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惩罚会使人感到恐惧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这会让自己失去重要的东西，诸如金钱、自由甚至生命，夏糯若有所思：“所以你是让他感到恐惧？你做了什么让莫一觉得恐怖的事？”沈穹失笑：“你讲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他顿了一下解释道：“莫一此人最好面子，但为人仗义。这是他的特点，只要握住了他的这两个特点，让他觉得要是不服软，那么就会在兄弟面前甚至整个学校大大的伤面子，再施以怀柔，自然解决。”
沈穹说这话时身上好像自然散发着光芒，夏糯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只觉得不愧是日后大有手段的人，十八岁就已经能把控人心了-----
倒忘记此刻她自己是个足足的丫头片子。
沈穹看着夏糯面上露出的崇拜样子笑着摇摇头，单纯的小学霸果然很有趣。
此后两天，夏糯和沈穹倒真的就一起回家了。夏糯因为陪唐婷做作业的缘故，回家的时间基本是八点钟，而沈穹忙完店里的事也差不多那个时候走，两人便顺路结个伴。
只是第三天夏糯却没在路上碰到沈穹。
他们结伴总是沈穹突然出现在路上和夏糯一起，因此如现在这样的情况，夏糯也不晓得该怎么去找他了。
女孩最终只好一个人回家。
大概是同人一起走惯了的缘故，夏糯没等到沈穹，便有一种格外的惆怅。带着这样的惆怅，女孩低眉的走进了小区，却又在路过五单元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
“砰砰砰”的声音混合着人的闷哼，在夜里格外清晰。
夏糯紧了一下书包带，将手机拿出来拽在手里，慢慢靠近五单元背后、那个靠近暗沟的小巷。她轻轻驻足，在暗暗的路灯下探头朝里面看去-----
几乎就在那一刻，夏糯就回想起，在重生前的那一辈子里，她也经历过相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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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女孩捏紧了书包带，在暗暗的路灯下探头朝里面看过去。
她早猜到是有人在打架，却没猜到打架的人是自己认识的人。
沈穹，同班的那个男孩子。
小巷狭窄，但战斗激烈，沈穹以一抵八，身上的衣服已经沾上了血，看起来摇摇欲坠，左脚不正常的扭曲着。对方人夏糯一个都不认识，但有几个也还脸熟，是附中的学生，领头的那一个夏糯又更是晓得，正是九班的张明，莫一手底下的人。
他站在一边观战，抱胸冷笑：“沈穹，莫一能服你我张明可不能，今天你就好好享受，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他话音还未落，那边沈穹便横冲直撞朝着他冲过来，其他人或者被这气势惊住，或者被他撞开，竟然就任由他冲到了张明面前，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一脚踹到张明肚子上去，张明经受不住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叫：“你们愣着干…”
便又是一记勾拳堵住了他的话。
就在这样的面面相觑之间，直到张明被揍了好几拳，身后的那些人才反应过来，通通一拥而上抱住沈穹，有个穿着藏蓝色衣服的男人---明显不是学生---一脚踹向沈穹脊背，沈穹踉跄一下，倒在地上。
静默了几秒之后，那七人把沈穹团团围住，其中那藏蓝色衣服的男人似乎被激起了血性，竟然又要抬脚去踩已经蜷缩在地上的沈穹----
“你们干什么？”
声音来源于小巷之外，巷内还在喘气的人全都朝那个方向看过去，便看见一个小女孩儿站在哪里，穿着宽大的校服，问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倒显得格外正气凛然。
“哟嚯，这是要英雄救美吗？”其中一人看见夏糯松了一口气，另一人反驳道：“这明显是美人救狗熊嘛！”
说完还自顾自得笑了起来。夏糯虽然和沈穹并不相熟，甚至从来没有说过话，但毕竟是同班的同学，又被自己撞到了，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如此？小女孩捏紧在手里的手机，“你们这样打人是不对的，校规上----”
那藏蓝色衣服的男人不耐的挥手打断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学校的学生！你别多管闲事我告诉你！”
他们不是学生又能是什么？夏糯向前一步，“张明，他们不是学生你总该是吧？难道你能把沈穹打死吗？或者你能再把我也打死？这样你今天做的事才不会被别人知道，你想这样吗？”
这些人其中大多是学生，就算加上以那藏蓝衣服为首的男人的三个混混，也不过是平日里勒索勒索学生，或者参与过最高级别的战斗就是两个帮派之间的群架，谁想杀人？
夏糯接着道：“故意杀人罪至少要坐十年牢，张明你想这样吗？”
众人互相对视，其中一个混混对着藏蓝色男人道：“老大……”
混混老大皱眉看了张明一眼，“你给的钱你说怎么办”
妈的这能怎么办？张明肚子疼极了，脸上又被沈穹揍了好几下，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他家里有钱，平日是横行惯了的，只是若在打架时有人泼冷水似的说出这样一些话，谁还能继续？
何况说这话的是附中有名的吉祥物，冷着一张脸如此言，竟有种莫名的气场。
他锤了一下地被同学从地上拉起来，阴鸷的撇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穹一眼，算了，今天也算赚够了本，暂且先放过他。
一群人就这样又浩浩荡荡的离开小巷，其中一个混混在经过夏糯是还推了她一下，向她做了个杀人的手势，又歪头歪脑的跟着大部队走了。
夏糯抿了抿唇，手机屏幕此刻正亮着，她把它放在耳边，电话那头是班主任黄老师的说话声：“夏糯他们走了吗？沈穹怎么样？”
“不知道，我现在打120，老师你们赶快过来吧。”
----她之前打了电话，因为自己能力弱小，本来是想叫两个大人来阻止这场斗殴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也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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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电话间夏糯已经蹲下来，沈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夏糯这才觉得好像有些不对，男生目光紧闭，好像已经完全没有生命的特征。
夏糯手有一些抖，正想去验沈穹的鼻息，打给医院的电话又已经接通，她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上，抖着道：“我们在学府区城野小区，你们快过来，好像……失去生命体征了……”
就在夏糯说这话的同时，小巷里本来失去呼吸的沈穹抽搐了一下，猛然睁开了双眼-----
夏糯！！
☆、第6章 毒刺
2025年8月23日，西太平洋密克罗尼西亚群岛，关岛沙滩边。
高大的男人沉默的带上自由潜水的装置，上半身暴露在阳光下，潜水镜遮去了他大半张脸，但仍然能看出姣好的线条和紧抿的双唇。
身后的助理沈帆隐隐觉得不安，老板的状态不太正常，如果现在潜水的话危险系数很大----毕竟自由潜水被誉为世界上第二高危的运动-----但要叫他劝说，他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十天了。
那个女人已经死去已经整整十天，这十天里老板也完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最开始他将自己关在地下室不吃不喝了三天，三天后浑身虚弱但又目光如狼的出来，搜集了一系列解家和沈家涉黑、贿赂的证据，将这些证据交给了警方，操控股市又失去市场----
他在竭尽全力让沈家信达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崩塌、毁灭。
但作为集团的董事长，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同样一千的招数，但如此愚蠢、如此不负责任的事，他偏偏就是要做，而且做的轰轰烈烈义无反顾。
而如果要论弄死沈家信达，谁能比他更适合？
这个传奇的男人最开始被接回沈家，只是作为一枚沈家家主沈天鹤和妻子解笙歌博弈中的棋子，不过一个小小的私生子而已，谁能想到他会那么快速的长成参天的大树，甚至于在a市掀起翻天巨浪？力压群雄之下，不仅打败了自己的哥哥、沈家的长子沈知章，就连父亲沈天鹤也被他拉往马下。
所有曾经轻视他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沈帆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谁在乎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他曾经有机会进入到那个地下室里，更看到了沈穹那个不能吐露的秘密。满墙的照片，通通都是夏糯的日常，从在英国的大学生涯，到后来她回国工作，这个女人早就成了沈穹心里的一根毒刺，一动就是一痛。
若要被人拔掉了，根本就不会有活下去的可能。
可他不仅活下来了，还一手将拔掉这根毒刺的沈、解两家拉到地狱，直到昨晚，才连夜飞到关岛来说要潜水。
沈穹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将背后的沙滩抛弃，只专注于眼前的碧海蓝天。
噗----
男人跃入水中，慢慢下潜，眼睛能够看得清周围海水的荡漾-----
“恩贝托说自由潜水是进入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重力，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是一次进入灵魂的跳远。希望我有生之年也能去自由潜一次。”
女孩清脆的声音响在沈穹耳边，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夏糯的脸在海底飘荡，那一次是他创造了同她的“偶遇”，打着老同学的旗号和她共进了晚餐，席间谈到中学夏糯认真上体育课的样子，沈穹笑着引起运动的话题，然后夏糯便认真这样说。
“如果我去潜水的话，我会去关岛。”
她当时没有说明原因，但沈穹事后派人去查，那儿真的是个极美的地方。
壮观的陡峭珊瑚礁岩地形、变幻多端的云朵、深邃湛蓝的海洋和荡漾着绿波的珊瑚礁，干净、清澈，一如夏糯本身。
水流波动，那天晚上穿着蓝色t恤的夏糯随波纹消失不见，出现在沈穹面前的变成一幅幅画卷，画中她一蹙一笑的样子，穿着白大褂做实验的样子，通通都展现在沈穹面前。
他奋力朝深一点的地方下潜，希望能触摸到她的脸。
身体的毛细血管缩紧，沈穹甚至感觉不到血液从心脏向身体末端流动，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追逐那深海的幻影。
那个在现实里他从未得到过，也从来不入他梦的夏糯。
可是她怎么会又在看到她？
女孩碎碎的短发被风微微吹起，手里握着的手机散发着光亮，映照着她细细的毛孔和黑亮的双眼。
“沈穹？沈穹？你还好吗？”她这么问着。
我不好，很不好。夏糯，因为你，我很不好。
男孩在黑暗中狠狠的盯着夏糯看，直到无力坚持，失去知觉。
2015年8月24日晚10点，s市中心医院。
病房外夏妈妈正在劝说夏糯，“糯糯咱们先回去，你也休息一下，这边有黄老师守着呢，我们明早再来。”
夏糯抿唇，“可是……”
沈穹也算是为他而伤的。
刚刚和沈穹一起创业的、在s大读大二的刘图来了医院这边，她才知道沈穹下午根本没去店里，他晚上从家里出门，全是因为要去学校接夏糯的缘故。
不然也不会被张明带着的人堵了个正着。
夏爸爸也开口说：“医生说他明天才会醒过来，这边床位也不够我们住的，还是先回去吧。”
他们在门外商量的时间太久，本来在里面的黄老师出来，看着夏糯倔强的样子，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夏糯，你乖乖先回去，老师今晚在这儿守着。吴爷爷吴奶奶这边我们都先瞒着的，明早的早饭又没着落，你回去明天才好帮沈穹带一点吃的过来。”
夏妈妈赶紧点头：“对对，明早妈妈煮粥，糯糯你给送过来。”
夏糯朝病房门看了一眼，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和夏爸爸夏妈妈一起离开了医院。
车子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夏糯则盯着窗外出神。
上一辈子……也是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只是那时候他和沈穹毫无交集，出于同学情谊做了那一番事、把人送到医院也就算了，没有前面和沈穹的交集，也没有现在的愧疚。
一只小小的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就能在遥远的地方掀起一阵飓风，那么自己这只重生而来的蝴蝶，到底会掀起怎样的风浪呢？
她从来不去刻意考虑上一辈子这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人不一样了，所发生的事也必然不一样，回顾过去没有意义。但祝后的事，沈穹的事，甚至未来十年后发生的那一场谋杀，都在促使夏糯去做出改变。
第二天一早夏糯就起了床，夏妈妈的粥和小菜都已经备好，等夏糯把早餐吃了便把她送到医院去，自己回家准备和夏爸爸一起上班。
夏妈妈夏爸爸是土生土长的s市人，中学正是在附中读的，那时候沈穹的外公吴爷爷刚好是他们的班主任，吴奶奶又是教他们语文的老师，对夏爸爸和夏妈妈很照顾，因此这次沈穹出事，两个大人还是很上心的。
因为中心医院距离学府区不算近，开车需要大概四十分钟左右，所以夏糯到沈穹病房的时候已经八点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