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就算没把握,但总得试一试。瞿凝不几日叫人备了一份礼物送去了孔景梵现如今任教的东北大学,而来人回来报告她,孔景梵先生当场把礼物拆开看了一看,收下了。
这一点,瞿凝一点也不意外:倒是对方当场拆礼物看了才收下这点,实在值得玩味。
她送的礼物是很多套文房四宝,看上去体积不小,但既然那位孔先生教的是国学,那么这些哪怕是每个学生散发一套,也很快就散下去散完了,他肯定不会不收的。
叫人送文房四宝还有个另外的用意:毕竟现如今钢笔铅笔大行其道,反而是国学里的毛笔宣纸,产量和卖出的用量日渐萎靡,瞿凝就是想借这件事来表明她的立场,她从来不愿孔孟之道完全凋零。
而看起来,孔景梵似乎是明白了她的用意,所以他收下了她的礼物,跟她约好了时间在私宅见面。
约在私宅见面和约在办公地点或者别的吃饭的地方不一样,这本来就是一种友好的暗示,瞿凝得到了他的回复,心里微微一松,再上门去吃饭那一天,就随便穿了一身复古款的唐装,也没带什么太多礼物,手里拎了一壶女儿红,一摇一晃的亲自上门去“蹭饭”。
老先生住的是个四合院,地方不大,只他跟妻子两个人,瞿凝去敲门的时候,是那头发已经花白了的老夫人亲自来开的门,过来将她迎了进去。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唠嗑了几句家常,那位老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孔先生的准话,对她说话就极是随意,并不见太多隐瞒。
她将瞿凝带来的女儿红接了过去,笑道:“这是我们家老头子最喜欢的酒,可惜南方那边多一些,到了这北方,酒就多了豪侠粗犷之气,老头子几乎一杯就倒,如此他约莫也就十年未谋一醉了,倒是要多谢少夫人了。”
瞿凝笑道:“我知道老先生爱酒,故此我也就不多客气了,带一瓶酒来免得空手。”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瞿凝已经听明白了他们家的情况:这对夫妻没有孩子,老头儿就把他那些学生当孩子一样对待,始终一夫一妻,也不谈什么传宗接代之类。
老夫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擦眼角,声音里多了几分哽咽,说到前几年他们回孔家还要被留难讥讽,索性后来也就不再回去了,只一心将根扎在了东北。
瞿凝心里很是感慨: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多少男人挂在嘴边变成玩女人包小三的名言?偏偏像这位孔景梵这样专注儒家学说的大儒,倒念着“糟糠之妻不可弃”,始终一夫一妻,如今也甘于清贫。
她心里,还未和那位老先生见面,就已经对他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尊重:在很多情况下,私德和公事上的能力虽然不能画上等号,但毫无疑问的,一个私德非常高尚的人,他至少是一个摆脱了低级趣味,和三观正常能合理的沟通的人。
瞿凝由这位老夫人带着,在他们家里稍稍参观了一番,他们家中最多的就是各种书文和典籍,几乎可以说是汗牛充栋,有些绝版的书籍,在宫中大约都没留下原本了,偏偏这位老先生这里却还能找得到。
根据老夫人说,这是这位老先生在几十年间陆续收集下来的,平日里也不禁他那些学生来看书和摘抄,只是须得原样归还而已。
走了一圈,老夫人就告辞去了后院厨房端饭菜,瞿凝去了饭厅等那位孔老先生---人家还在大学里还没赶回家呢。
要说是别的人,瞿凝怕是要以为对方是给她一个下马威故意迟到拿乔了,但这次,她却完全没有这么想。
没在饭厅枯坐多久呢,大约只过了小一刻钟的时间,一个矮矮瘦瘦的老头儿夹着公文包匆匆忙忙的走进来,面上还带着几分焦灼,额头上还有微微的汗珠,虽然个子不高,但一身凛然正气却有种风骨和傲气,他走进来刚和瞿凝对上眼,就立刻微微一揖,瞿凝慌忙止住,听对方抱歉道:“少夫人,老朽回来迟了,实在抱歉。”他将手里的公文包放在了桌子上,“劳少夫人久候,学生临时有事,老朽实在是当时脱不开身。”
“不妨事,”瞿凝笑道,“我如今不过是个闲人,便是多等一刻也是不碍的,教书育人是大事,老先生万勿觉得我打扰才好。”
老头儿闻言笑了。
☆、第101章 孔孟(2)
在孔景梵家里用了简单的便饭,老夫人开了酒来,瞿凝陪着饮了两杯,正是微醺。
饭后,老夫人去了收拾碗筷,她和孔景梵去了对方的书房,老先生打量了她两眼,眯着眼睛道:“少夫人来找老朽,肯定不是为了吃一顿饭这么简单吧?”
瞿凝点了点头。
她的笑容里带着些微的狡黠:“那老先生您觉得我来是为了什么呢?您既然肯见我,肯定猜到了我想说什么吧?”
老先生点了点头,闭起眼睛悠悠说道:“老朽虽然蜗居东北,但托赖现在发达的新闻业,对国内大事还是略知一二的。少夫人在京中谋划种种,老朽也略有耳闻。”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直视瞿凝的目光里,闪烁着一种考量的光芒,“少夫人那篇讨孔檄文,老朽也读过……”
瞿凝微微一愕。
他说的“讨孔檄文”,指的就是在京都那场舆论战里,她写的讨伐孔孟的那篇文章,回想起来,虽然那篇文只为抛砖引玉,但实际上却无形之中,将她划到了“西化”的那一侧。
若这位老先生读过那篇文章,那他还肯见她,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深思了。
瞿凝拱了拱手,她这时候也不多做虚言了:“老先生若是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事情,那您也就能明白,我写那篇文章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反儒,相反的,我是想纠正后人在解读孔孟之道时候的谬误,毕竟‘孔子父母野合而生孔子’这样的事情,连史记之中都有记载,而孟子的私德有亏,也并非我的凭空捏造。所以我当时下笔所写的,并不是为了将孔孟儒家一棍子打死,而是希望能够纠正后人‘矫枉过正’的问题,当然,可能我的做法是激进了一些。”
老先生看了她一眼,半响点了点头:“……存天理,灭人欲这样的说法,我也是不赞同的。若不是因为少夫人并不是我之前想的那种人,我也并不会答应今日见你一面。”他顿了一顿,很诚挚的看向她,直白的问道,“但少夫人你想好了么,你到底打算怎么做?你想打动老朽,光光靠嘴巴是不够的。”
孔景梵说着微微笑了笑:“少夫人在京中策划的种种,逐利者以利相诱,逐名者以名动之,私德有亏者攻其错处,你也的确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但老朽两袖清风,甘于清贫,都这把年纪了,半截入土的人,名利都一早已经看淡,少夫人若是想用京中那一套,就趁早不必浪费大家时间了。”
瞿凝点了点头:“但老先生总还有一样想要的,这也是你为什么甘于这么多年蜗居东北的原因,而你想要的,除了手里掌握真正权利的上位者,没有人能给你。”
老先生不置可否:“老朽想要什么?”
“你想要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瞿凝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若掷地有声,“你的野心,就是你想要国学千秋万代的流传下去,你想要将你满肚子的知识,不至于随你长埋黄土!若你没有这样的野心,你又为什么肯长居东北?你身为孔家后代,或许没有成为家主的野心,没有赚的万株钱的贪婪,但你作为教师教书育人这么多年,你难道心甘情愿看着国学成为末端,到现在,那些西式学堂里,根本就没有了国学这门课?”
孔景梵瘦弱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惊疑不定的回望过来。
瞿凝知道她的话已经切中了要害,她笑了一笑,下了决断:“我约了美国的一些技术人员,准备在东北开设技术学院。这和大学不一样,在技术学院里只需要学习一些机械制造之类的技术,可是除了这个之外,我能说服少帅,规定所有的基础教育都必须增设国学这门课,思想品德列入考量,甚至是列入官员的操行考评,假若我能做到这样的保证,老先生肯不肯帮我说一句话,帮我在东北立稳脚跟?”
孔景梵沉默良久,最后这才重重点了点头。
瞿凝回去的时候,心情还很是沉重。
像孔景梵这样的人,他并没有为他自己的富贵和名声提什么要求,相反的,他所要求的不过是国学的兴盛,如此简单,如此不利己。
他甚至没有问她要什么“进身之阶”,他也没想过自己能从中著书立说或者捞什么好处,但这样的人在孔家,却无法引导舆论和立足。
反而是常伴在皇帝身边,常常做一些酸诗和词句,或者写一些条陈和出一些馊主意以显示自己的“忠君爱国”的孔景豪,在孔家地位超然,甚至是享受着近乎于家老的待遇。
山东孔家,到后世都还有着偌大声名,她先前在那位老先生家里说的也都是实话,她其实也并不想将孔孟之道全部毁掉。
她想毁掉的是牌坊是浸猪笼是缠小脚这样的种种陋习,而并不是礼义廉耻,并不是礼义教化。
老先生对她说,他觉得她在京中做的矫枉过正,但以她的身份,很多大儒,并不会真的介怀,毕竟在他们眼里,她还是一个很年轻的,不懂事的后辈而已,走了弯路可以理解,但只要她会改变,他们也肯包容。
只要她肯在东北他们的下辖进行一定的改革,那么要收拢人心,其实并不是难事。
再讨论到日本人的事情,老先生也说了,其实很多北方人也看出来了日本人狼子野心,但日本人聪明,在投资上都是借的华夏产业的壳子,甚至连舆论方面,也是借了很多华夏的报纸,而华夏这边,总会有一些卖国贼和汉奸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个人的金钱。
所以老先生宁可暂时和他们同流合污,他也想看一看,那些毒瘤里头到底是哪一些虫子在兴风作浪,他给了瞿凝一大批的名单叫她拿回去给少帅审核。
孔景梵交单子过来的时候,脸上满是痛苦:他的学生里,甚至也有一些在其中的。
就因为他是他们的老师,他们这才对他毫不设防,但现如今他却将他们做的事情亲自给供了出来,老先生几乎泪流满面,内心痛苦不已。
瞿凝捂了捂在胸前已经变得温热的纸张,无声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拿着的哪里只是薄薄一张纸,分明就是老人还火热的一颗心啊!
***
唐少帅晚上照例回来吃晚饭,今儿个唐少夫人没有心情亲自下厨,不过是打横陪坐,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心扒饭连菜也不过是极简单的随意拣了几筷子。
她一脸心不在焉的自然瞒不过始终在关注她的唐少帅,男人看了她好几次她都一脸毫无所觉的表情,那人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她的心不在焉,亲自夹了一堆菜把她的碗里垒成了一个小山堆,终于换到了她一个诧异的眼神,他这才淡淡挑了挑眉毛:“不好好吃饭不就是要我给你挟的意思么?”求关注不就给你关注么?
瞿凝默默看着碗里的小山无语凝噎,半天才揉了揉额头:“我吃得了这么多吗?”东北菜本来就是乱炖居多,何况这家厨房现在的厨娘手艺实在不算太好,菜切的大块大块的,他们男人吃着倒是还好,她作为一个女人,实在是吃不了这么多菜啊!看着就饱了。
那边男人只开口道:“你要是怕吃不了,就别等着我给你挟第二次。”
“……”什么强盗逻辑啊!
瞿凝这下真的对对方的逻辑理解不能了,不过她也的确没有剩饭碗的习惯,便梗着脖子往肚子里咽,吃到最后完全是觉得满到嗓子眼了都快要溢出来了,唐少帅这时候才探头过来往她碗里看了一眼,瞧着还剩下几筷子她实在吃不下了,这才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看你以后还敢不好好吃饭心不在焉。”
瞿凝敢怒不敢言,白了他一眼,那边唐少帅伸手把她的碗端了过去,三两口往嘴里填完了,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里,他这才懒洋洋的摊在了椅子上,瞟了她一眼问道:“好了,现在来说说吧,你今个儿是在琢磨什么,竟然连饭也不肯好好吃?”
瞿凝想了一想,叹了一口气,把怀里头揣了半天的名单给掏了出来递了过去,又把她今儿个去见了那位老儒的事儿给唐少帅说了。
他听得很认真,眸光专注的听她慢慢的说完,中间一句话也没插,末了他已经大略猜到了她心事重重的原因:“你是担心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瞿凝“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唐少帅是留学归国,他们结婚的时候,都是西式婚礼更盛大一些。
她虽说猜不透他的施政想法,但他们之间有过对于“君主立宪”或者“民主共和”的一番谈话,她想着,这人大约真的是讨厌一些腐朽陈旧的东西的。
所以她答应了那位孔景梵说要兴旺国学,她总觉得,唐少帅未必会同意,他们之间大概还得为此打一番饥荒。
瞿凝想了想,就索性用了怀柔的口吻:“谨之,我也知道你未必会同意我的想法,不过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你瞧,人家二话不说连名单都给了我,那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出尔反尔……”腻腻呼呼的攀住了对方的手臂摇了摇,她软软的说道,“谨之,你就从了我这回吧。”
话说到最后尾音甜腻的上扬,笑音里却有几分不太确定的意味。
唐少帅斜睨了她一眼,末了轻叹了一口气:“你我既然是夫妻,那你说过的话,自然也就是我说过的话。”
她还来不及为此大喜过望,那人已经慢悠悠的去翻名单了,顺便低声嘀咕了一句,大约是故意想让她听见的:“……早知道就是为了这个,早说不就好了?杞人忧天还叫人吃不好饭……”还以为怎么了呢,不就是背着我答应别人一点事儿么?多大的事儿啊,鸡毛蒜皮……
瞿凝方才还想说的感动的话这下完全梗在了喉咙里:唐少帅你事事听老婆的是很乖没有错,以我的行为为准则是很贴心没有错,但什么这话说出来的方式就是这么欠扁这么傲娇这么让人牙痒痒?这才是传说中的吃力不讨好啊!
☆、第102章 孔孟(3)
尽管唐少帅表现出来的是“一切你做主,事情你说了算”赤.裸直白的表态,但瞿凝并没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她做主,她说了算是很好,不过若是关键的地方没能说明白,日后行动上产生了分歧再弥补就晚了。
不过这件事从哪里开始开口,瞿凝却还是想了一想,最后走到正低头看着一本什么东西的唐少帅身边:“近来,京中状况如何了?”
唐少帅抬眸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这是没话找话打开话题,他微微一笑,也没揭破她,将手里的书本反扣过来,瞿凝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封皮,发现是一本她看不懂的文字的书,大约不是德文就是法文,他的声音唤回了她的好奇心:“你皇兄出宫之后,诸事并未就此了结。宫中财物甚多,皇帝虽然在当日就签了退位的罪己诏,但老太妃却在宫中撒泼,说是要不让她把随身财物一并带走,她就宁可吊死在宫室里,死也要死在皇城之内。可她的随身财物不少是国宝,而出于皇室优待条例,又不好对她动粗……”许是说到不虞之处,唐少帅微微皱起了眉头,“父亲大约是想把事情收尾做的漂亮一些,所以两方就为了这事僵持了几日,老太妃披头散发绝食相抗,二公主跪泣恳求,在其间多方奔走,太妃最后这才松了口,父亲那边也已经被搅得头疼,后来也就要求国会也退了一步,事情这才就此……”他顿了一顿,冷冷道,“圆满结束。”
瞿凝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皇帝下野是震惊中外的大事,但当日大炮架上景山,宫中到处人心惶惶,她皇兄宫门紧闭决定要“玉碎”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也没有站出来的。而后来皇帝已经决定出宫之后,这些老太妃之类,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跳出来做螳臂当车之举。
至于瞿欢的什么多方奔走什么泣血跪求,不过就是为了搏最后一点声名的做戏,太妃是她的亲生母亲,所做的事情她会心中没数?
瞿凝不问还好,一问一听,就觉得心中烦闷的很,皱起了眉头摆了摆手简直连说话的兴致都不高了。
唐少帅瞟了她一眼,伸手一挥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懒洋洋揉了揉她头上的长发,低声细语道:“也无甚值得你心烦的,所幸如今你我离得远,只当看戏就是,反正你方唱罢我登场,本就是世间常态。既能远离那泥泞漩涡,远望旁观,便放宽了心思就好。”
瞿凝嘟了嘟嘴,斜睨了他一眼:“那要是今儿个做出种种蠢事愚行的,在利益面前不择手段的是你的兄弟姐妹,和你也有着脱不开的血缘关联,你也能说的这么轻轻巧巧,轻描淡写?”
她还就不信了,护妹妹跟老母鸡似的唐少帅能说出一个“是”来,他要是真看的开,一早就该不管唐钥了吧?
唐少帅被她的反诘给弄的滞了一滞,半响这才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么说倒也是了,不过我家中,除你之外,唯一被我视作亲人的也就剩下三妹妹一个人,而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到底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就算她捅破了天,我必也是护得住她的。”
瞿凝不大赞同的摇了摇头。
话题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就不再迟疑,遂将自己对唐钥的规划对面前人说了。
“三妹妹既然很有音乐才华,那我想着,就应该由着她往这一方面发展。毕竟,能寓兴趣于事业,这本身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而三妹妹有了事情做,也就不必纠缠于后宅阴私,许是也能从以往的梦魇里头挣扎出来,最少……这是我的盼望。”
唐少帅仔细的听她说了,最后叹了一口气:“夫人费心了。”
瞿凝认真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很多时候很多人做错事情用错手段,都是为了利益纠纷。今天我跟孔老先生谈了一谈,我才发觉我忽视了的是品德品行,”她恳切的说道,“我想谨之你或许也会暗自臆想,若是当年你母亲的悲剧不曾发生,三妹妹自始至终是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那你们现在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家该有多么和乐。而家庭的破碎让你们各自以一种光速成长,可这成长本身就意味着无法忘却的阴影和疼痛,所以我才答应了孔先生,依旧准备要行儒家教化……”
唐少帅的面庞渐渐沉静下来。
她难得的说了好大一段话,这次的事情,他们之间没有用“谁来做主”糊弄过去,其实他先前答应的爽快,可事情却没入了他的心。
现在就不同了。
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若是父亲没有那么多的小妾,若是母亲现在还活着,那又会是何种不同的画面,何种不一样的幸福场景。
瞿凝偷觑了他一眼,见了他面上有些恍惚的神色,暗自舒了一口气,续道:“孔先生也和我谈了一些他的看法,自明朝以来,到我朝为止,所厉行的孔孟之道,都是由朱熹等人代为注释的。而朱熹讲的最多的,就是存天理,灭人欲等等,而这一些,孔先生并不赞同。在他看来,真正的大儒,必须得做到的就是先人后己,知行合一。而这一点,是由王阳明的心学里衍伸而出的,孔先生花了将近二十年,重新整理了一些儒家的典籍和注释阐述了孔孟之道的表里,我想……这并不是前朝的犬儒主义统治,他的手稿我看过了,应该被定义为新儒家,这一部分的内容,我个人是觉得,对于教化民众,存在着很积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