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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该不会是当时为了追医学院的女同学,所以跑去陪同上课吧。”她语气酸溜溜的。
    他笑着走下床,走到床头柜边,倒了杯热水。
    “不,我没追过别人,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室内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只留下脆弱的呼吸在室内蔓延。
    梁语陶沉默了会儿,才眯眼笑着:“所以你现在是在表白?”
    “可以算。”
    两个人的气氛里,没有姜瑶,就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也没有针锋相对。可以愉快地提及他的爱恋,像两个单纯的老朋友。
    曾亦舟视线微微一瞥,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那枚鸡蛋。他心下一动,就往柜子上磕了磕,梁语陶以为他要吃,赶忙制止:“快别吃了,这床头柜都发霉了,鸡蛋掉在霉菌里,吃了保不准就生病了,赶紧扔了。”
    曾亦舟并未停下动作,反倒是剥了鸡蛋,放进热水滚烫的杯子里。
    梁语陶拍着大腿叫不好:“哎呀呀,这下子连杯子里都有霉菌了,不能用了。”
    “没事,以前我跟我爷爷住在大山里的时候,别说是碰了霉菌的鸡蛋,连发了霉的随手擦干净了,也能吃下去。”
    梁语陶很少听曾亦舟说起以前的事,此刻不免有些动容:“不会生病吗?”
    “不会,山里人粗糙的很,很少生病。”
    她抢过桌上的水杯,抱在怀里:“那我不管,反正你现在就别吃这鸡蛋了,万一生病就不好了。我记得以前生物书上说过,误食霉菌是要致癌的,赶紧别吃了。”
    曾亦舟摇头笑笑:“我不吃,我只是打算把鸡蛋焐热给你揉肩膀。带壳的鸡蛋热得慢,所以就把壳剥了。”
    “是这样啊……”
    梁语陶这才略显尴尬地把水杯放回了床头柜上。
    几分钟过后,鸡蛋变得滚烫。曾亦舟拎了个热水瓶进了淋浴间,等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块热乎乎的毛巾,还往外冒着热气。他将鸡蛋裹紧毛巾里,揪成一团。
    “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里没有纱布,就勉强拿毛巾应付一下吧。我记得我小时候跟同村的孩子打架打伤了,我爷爷就总是这样拿鸡蛋给我热敷,不知道还有没有效了。”说罢,曾亦舟就拎起毛巾,按在了梁语陶裸/露的肩膀上。
    鸡蛋细嫩滚烫,包了个毛巾在外头,隔绝了强大的热量,不烫皮肤,反而让人觉得舒缓。曾亦舟握着毛巾按压了几下,梁语陶便觉得疼痛舒缓了很多。
    “好像真的好多了呢。”
    她觉得神奇极了,就立刻转过头去,打算跟曾亦舟分享这种奇异的感觉。可偏偏那时候曾亦舟正一门心思的替她按压着,没注意到她突然回转的身体。
    他动作悬空的那一秒,梁语陶的脸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暗湿的隔间里,空气并不流通。两人隔得极近,只剩下仅有的几公分距离,横亘在面前。呼吸吐纳之间,来自气息的余温融入到了一起,仿佛是一种浓度极高的酒精,将两人同时迷醉了。
    曾亦舟放下了手中的毛巾,温柔地探出了手,揽住了梁语陶的肩膀。她并没有抗拒,任由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唇上,好似一场绵长的梦境。
    吻到酣畅淋漓之时,曾亦舟才动作轻缓地放开了她。
    唇上一凉,令梁语陶猛地惊醒过来,她退了几步,缩回了被窝里,狼狈地说了句“我先睡了”,就直接扯起被子,将整个人埋进了被窝里。
    曾亦舟坐在原地,不由地嘴角微扬。
    等梁语陶睡着了,他才披了件外套,往椅子上坐。背靠着旅馆霉斑点点的墙面,他睁眼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梁语陶,闭上了眼。
    古时候,新婚前一夜,有新娘在娘家闺房安睡,新郎在外守夜的习惯。
    曾亦舟此刻的心境,大概也如那位守夜的新郎一般吧。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次日,一大清早,当地的警察就开了车过来,打算带孩子的父母再次上山讨要孩子。
    基于上次村民蛮不讲理的行径,这次带头的警察从两位变成了十位,再加上志愿者一行人,倒也面前算是个大队伍了。当地的警察在一路上一直与志愿者们谈笑风生,说是如果打起架来,以这次的人数也不至于被群殴了。众人听了,皆是哈哈大笑。
    梁语陶走在人群中间,曾亦舟就站在她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队伍里有和梁语陶聊过天的人,好奇地打量着曾亦舟,暗戳戳地问梁语陶这人是谁。当时,梁语陶也只是羞红了脸,说是同学路过这里,知道遇上了麻烦顺带来帮忙的。看着梁语陶羞赧的表情,所有人也都猜出了她谎话中的大概。于是,故意疏远她,好心好意地给她和曾亦舟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时不时还要推搡她几下,让她撞进曾亦舟的怀里。一来二去,倒是梁语陶尴尬了。
    有说有笑的气氛在到达山腰处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是那对买孩子的农民夫妇的家。一行人刚到这里,农民夫妇从屋里奔了出来,就扛起锄头,作势要打人。
    锄头尖上被磨得锋利亮堂,一锄头下去,铁定有人受伤。曾亦舟下意识地将梁语陶护在身后,自己却迎了上去。
    农民夫妇根本不懂道理,见人要过来带走孩子,就直接挺着锄头,把人群当土地,一扒一扒的下去,好几个人的肩膀都被划破了。警察见状,勇猛地围了上去,抢过农民夫妇的锄头,将他们按倒在地上。
    然而,还未等志愿者来得及进屋里抱孩子。闻声而来的村民,就已经把屋里屋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局势再次陷入僵化,有眼根子利落的村民,立刻跑进了屋子里,抱起孩子就往外跑。
    丢失孩子的父母,见孩子又被抢走了,泣不成声。那位母亲直接跪倒在了黄沙地里,一遍一遍地向村民们磕头跪拜,歇斯底里地哀求着:“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行吗?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丢了好几年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的,真的不能没了……”
    她哭声凄厉,梁语陶再也听不下去,拔腿就去追那个抱走孩子的村民。然而,还未等她迈开步子,曾亦舟已经挡在了她的前面。
    “你别去,我去。”他说。
    笃定且勇敢的声线,有令人安心的作用。
    “你小心点。”她扯住他的衣袖,嘱咐。
    他从容一笑:“待会你让大家在山下的旅馆等我,我追到他,就直接抱着孩子绕道下山。以免被这里的村民发现,打草惊蛇。”
    “好。”
    说罢,曾亦舟就奋力拨开了人群,提步追向那个村民。
    **
    梁语陶和一行人在旅馆里坐立不安地等着,他们焦心于孩子能否顺利回来,而梁语陶的心思,则全都系在了曾亦舟的身上,生怕他有一丁点闪失。
    以前在学校里,曾亦舟确实是体育健将不错。但这山区里道路崎岖,顽石林立,哪可以跟学校平坦的塑胶跑道比。况且,这山里人都在这里长大,自小就锻炼出了爬山能力,熟悉路程,脚程又快,曾亦舟怎么可能追的上。
    梁语陶就这么怀着坐立不安的心思,在旅馆里来回的踱步。等最后心思焦灼等不及了,她就直接跑出了旅馆,往大山方向去。
    身后有人阻拦,但梁语陶早就听不得了。
    然而,刚跑到旅馆门口。梁语陶就看见曾亦舟怀抱着一名三岁大的小男孩,向她走来。
    身后是漫天黄沙的背景,他像是从绿草荒芜的沙漠中走来,让焦灼中的梁语陶看见了生机。
    那一刻,她根本顾不上任何事,只一门心思地扑进他怀里,眼眶红润地哽咽着:“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他满身是汗,怕弄脏了她的衣服,稍稍将她拉开了些,揉揉她的发心:“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把孩子给送回去。”
    “嗯。”
    乖巧的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在无聊的路途中,已在曾亦舟怀里睡着,睡得酣甜可人。
    那对父母,在时隔多年之后,得以再次抱到自己的孩子,激动得热泪滚烫。母亲怕自己抑制不住哭泣的哽咽惊醒了孩子,就把孩子扔到了父亲手里。即便是有泪不轻弹的男儿,在此时此刻,父亲也是眼眶红热。甚至为了克制住眼泪,他的脊背都是微微颤抖的。母亲怕吵醒了孩子,用双手捂着唇,整张脸憋得通红,只剩下眼泪还在连绵的掉着。她迫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连哭声都是压抑的。
    在场所有人,在这样亲人重逢的氛围下,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梁语陶也同样的情绪动容,她默不作声地流下了泪,径自拉着曾亦舟退出旅馆。
    **
    “哭了?”曾亦舟瞧了她一眼,嬉笑道。
    梁语陶提起衣袖,胡乱地往脸上抹了抹:“人家家人团聚,你难道就不感动吗?真是铁石心肠。”
    他但笑不语,跨了一步靠向她,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拢进怀里:“想哭就哭吧,别忍着,要不待会憋坏了,岑姨可要质问我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了。”
    他的怀抱里带着咸湿的汗水味,味道虽是不好闻,但却无形之中带了点令人心安的成分。梁语陶这才发觉,从小到大,曾亦舟一直在用他的怀抱保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即便是哭,他也要让她任性地哭个酣畅淋漓。
    她往他身上蹭蹭,待眼泪蹭干了,她才从他怀里拔起脑袋,问他:“对了,当时我们一大队人走了之后,你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曾亦舟顿了顿,才说:“我追上那个村民之后,把孩子抱过来就下山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无所谓的笑笑。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我还担心你下山的时候会不会碰上蛮横无理的村民,他们都不讲道理的很,只会粗暴地拎起农具打人。不过现在知道你没事,那就好了。”
    听她说担心自己,曾亦舟不自觉地心房一颤,似是有一股热流融了进去,被注入了一丝暖意。
    她逗趣地瞧了他一眼,踮起脚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右肩:“不过话说回来,帮助别人家人重聚,你小子这次可是干了件功德圆满的大好事呢。”
    一记不大的力道下去,梁语陶忽然发觉,曾亦舟的脸色变了天。他似是在强忍着什么,眉毛额际里,都透露着一股隐忍的僵硬。
    梁语陶这才反应过来,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不说话。
    她回想起刚才的动作,自己似乎拍了一下他的右肩。于是,她赶忙扒开了他的衣领,顾不上三七二十一,直接探进脑袋往里看。果不其然,那里红肿了一大片。
    她气极:“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是不实话实说,我就……”她气得跳脚,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威胁她,幼稚地接了一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从小到大,威胁他的路数,总逃不过“我不理你”这四个字。但即便是如是说来,她气完过后,总会又跟金鱼似的,只拥有七秒的记忆,转头又跟他形影不离了。然而,饶是曾亦舟深谙这个道理,他仍旧是会当真。不然,他那个心尖尖上的姑娘,可是要被他气得够呛。
    他揽住她的肩膀,不顾她手舞足蹈的气恼,将她按进怀里:“放心,我只不过是夺回孩子的过程中,受了那个村民一棍。肩膀没多大问题,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伤及筋骨。下山的时候也没碰上其他村民,很顺利。”
    梁语陶听他事无巨细地交代完,才仰起头探寻着他的表情:“这一次没骗我吧?”
    “没有。”他保证似的点了点头。
    “我说你什么还好呢?这回倒好了,你伤在右肩,我伤在左肩,倒是一左一右凑了一对了。”她不由地长叹一口气:“你这人怎么从小到大都喜欢这样,报喜不报忧。知不知道担心你的人,会着急的。”
    “下次知道了。”他答。
    过了会,梁语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煞有其事地抬起了脑袋,问道:“话说回来,你当时怎么那么肯定自己能追上那个村民?山里道路崎岖,你又不熟路,最后是怎么追上他把孩子抢回来的?”
    他低低地笑了:“你是不是差点忘了,我从小是在山里长大的?”
    闻言,梁语陶倒是愣住了。她只记得曾亦舟在学校里是运动健将,却忘了,他也是在山里摸爬滚打长大的。
    曾亦舟抬脸,将目光驻足在远处的一座山上:“我从小就跟着我爷爷在山里长大,直到七岁那年我爷爷去世,才跟我爸去了远江市,碰见了你。我在山路上学会走路、学会跑步,可能对正常人来说,登山跋涉十分困难,但对我来说,这基本是一项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要我追赶一个上了年纪的村民,我想,难度还是不大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以后逢年过节,你就陪我去爬山吧。正好我身体不好,也能顺便锻炼锻炼。”她酣甜一笑。
    “嗯,好。”曾亦舟点头微笑:“说起来,我和我爷爷以前住的山区就在这附近,在这里几乎都能看见那座山的轮廓……”
    “在哪儿呢?”梁语陶踮起脚尖,朝夕阳下的山群里眺望。
    曾亦舟伸手朝东南的方向指了指:“在那儿,能看到吗?”
    “看不见。”她失望地摇摇头。
    四周的山多得很,梁语陶又从未切实地去过那儿,根本无法从中辨别出哪座山才是曾亦舟所指。她心下微动,忽然起了想法:“既然离得近,那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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