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九皇子行事迅速，不到五天，就派了身边的小太监来通知林家，说六皇子明儿得空，愿意见见他们。林承业倒是想去，但陈蓉拘着他没让他出门，虽然林承业这段时间老实了，但万一一出去就原形毕露了呢？
    林鸿光虽然紧张，但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特意收拾一番，着装都显得比较成熟，然后才出门，生怕去的太晚，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出门，在六王府的那条街门口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敢上前去敲门。
    因为怀里揣着特别重要的图纸，所以，今天出门光是小厮就带了六个。进门之前，吩咐了那些小厮还在街口等着。
    “见过六王爷。见过九殿下。”进了门，林鸿光恭恭敬敬的行礼，九皇子并不出声，六皇子面无表情的打量了林鸿光，那目光，就好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样，哪怕林鸿光没做错事儿，都觉得有些胆颤。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就在林鸿光快撑不住的时候，六皇子才开口：“图纸呢？”
    林鸿光赶紧从怀里掏出几张图纸，双手递给六皇子。六皇子扫了一眼，随即眼神亮了亮，然后就看的入神了。九皇子不说话，林鸿光站着不敢出声，室内一片静谧。
    站着站着，林鸿光就觉得，腿有些发麻。倒不是说他身体不行，站不了太长时间，而是不敢动，连哆嗦一下都得控制住，僵硬太久了，就有些发麻了。
    “坐吧。”六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顶上长着眼睛，林鸿光脚后跟动了一年，他马上就出声了，吓的林鸿光赶紧站直，等听清楚六皇子的话，才小心翼翼的挪到一边去坐下。
    九皇子一直在翻看手里的书，连一点儿视线都没分给另外两个人。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六皇子才抬头：“你怎么想到将这东西给我？”
    林鸿光瞪大眼睛：“诸位皇子中，只有六王爷上过战场，也只有六王爷才知道，这东西适不适合造出来，适不适合用在战场上。”
    六皇子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明显的，屋内的氛围轻松了些。
    九皇子也微微抬头，扫了一眼林鸿光，又对着六皇子挑挑眉：“行了，不过是个秀才，你也用不着太防着了，这东西你若是觉得能用，回头给林家点儿甜头，林家想必是很乐意将这东西贡献出来的，林鸿光，是不是？”
    林鸿光现在对九皇子是十分信任，不管九皇子说什么，都点头认同：“是，我林家也不求有什么奖赏，只要这东西与国有用就好。”
    六皇子点头，也不废话：“你若是信得过我，图纸留下，你且回家等着。”
    林鸿光忙点头，起身，随后想到二皇子的事儿，又赶紧开口：“对了，还有一事儿，之前我们林家也不知道我们家有这东西，还是二皇子那边……”
    六皇子皱眉：“这事儿和二皇兄有关系？”
    九皇子恍然大悟：“之前镇国公的事情，和二皇兄有关系？”
    “我们之前一直想不通是哪儿得罪了二皇子，后来，还是我爹，在残废了之后才忽然想起来，林家有这么个故事，因着实在想不起哪儿得罪了二皇子，再者，我娘也担心是祖坟风水出了问题，所以……”
    林家之前的行动几乎半个京城都知道，六皇子却不知道，九皇子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遍儿，六皇子才恍然大悟：“放心，我既然拿了你林家的东西，这事儿，自然也是我出面解决。”
    林鸿光浑身一轻，赶紧的行礼谢恩：“多谢六王爷，王爷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林家定不会推辞。”
    六皇子点点头：“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也别宣扬了出去。”
    林鸿光忙应下来，恭敬的退出门。
    “你对林家，还挺上心。”人走了，六皇子转头看九皇子，九皇子摸着下巴笑了笑：“一开始只是觉得林家那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后来倒是觉得，这林家的小子，虽说不是特别聪明有才华，但人还算是老实，就顺手帮了两把。”
    顿了顿，又说道：“六哥你自己看，若是觉得能用，四月份这小子就要春闱了，若是不能用，就不用管了。”
    六皇子挑了挑嘴角：“能不能用，得看他自己会不会长。”
    九皇子也就没继续说林鸿光了，伸手点了点六皇子手里的图纸：“这个，六哥打算怎么弄？”
    “自然是回禀父皇了，走明路，林家该得的才能得到，二皇兄也不会继续纠缠下去了。”六皇子伸手按在那图纸上：“日后……”
    没说完，但九皇子也已经明白，无所谓的点头：“皇兄你看着办就行了，对了，我前两天得了一坛好久，你什么时候得空，咱们喝两杯？”
    “今儿吧，趁着春闱还没开始，也不用防备太多，我让人准备几个菜，咱们喝两杯。”六皇子也跟着换了话题，九皇子忍不住笑：“六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你若是还没选好人，可不光是皇后娘娘着急了。”
    皇后没儿子，面上瞧着对诸位皇子都是一样的，但也不能说是半点儿私信都没有。就像是三皇子，府里就有一位侧妃，虽不是皇后娘娘家的，却是皇后娘娘的外家的。
    六皇子虽然不占长，却是战功赫赫，也是很多人想要拉拢的对象。
    “急什么，父皇身体还好着呢。”六皇子不在意的说道：“再者，娶妻娶贤，我这好几年都不在京城，也不知道这京城的闺秀如何，自然是要多打听一段时间了。”
    说着，又看九皇子：“倒是你，可有意中人？”
    九皇子刚想摇头，脑袋里忽然出现一张脸，不是倾城倾国的绝色，却也清秀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对，就是那一双眼睛，让自己忍不住去逗弄她。
    明明才十二三，正是天真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却像是经过了磨难，历练了悲苦，带着对世事的通透，又有几分对命运的不甘，更多的是一种倔强坚强。那是一种，妹妹身上从没有的东西。
    若是当年，妹妹能有这种对抗生活的勇气，是不是，就能幸福的活下去？
    况且，自打妹妹过世之后，自己就喜欢逗弄一下年纪小的小姑娘，但每个都是逗弄一次就过了，最大的程度也不过是让帮个忙，带句话什么的，没一个像是林家那个小姑娘一样，怎么逗都不厌烦，就想看她露出另外一种表情。
    可时间长了，小丫头在自己心里的印象就越来越深了。小丫头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了。
    “哟，真有心上人了？”九皇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忽然胳膊被自家兄长捏了一把，转头就对上一双戏谑的眸子：“谁家姑娘？该不会是林家的吧？平常你也不是多良善的人，怎么对林家，就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伸手帮忙？林家那姑娘，长的如何？林鸿光看着才十六七，那林姑娘，及笄了吗？”
    九皇子无奈的看他：“六哥，你想太多了，我虽不是多良善的人，却也不是见死不救的，既然遇上了，能帮一把是一把，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我自然不会去多管。”
    六皇子挑眉，意味深长的笑，所以，还真是看上了林家的小姑娘？
    ☆、第 49 章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献图有功，特赐黄金一千两，珍珠两斛……封林鸿光为安乐伯。”林承业已经残废，自然是不能有爵位的，所以，这爵位就落到了林鸿光身上。
    晕晕乎乎的拿了银子送走了来传旨的礼部大人，林鸿光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林承业，乐的合不拢嘴：“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皇上肯定不会亏待咱们家的，这可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儿，伯爵啊，比我之前想的子爵男爵要高多了，哈哈哈哈，咱们家现在又有爵位了。”
    林鸿光也傻乎乎的跟着乐，就陈蓉还有几分清明：“皇上给的封号是安乐，这意思，就是让咱们安分守己，不要闹腾是不是？那以后，鸿光还能出仕吗？”
    封号这东西，一向是最能代表皇上的意思的。就好像承恩公，镇国公，安国候。安乐安乐，安于现状，乐于现状，林家以后还能继续出头吗？
    “你多虑了，安乐也能理解成让安国乐民啊。”林承业倒是混不在乎：“这只是皇上一时的态度，并非就是给你定下了前路，就想是承恩公，难道他的后代，还当真半点儿出息都不能有吗？”
    林承业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倒是挺让林月华吃惊的，毕竟，她印象里的爹，几乎都不知道讲道理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这几句话虽然浅显，但说的很对很有道理啊。
    “爹说的对，若是有出息，能被皇上看重，这封号就是好的，若是没本事，这爵位也就是到头了。”林鸿光赶紧点头，就好像林家祖上一样，祖宗挺有本事，但自家亲爹没本事，于是，爵位就没了。
    “夫人，二房太太来送贺礼。”正说着话，朱嬷嬷就喜盈盈的进门，乐滋滋的说道：“还有三房的三太太，四房的大太太，一起来的。”
    陈蓉忙点头：“让她们进来吧。”顿了顿，又对林承业说道：“说不定一会儿另外几房的兄弟们也要来，你看是让鸿光……”林承业残废之后，不光是因为自己不方便才不喜欢出门的，还因为太丢人，觉得没面子，这才不爱见人的。
    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林承业哈哈笑道：“我儿子有出息，我当然要跟着去见见了。”
    林月华自然是领着林清一起招呼小姑娘们。不过，几句话下来，林月华就察觉出来了，今儿的情况，不像是只单纯的来送贺礼了，有点儿来者不善的意思。
    “都是林家后人，林家的老祖宗，咱们的爷爷，可都是亲兄弟呢，你们找到了这样重要的东西，竟是没有打个招呼就送上去了。”前院，一个男人绷着脸说道，旁边另一个人打圆场：“承业堂兄是家里原本有爵位，这忽然丢了爵位，自然是不习惯的，肯定得想办法填补。”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原先那男人更不高兴了：“那爵位是因为咱们给丢的吗？还不是承业堂兄自己不谨慎，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去得罪镇国公，这才丢了爵位，还不光是丢了爵位，连双腿都保不住了。”
    那人一边说，一边斜眼看林承业，林承业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原以为，自家有了爵位，族人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不说奉承吧，也不会得罪，可没想到，竟是来“讨公道”的。
    “诸位叔伯这样说……”林鸿光赶紧捧拳行礼，没等说完，另一个男人就开口：“鸿光，这就是你的规矩？长辈们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
    另一个年轻男子也顺手拽了林鸿光一把：“光弟，他们长辈有他们长辈要商量的事情，咱们到外面去喝杯茶？”
    以前的林鸿光，脾气是好，但现在，林家经过一系列的事情，林鸿光也跟着出谋划策奔波想办法，那会儿，林家族人可没提供什么帮助，甚至连上门安慰一下都不愿意。林鸿光堵志气，既然你们生怕我们上门，那我们宁愿是饿死，也不会去。
    现在，林家有了爵位，他们来上门庆祝，其实林鸿光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的，可就像是自家娘亲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才愿意陪着爹来见客。
    可这些人打算的倒好，同一个祖宗，所以林家得到的赏赐，也应该有他们一份儿。
    那这爵位是不是也要分他们一半儿？
    “往上数三代，咱们可是同一个爹！”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林鸿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话是这么说的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没等林鸿光反驳，林承业就先拍桌子了：“你们的意思是，皇上的赏赐你们也要分一半儿？”
    之前说话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很有默契的一□□头，林承业冷笑：“既然如此，这话你们应该找皇上说，就说你们对皇上的赏赐不满，让皇上重新分啊。和我说有用什么？难道我能替皇上做决定？”
    这话太大逆不道，几个人瞬间白了脸，林承业又说道：“咱们是一家人，这事儿我不否认，若不是一家人，族里的祭田一买几百亩，我凭什么掏那个冤枉钱？若不是一家人，你们这些人，家家户户每年一百两的银子，我凭什么给？若不是一家人，你们住的房子，可还是我的地契，我凭什么白白给你们住？难不成我卖不出？”
    几个人脸色青青白白，世道就是这样。各家分家都是嫡长子拿七成，同一个爹，兄弟俩，不过是出世时间晚个一两年，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谁能说公平？
    可嫡长子不光是享受了，族人的生活，家族的荣耀，继承的钱财多了，继承的责任也多。
    当然，有人喜欢享受，有人喜欢权势，有人喜欢自己奋斗。分家确实不公平，最最重要的只有一条，无规矩不成方圆。
    “若是诸位觉得不公平，那谁下去问问咱们祖宗，看看怎么分？”林承业又问道，林鸿光差点儿忍不住笑，下去问祖宗？谁家的祖宗没经过分家？
    “那是因为你们这一支继承了林家绝大部分的家产！”还有那不服气的，硬是要分辨出一二，林承业气笑了：“那就要怪你家爷爷命不好了，偏偏晚了那么几年出生，要不然，你下去和你爷爷商量商量，再投个胎？”
    正说着，门口元宝谈个脑袋，对林鸿光使眼色，林鸿光赶紧出去，元宝压低了声音：“之前圣旨是赏赐了一千两黄金，夫人的意思是，每家五十两。”
    反正林家不差钱，差的就是个地位。
    五十两黄金，总共八家，将近四千两白银。就算林家不差钱，林鸿光也觉得心疼。若是族人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算不能共患难，也别来捣乱，他还是舍得的。可现在嘛……摸摸下巴，看元宝：“五十两太多了，每家二十两就差不多了。挖坟这种事情，他们也没出力，凭什么收好处的时候，就能冒出来了。”
    这事儿还得和林承业商量，林承业比林鸿光更抠门：“给倒是能给，不过，得有个选择，出了三服，以后林家就不给供养了，今儿算算，看谁家都出了三服了。另外，祭田是咱们家买的，以前祭田的收入是咱们家三成，七成归族里，现在换换，咱们家五成，族里五成。”
    地契是在林家手里，这事儿就是林家说了算的。
    父子俩回了屋子，这样的条件一说出来，全屋子的人都傻眼了。好半天，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三房的一个堂弟笑着开口：“承业堂兄，皇上的升值既然已经写清楚了，该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我们也不眼红，我们就是来给承业堂兄道一声恭喜的。”
    帐谁不会算？每年的供养确实是少，但长年累月下来呢？族里分的东西也不多，可这是个保障啊，谁敢说自家以后就半点儿事儿都不会有？
    “三十两怎么能行，再者你们家得了爵位，这才是大头，所以你们家不能分金子，我们几家，一家二百两！”头先开口的人还梗着脖子要钱呢，他身后的儿子伸手拽了他一把，他回头，压低了声音：“有了这笔钱，之前孟家答应的……以后族里的东西咱们还稀罕吗！”
    有人想要钱，有人想长远的跟在林家后面得庇佑，吵吵嚷嚷的，谁家也做不出决定来。林承业听的头疼，伸手拍拍桌子：“行了，你们自己回去想想，今儿这一声恭喜，我也听过了，也知道你们的心意了，平安，送客！”
    林鸿光笑着打圆场：“今儿本来是应该准备几桌子酒菜，诸位叔叔伯伯一起吃顿饭喝个酒的，但我想着，这事儿诸位也需要回去好好想想，所以我们也不留各位了，酒菜我会让人送上门的，还望各位不要嫌弃酒水稀薄。日后有什么事儿，叔叔伯伯也都不要客气，只管来找我，只要我能解决，定会尽力而为的。”
    ☆、第 50 章
    一家子一桌酒席，也花费不到哪儿去。关键是族人们的态度，总不能全部割舍了，以后林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陈蓉靠在软榻上叹气：“一家二十两，我怕他们会觉得太少。”
    “嫌少就别要。”林承业气哼哼的说道，虽然自从在庄子上受过苦之后，他就有些改变了，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了，但那种自己的钱绝对不给外人花的想法，是绝对不会变的。
    媳妇儿是自己人，儿子是自己人，女儿是自己人，族人嘛，就不一定是自己人了。
    “二十两我还觉得太多了呢。”林承业继续说道，林鸿光揉揉下巴：“可今天已经答应了，总不好事到临头再去反悔吧？二十两，我瞧着，三房和四房那边，还是很愿意的。”
    说着，转头看林月华：“妹妹，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应该看人品，咱们私底下打听打听，若是人品不错，那就多给点儿，以后照常来往，若是人品有瑕疵，那最好还是慢慢的疏远了。这个，给少点儿还怕他们以后纠缠上来，不如多给点儿。”
    林鸿辉嘿嘿的小，林鸿光伸手捏他脸颊：“笑什么？”
    “姐姐太笨啊，人品好要多给点儿，人品不好也要多给点儿，反正都是要多给点儿。”林鸿辉笑嘻嘻的说道，林月华摆摆手：“这事儿我也不太明白，反正，自从咱们家没了爵位，就连过年的年礼都少了一多半，但是呢，人生在世，又不能完全脱离宗族，总不能让我爹再另立宗祠吧？所以，该疏远还是该亲近，这些应该大哥和弟弟商量着办，我就不瞎出主意了。”
    说完，又嘀咕道：“要是按照我的想法来，早就将这些人给打出去了。但明显不可能，所以，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起身，端着点心盘子出去：“我瞧着三妹快下课了，我先回去了，昨天她还说今儿要送我礼物呢。”
    翩翩然出门，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就撞见林清了，林清眯着眼一脸不满：“这几天家里是不是再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总是瞧见你们聚在一起，可是连你都能去，为什么不叫我？”
    “因为你太忙？”林月华挑眉：“莲姨娘不是想嫁人吗？你难道不是在忙着劝莲姨娘打消这个主意的吗？你自己也知道，你这个人，最是口无遮拦了，万一在爹跟前露了口风，爹厌恶了你们娘儿俩，以后你们在林家还怎么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