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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白汐很淡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柴窑。世界上只有一只柴窑了——前河南博物馆编号为004的文物。后来流落到顾老先生手上。宗仁码头爆炸案后,顾老先生入狱。而这一只柴窑碗,被政府缴获了。放在了程璋纪念馆里头。
    她去沈阳那一次,正好看过了这一只碗。没怎么费力气,就看到了它的烧制过程。粗略地记了下来。今天,复制烧窑成功。
    本来,五大窑系和越窑,柴窑的烧制年代,相差不远。
    她算是很幸运的,童宾是万历年间的人。万历年间,柴窑已经绝迹。而童宾复活之后,这些年的足迹,就局限在小小的定陵脚下。不可能,也不会知道柴窑的烧制方法。更重要的是,在每一个窑工的心中。“柴窑”二字,神圣无上。
    “诸窑之冠”“世界陶瓷史上的奇迹”五代柴窑!
    所以,选择青瓷作为翻本的筹码。她赌的,不是这技术,不是这青色,不是这器形。而是,“柴窑”二字至高无上的地位。
    所有的瓷器,所有的釉色,在柴窑的面前,都黯然失色。童宾也不例外。他做的是明仿龙泉青瓷哥窑关帝像。雕刻手法,青的呈色,都是顶级的。但是,和这一只小小的柴窑盏相比。就好比萤火和日月争辉。实在不自量力。
    最后。童宾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输了。”
    白汐很怜悯地看着他。她其实,算是作弊了。祭出柴窑,简直犯规中的犯规。但,规矩是童宾和她商量好的。结局已定。
    “这一只柴窑盏给我。你走吧。”童宾仰头望着高悬的明月,喟叹道:“有这一只柴窑相伴,想必日后也不会寂寞了。”
    “你还会再变成人吗?”白汐问道。
    “会的。不管几百年,几千年。我会再次去往人世的。”童宾把柴窑放入怀中,又拿起前一次烧的那一只鸡缸杯,斟满了美酒:“后会有期。”
    白汐一饮而尽。闭上眼,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那一座空落落的小屋子。童宾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桌上的美人碗。散发出清纯灵气。白汐抚摸上碗身,顿时,一股清澈而充沛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进了体内,令人的四肢百骸都舒展了起来。
    终于,成人的最后一道程序,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成化朝(公元1465—1487年,明宪宗朱见深年号)历时23年,景德镇御窑厂生产全面恢复正常,是汉族陶瓷烧造史上重要的历史时期。当时,宫庭喜好首先选用纤巧,精致的器型。比如碗、把杯、罐等。大的器型宫廷较少选用。余下的和大多数大的器型推向民间市场。但大多都出色地代表了当时轻盈秀致的风格,并为仿品所望尘莫及。
    为什么成化无大器呢?和成化皇帝的身世有关。
    成化皇帝幼年心理受过创伤,他父亲朱英宗立太子时非常犹豫,让他经历了太子—亲王—太子的过程,成化皇帝就是在这样箭拔弩张中度过童年,而且形成了比较严重的口吃、内向。两岁时跟着比自己大17岁的宫女万氏,即后来的万贵妃,而且还独爱她一人,不惜因妃废后,等于是相当严重的恋母情结了。
    这些情感上的因素跟他喜欢疏淡、柔弱的东西有很大关系,所以“成化无大器”是因为成化皇帝性格的问题。他讨厌大气,外向的东西。兼爱青花与斗彩。
    所以我们看传世的绝大部分成窑瓷,胎都非常薄,薄到迎光透指纹的程度。连“天”字罐这种罐形的器物都用薄胎。有诗赞成化器曰:唯恐风吹去,还怕日炙消。
    第114章 成长
    空荡荡的屋子,冷飕飕的空气。
    “喂,文湛?”白汐哆嗦着手。开了手机。顿时,一百多通未接来电就涌了进来。她随手拨回去一个。“滴!——滴!——滴!”响了三声。顷刻,通了。电话那头,传来谢文湛非常急躁的声音:“白汐?!你在哪里?!”
    “我在……”白汐支支吾吾报了个地址。然后打了个喷嚏。再支支吾吾嘱咐道:“你,最好带一件衣服过来。这里很冷。”
    对。她很冷。
    刚才得道之际,她舍弃了一身仙骨。选择成为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老天爷满足了她的愿望。也就一分一秒的瞬间,她的身体,忽然缩小了。缩小成了临死之前的那个自己。又干又瘦。十五岁的年纪。由于营养不良,看起来才十三四岁大的样子。
    完了。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连衣裙因为这骤然缩小的身体,落在了地上。胸罩,也直接跨过了三围,合着内裤。瘫软在了脚下。漏风的屋檐,传来一阵阵冷飕飕的风儿。把她吹得一个机灵。再次拿起美人碗。她就感觉不到任何灵力了——不,不仅如此。整个世界,都陌生起来。
    空气冷的不像话。她深吸一口气,却是想大叫一声“啊!”。特么真的变回了十五岁!
    怎么办?!怎么办?!白汐头一次,完全不知所措。
    冷静了下来,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见人。裙子套头的地方,现在可以一直套过双肩,套到腰部。没办法,只好当做浴巾一样,围在身上。然后,她躲在角落里头。打了这么个电话。挂了电话又开始后悔了:怎么面对谢文湛?!
    这样子。当他的侄女还差不多!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没跟谢文湛说,身体会变小!
    苍天啊,大地啊!她真的好想哭。再扫了一眼黑暗的屋子。发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两样东西——莲花碗,传国玉玺。莲花碗的窑变,已经全部消失了。一丝儿海棠红的痕迹都没有。而传国玉玺,安安静静。端端正正。
    想来,是她的法力失效了。所以藏纳于虚数空间中的古董,也系数出来了。
    望着这两样形影不离的宝贝。她甚至后悔了——一点儿法力都感觉不到。没错,她真的变成一个普通人了。就像仙子走下了神坛。心里空落落的。她不再有什么特殊的。不,她本来就没什么特殊的。假如不是意外惨死的话。
    很快。屋子外面传来脚步声。除了谢文湛,还有其他人。
    白汐大声道:“不要进来!”声音又尖又嫩。屋子外面的人,全部被吓了一跳。然后,谢文湛的声音就响起了:“你们回车里等我。”
    “是。”答应的人,是谢文湛的保镖头子。
    谢文湛走了进来。刚开始,他甚至没看见她。然后,发现了角落里蜷缩的一团。他的姑娘,变成了小姑娘。披着单薄的裙子,抱着膝盖。乌发散落。皮肤不是从前的那种水润光滑。而是苍白中透出一点棕红色,好像被晒伤过多次。
    “白汐?”第一声,是试探。第二声就是确认了:“白汐?!”
    “文湛。”带着一点呜咽。她已经哭了。
    谢文湛反应过来之后,冲过来抱起了她:“白汐?!”又拍了拍她的背:“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却觉得,她的体重,轻到不可思议。
    白汐搂住他的脖子。觉得男人一下子顶天立地的高大起来了。她在他怀中,简直小宠物一样。这样的感觉很不好。所以她努力仰起头。恢复了些自尊:“我变成人了。但是回到了十五岁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再长大。”
    声音,透露出些诡异的幼稚。她挺直身板的样子,像是一株极力证明自己的绛草。但是,肩膀单薄到可怜。他几乎一把能提起她。
    沉默。气氛很沉默。她觉得,又要哭了。却感觉臀部一轻,是他整个把自己圈了起来。谢文湛似乎一点也不气馁:“白汐,我们回家再说。”
    没有成人的喜悦,没有长相厮守的话语。而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回家。”
    白汐真要哭了。踏马的,该死的谢文湛!
    然后。谢文湛脱下了衣服。给她披上。一个公主抱,把她抱回了车上。又抱了下来,抱进了他们缠绵许多次的卧室。最后,把她放在了床上。她先把衣服下的三样古董拿了出来:“传国玉玺,钧窑莲花碗。还有郑贵妃陪葬的童宾碗。你看着办吧。”
    谢文湛没接,只是打开了空调。然后也脱衣上床。把她整个圈在怀里:“白汐,看着我。”
    她不看。有什么好看的呢。
    谢文湛拿起了传国玉玺。白汐一下子抬起了头。只见他的手臂,不是向外。而是向内。把玉玺塞回了她的怀抱:“这是你的东西。放在你这里。”
    她抱着传国玉玺。叹了口气。总归,至宝在身上。心里增添了许多安全感。然而,还是充斥着不安:“文湛,你会不要我吗?”
    “你说呢?”谢文湛捏起她的下巴,蜻蜓点水一般小心翼翼。却是严肃地凝视进眸子:“白汐,你是觉得,我从前说爱你全部是谎言。还是你自己想离开我?”
    她都摇了摇头。谢文湛不会对她说谎,只会隐瞒。
    谢文湛刮了她一个鼻子。算是提醒她:“白汐,假如我只是喜欢你的外貌。而不是喜欢你这个人。那也轮不到你当我女朋友。”不是他多吹牛。而是从小到大。见识多了太多想巴结自己的女孩。白汐完全是凭实力上位。
    可惜,她自己就是不知道这一点。或者说,根本意识不到。
    “可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我起码也是个成年人。现在,我十五岁。”她果然一点也没意识到。
    谢文湛又拉起她的手,放在心脏部位:“白汐,两个人相处一辈子。不会介意对方几岁,而是因为那个人就是她。”本来,人活一世。容颜总会改变的。感情,如果只建立在容貌,身体关系上。那谁也爱不了谁几年。
    可是,她仍旧无法释怀:“文湛,我满足不了你。你是不是就找别的女人了?”
    谢文湛赏了她一个爆栗:“白汐,现在我们相差多少岁?”
    “13岁。”她算术没还给老师。
    “当你二十岁的时候,我三十三岁。当你三十岁的时候,我已经四十三岁。当你四十岁的时候,我已经老了。你看,该担心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他试图,让她明白。重担不是一个人抗的。也不是一个人决定是否相爱的。
    她点了点头:“可是,你永远是谢文湛。”
    是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而她,已经失去了一些重要砝码。
    “订婚戒指已经给了你。大不了,我们等几年再结婚就是了。”又摸了摸她的胳膊。觉得纤细到可怜。却是把她整个儿,抱得更紧了。
    谢文湛不介意她变小了。白汐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黑夜,白天。黑夜,又是白天。从这之后,她就开始足不出户的生活了。变小,和失去了灵力。对她而言,真是莫大的打击。整个世界,没有了安全感。仿佛,路上随便扯个人,都能把她给消灭干净。她,开始害怕起人类。
    妖怪。能力强大,自然是蔑视人类为蝼蚁一般的存在。现在,自己变成了蝼蚁。反而觉得,其实蝼蚁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谢文湛对她还是无比的耐心。各种劝慰的话,各种承诺。但是,依旧消灭不了。心底的那一份失落感。大概是看她一天到晚闷闷不乐,谢文湛又想着法子,讨她的欢心。国际名牌的包,衣服,成套成套地送过来。库存的古董,每天不重样地拿出来,给她把玩。还有河豚,知道她喜欢吃河豚。北京的河豚,就被谢大少全部给承包了。
    “文湛。”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谢谢你。”隔着电话,没精打采的语气。
    “白汐,对我不需要用谢这个字,我本来就姓谢。”他打趣她客套的话语。试图让她开心一下。她只是沉闷地挂了电话:“那好。你忙吧。”
    如今,可是临近秋拍。
    至尊行那边,谢文湛正在和顾铮拼资源。所谓资源,就是古董的来源,还有参拍的人数。以往,顾铮手下有将近一千来号的私人收藏家,古董贩子,提供稳当的拍卖品渠道。而谢文湛,继承了谢镛的位置。在整个华北市场,也十分有号召力。海归的收藏家,还有新晋的一些权贵。都愿意与谢氏集团的掌门人,打交道。
    在这种局势下。白汐觉得,自己再去打扰谢文湛,也实在太不懂事了。
    但是。矛盾,不安,烦躁,和失去安全感的心理,压抑着。总会有爆发的一天。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很有耐心。成熟且稳重的人。但是成为人之后,才明白。那不过是因为自诩是妖,凌驾于人类之上。所以才有那种操纵一切的自豪感。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她真的,有些后悔,变成一个人了。
    矛盾爆发的那个夜晚。谢文湛回来的比较晚。他接待了一对来自香港的私人收藏家夫妇,签署了关于一枚“光绪元宝”的委托拍卖协议。这一枚“光绪元宝”统称是:“光绪十年吉林机器官局监制厂平三钱银币”。银币正面中心位置铸有“光绪元宝”字样。外面铸有“辛丑”、“吉林省造”、“库平三钱六分”等字。
    这种光绪元宝,是机制银币的开山之作。“古泉”珍品中的珍品。全世界仅有三枚传世。
    这一天,她很不开心。下午陪着谢文湛送过来的茶叶末釉鸡腿坛玩。但是,一点儿灵力也感觉不到。让她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她放弃了通灵的努力,再试了试用普通的鉴定技术,来看这茶叶末釉鸡腿坛。却更加烦躁起来。
    没了灵力,也就没了底气,一口气断定真假。
    她现在,得靠自己的真才实学了。偏偏,自信心没了。下决定之前,还要多次思考“是不是这样呢?”“我还看漏了什么?”“仿品也可以做到这些细节吧!”更郁闷的是,明明知道是真品。她还一个劲地寻找仿造的痕迹。
    试图,自己把别人的认知推翻。从而确立自己的威信。
    就像一个独孤的统治者。总是要把上一任帝王赶下台,才可以对着他的子民说:“从今往后,你们都是朕的子民了!”。
    妈的。她还说和谢文湛比试一下鉴定技术。现在看来,鉴宝,本身就是魄力,和眼光的合二为一。如今,她丢失了自信的一部分。成为了一个不合格的鉴定师。和谢文湛根本没法比。他对他手下的任何古董,都有从容的自信。
    这种低落的心情,一只持续到谢文湛下班回来。
    谢文湛是真的宠她。电话里,她听说了这一枚光绪元宝。很有兴趣。所以多问了几句。谢文湛一看她提起了兴致。当即把东西留了下来,要带回来给她鉴赏。当然,优惠条件是,他给这一对香港收藏家夫妇的佣金,打了八折。
    “全世界只剩下三枚啊……”她掂量这稀世珍品。先是认真,努力地看。看着看着。她就苦笑了起来:“文湛,我不行了。我连这一枚古泉,都没法子鉴定出来了。”
    “白汐,不要急。”他慢慢把她的手,移到钱币的上缘。先是从一边,划到另一边:“直径,四十毫米。这里,是范线。这里,阴刻铭文。还有这里,是土沁……所以东西是真的。”他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来讨好她。
    但是白汐被激怒了。以后她就这样,要凭借他的指导,来鉴定古董的真伪么?
    她只是想独立鉴定而已!谁要他这样提醒了?!看不起人是吗?!于是把谢文湛往外面一推:“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谢文湛叹了口气:“白汐。别耍小孩子脾气。”又抓住她的手,握住了光绪元宝的另一面。这一面,刻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纹:“你要是喜欢……”
    喜欢就可以当饭吃么?!她知道,谢文湛是要把铜钱买下来讨好她。可她需要的不是铜钱,而是尊严!急火攻心了,她就把他的手往外一推。然后,铜钱就擦着两人的鼓掌之间,溜了出去。“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顿时有些懵,第一反应是看铜钱有没有摔坏。
    这,这光绪元宝……全世界只有三枚!保守估价4个亿的东西!
    但,当她捡起铜钱的时候。谢文湛拿起了她的手,丝毫不客气地把五指包围下的铜钱拿了出来。她哎呦了一声:“文湛,你要干什么?”
    他已经吻了上来。声音里夹杂着醋意:“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枚铜钱吗?!”
    “你,你不是!”她一时间语塞。却是凝视着他的容颜。然后,吞了吞口水。有些沮丧起来。但,手指坚定地,解下了睡衣。将未发育好的身体,展露在他面前:“文湛,我身体这么小。怎么当你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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