子来,到底所为何事?就为了问这个?”
萧桐道:“你这心也真够大的。你每日里就真不听听外头的情形么?冯家现在已是乱了套了,你也真坐得住。你现在不是,愿意认你那个爹了么?我怎地瞧你也没有多关心他?啧啧啧,真是不孝。”其实她不是很在乎俞谨白孝顺不孝顺冯世兴,只要死小子不敢在她面前充大就行。
俞谨白道:“这个罪名好大啊,儿子好怕啊。”
萧桐道:“冯家的家产那么多,兰馨当年的嫁妆也很丰厚。她如今人虽然已经回了本宗去,可那些家产,陆陆续续抬了数日也没有抬完。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不对劲呀。冯家二房三房的人,怎么可能由得兰馨将冯家的家底掏空呢?自然就闹上了。事情一闹大,冯世兴和离的事也就传开了。”
这事儿惹得圣上很不痛快。
真以为自己是戚少保呀!戚少保还是解甲归田后,老婆才离开戚家的。
☆、第292章 □□
冯家乱是必然的。
这是俞谨白早就料到的,也是当初冯世兴、方天德和俞谨白在俞宅密谈时,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
当时他们三个便已想好了,冯世兴将家产都送给温兰馨,必然很难掩盖风声。而消息一旦走漏出去,冯家的人必然会大闹。而一个被皇帝亲自下旨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就这么被赶出夫家,只怕又要引起京城内一阵不大不小的波动。
既然混乱无法避免,那不如将计就计。
是以,俞谨白便对萧桐道:“那就让冯家乱吧,越乱越好。关我什么事呢?干娘不是早就说过了么,让我不要插手和过问任何冯家的事。”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毕竟已经和冯世兴父子相认了。
萧桐道:“叫你来就是打算让你去搅和的更乱。当初冯家三兄弟分家,除了不能分的,冯世兴都分了。出了那样的事,他也没亏待了两个弟弟。那两房不成器,家底败的差不多了,就盯上了冯家的东西。那都是冯世兴挣来的,兰馨辛苦打理积攒的,人家爱怎么花,关他们什么事。也该给他们个教训!”
俞谨白道:“不能啊,儿子近来正躲在家里装死。”
萧桐威胁道:“你到底去不去?你两个弟弟还小,大哥是驸马,总不能叫他们去!”
俞谨白摸摸鼻子:“去。”毕竟是他的事,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去呢。
……
俞谨白乘着小轿返回俞宅时,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是满先生。俞谨白以前都是去那个小院里见满先生,还是头一次被满先生亲自找上门来。
不得已,俞谨白只得随满先生回了那个神秘的宅子。
满先生将俞谨白让进房里,这次,他并没有给俞谨白奉茶,只是问道:“你近来不是连家门都不出么?怎么今日有闲心去管冯家的破事?我瞧你方才揍冯曙、冯晟几个人时,下手可够狠的。”
俞谨白道:“没办法,萧夫人让我这么干的。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要脸面,又不能让自己的下人去打,只好叫我去了。”
“关她什么事?她不是一向都跟冯世兴不对付么?”满先生奇道。
“萧夫人讨厌冯家二房三房哪!”
“冯家二房三房的人,又碍着萧夫人什么了?”
俞谨白道:“满先生在京中这么多年,可曾听过安国公无子的真实原因?”
满先生道:“自然听过的。有人说是安国公在战场上受过伤,很难再生了,有人说是一位温夫人昔年小产伤了身子不能生了。有人说,安国公能生,不然温夫人怎么会有孕?毕竟温夫人有孕,已是安国公从战场上回来以后了。若非安国公不能生,早纳妾了,何至于迟迟无后。也有人说,安国公那么惧内,就算温夫人不能生,他也不敢纳妾。双方各执一词啊,倒也是京中高门世家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俞谨白道:“高门世家拿这个做谈资,未免有些太无聊呀。”
满先生道:“事关冯家巨额财产与安国公世子之位,难免惹人关注些。”
俞谨白问道:“依着满先生看,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相信满先生的简介,和那些俗人绝不会一样的。”
满先生被恭维的还算心情不错,便道:“依着我看,安国公是因为内疚。堂堂一品大员,又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人,还真能怕了一个女人不成?”
俞谨白神色不变,道:“先生怎么会有这番见解?”
满先生道:“要知道也不难。安国公曾养过外室的事,也并非人人都不知道。冯家的下人,嘴巴也不见得就多严。”
“满先生连这个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