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像是一粒星火,落进了漆黑无明的天地里,赐予了这方顾孑的世界唯一的光明。师,师尊月白的哭音戛然而止,半截还卡在嗓子里没落下来。望着陈知渊白皙深邃的俊脸,连着高兴都忘了。
你,你醒了?月白结结巴巴的。拢着陈知渊的袖子,有些不敢相信。鬼迷心窍地,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去,掐了掐那对着自己的俊脸。真的假的?
陈知渊含笑的脸在那只手上去掐的时候僵了僵,却还是决定先放过手里这个蹬鼻子上脸的人。一把将人薅起来,袖子一拂,破天剑直直冲着那个假的陈知渊而去。
这才低头对着月白道:你不会真以为,这小小悟道林能困住为师吧?
第18章 忽悠
月白满脸呆滞地眼望着陈知渊一脸平静地让破天剑有如砍菜切瓜地将那个假的陈知渊砍到渣都不剩。
这才意识到,哪怕不是在自己的幻境里,陈知渊的实力怕是也恐怖到能够将这悟道林随意揉搓的地步了。
师尊。月白心有戚戚,等到破天剑被收了回去,才嗫嚅着唇,期期艾艾问道:方才徒儿的话,您全听到了?
你想让为师知道吗?陈知渊略一沉吟,却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温沉问道。那精致的眉眼带着笑,神情庄重又真挚,像是被泼墨出来的一幅山水画,让人挪不开眼睛。
月白纠结地涨红了脸。既想他没听到自己方才慌乱到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的胡话。又觉得这人若是没听到,又怎么会醒来得恰到好处儿?
知道抑或不知道,并不影响你救了为师不是吗?陈知渊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认真听着他说话,边泠然笑笑。垂眸望着月白因为不安而不停抖动着的眼睫。那睫毛密得像是两把小梳子,一上一下忽闪着,可爱又精致。
师尊谬赞了,徒儿其实并没有干什么。月白尴尬得恨不得直接消失。这才发现陈知渊还搂着自己腰,艰难得咽了口口水,不着痕迹地想要往后退两步,离陈知渊远点。
可还没动,就被陈知渊一掌扣住,低沉着声音,又回复了平日的作态,挑着眉道:为师说你做了,你便做了。怎么,你有意见?
月白: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月白哆哆嗦嗦的,眼神乱晃着。极力想要忽略那个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犹豫了半晌才道:不若我们先出去?
只是楚师弟昏过去了。月白叹了口气。
若不是让楚宁拖住那个假货,自己也没办法找到陈知渊。这么说来倒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可转而一想,要不是楚宁要求进来,自己哪里会被殃及池鱼,奔波在死亡线上,挣扎着来回横跳?既然事情是他引起的,那这人情倒也不能算是欠上了。
只不管如何,这位天选之子还是要弄回去的。
无妨。陈知渊似乎这才看到脚下的楚宁。眉头一皱,漫不经心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竹筒。拔开筒盖,将地上的楚宁收了进去。
与此同时,识海中传来系统机械的声音:【宿主已完成拯救主角任务,世界线节点保持不变。请宿主再接再厉。】
陈知渊一顿,淡漠望着自己手里的竹筒,没有言语。
转眼却勾了勾唇角,对着月白温声道:走吧。
哦。月白乖乖应了。刚想要迈腿,才发现自己怎么挪都不能动。
这才想起,从陈知渊把自己搂起来开始,这双腿都没沾过地。还就着这个挂在他身上的姿势,被抱了良久。
月白抿着嘴没说话,努力地想要抬腿,自己的腿却纹丝不动。一瞬间吓得泪眼汪汪的,扯着嗓子惊道:师尊!我腿断了!
陈知渊:
没有断。陈知渊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看了他半晌,到底是垂下了眼睛,怜悯道:你碰到彼岸花的时候被淬炼神魂,太痛了,就,麻了。
哦。月白蓦地一哽,却是松了口气,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想了想还是悲伤道:可徒弟走不了了。
这倒是无妨。陈知渊低头轻笑一声,眸子一转,揶揄道:这不是还有为师?为师抱你出去。
那怎么能行?月白吓得脸都白了,哪儿敢让他抱,忙拒绝道:方才那竹筒能将楚师弟收进去,不若师尊将徒儿也收进去吧。
好呀。陈知渊脸上笑意加深。轻抖了抖自己的袖子,一甩手便将竹筒拿出来,柔声道:这竹筒里,盛满了地火。被地火灼烧,不仅能治好你的腿,还能助你修为提升。
那不必了!月白整个人都不好了,就知道陈知渊没安好心,苦着脸望着陈知渊,绝望道。
陈知渊却不为所动,笑意盈盈地等着他说话。怎么又不必了?
师尊对楚师弟偏爱有加,徒儿怎能莽撞破坏师尊对他的心意?月白咬了咬牙。跟地火相比,被陈知渊抱着好似也能接受了。只能耷拉着眼皮,恹恹道:只是得劳烦师尊亲自将徒儿带出去了。
不劳烦。陈知渊将月白换成横抱的姿势后才淡淡道。
月白别别扭扭地搂着陈知渊的脖子。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到一个大男人公主抱另一个大男人的画面有多尴尬。尴尬到他无法直面,索性将头转到了里侧,对着陈知渊的胸口,活像个鹌鹑一般,连动都不敢动了。
可他不动,不意味着陈知渊不动。
陈知渊没走几步便将他颠一颠,仿佛他很重一般。
气得月白在心里骂娘。堂堂能剑劈世界的修仙大能,会抱不动一个顶多百八斤的人?
羞辱谁呢这是?
直颠到月白实在忍不了了,索性抬起头来,哽咽道:徒儿太重,连累的师尊,师尊若是实在抱不动徒儿,不若把徒儿放下吧。
省得颠来颠去的,太丢人了。
你是本尊爱徒,即便重有千斤,本尊又岂能弃你于不顾?无妨。
你才重,你才重有千斤!
月白气得嘴都哆嗦了,狠狠瞪着陈知渊,恨不得将他那优越的下巴盯出窟窿来。
只到底人在屋檐下,只能深吸口气,静默下来告诉自己忍。
只陈知渊却不想放过他,看他半天不吭声,终是幽幽道:月白?
师尊请说。
你的心魔幻境里为师要毁天灭地?陈知渊微眯眼睛,并没有看月白。悟道林早已经显出了本相,竹林小路,清风轻拂。陈知渊抱着他缓步往前走着,一点都不急。
师尊,徒儿刚才头痛难忍,一时忘了。月白眼睛眨也不眨,张口就来。
是吗?陈知渊眼里笑意加深,眼尾的黑点轻动,却没放过他。为师的水月镜可探看世间万物。不若再把它召出来重放一次?本尊也好重新温习温习。
不过小事,怎能劳烦师尊施法?月白心里一慌,捏着自己的袖子,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突然灵光一闪,索性先发制人道:师尊既然看到了,说明师尊一直清醒?既然清醒又为何偏生看着?
月白越说越没有底气,生怕陈知渊怪他多管闲事。嗫嚅着唇,缩在陈知渊怀里再也不张牙舞爪了。
因为很疼。
却没想到陈知渊竟然回答了。低沉着声音,静静道。
月白一愣,却没想到回答是这个,瞬间就张不开嘴了。
只有进了陈知渊的幻境才知道陈知渊说的很疼是有多痛。
他只一碰那彼岸花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痛苦。而那让人痛的彼岸花却是和陈知渊伴生的,时时刻刻都能够突然开在这人的脸上,让他承受着莫大的折磨。
可细想想,这人忍受神魂淬炼之苦,平日里都还能儒雅克制,虽然对他偶有令人深恶痛绝的恶趣味,可自己能苟到现在,不得不说,跟陈知渊故意放水脱不开关系。
月白心里却乱糟糟的。望着陈知渊高抬的下巴,明明白皙如玉,却总感觉透着股倔强的可怜。
月白小时候爸爸早逝,他妈妈一个人将他拉扯大。月白记得最清的就是每逢下雨,为了不弄湿他的鞋袜,妈妈总撑着伞把他从溢满水的家门口背出去。妈妈很瘦,月白在她背上只能看到妈妈高抬的下巴,倔强又让人心疼。
可有办法,让师尊不那么痛?月白咬咬唇,望着陈知渊,乖巧地轻轻道。
有啊,你正在做了。陈知渊笑笑,低着头道。那双眼睛轻轻眯着,眼角微微上挑,像是洒在梨花上的月光,漂亮得勾魂夺魄。
得益于月白的掺和,他不过是躺在悟道林里任由幻境肆横就完成了系统的任务。不用被迫和楚宁虚与委蛇,演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更没有系统没由来地在识海痛击。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陈知渊没想到了的。
月白的这个变数。实在是很好用啊。
是吗?月白不知道他说的真假,只认真点点头。突然想到正是这样漂亮又克制的陈知渊,却在最后偏执疯狂到毁天灭地。
还不是爱情勾人魂摄人魄,楚宁这位天选之子的爱,水太深,陈知渊把握不住。
想到这里,月白紧紧抓住了陈知渊宽大的袖子,努力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才轻喊了一声:师尊。
嗯?
你不要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陈知渊却是一顿,低下头,认真看着他,突然清冽一笑道:为何?
当然是怕你把楚宁的爱情当成了救命稻草。结果刚想抓住,就入了楚宁那波光万顷,浩渺无际的大海。从此苦海无涯,最终迷失了自我。
方才徒儿的幻境,并不是怕您毁天灭地,而是怕您黯然神伤。楚宁仰着脸,小心道。
黯然神伤?陈知渊咀嚼这两个字,突然抬起头来。在月白看不到的地方,眉宇渐凝,那双方才对着月白还温柔缱绻的眼里,寒光毕显,可怖又狰狞。
本尊又何必黯然神伤?陈知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飘淡然,似是一点都没有在意一般。
师尊若是不会黯然神伤,徒儿自然高兴。月白眨眨眼,好似自己多虑了。
虽不黯然神伤,可看你幻境,着实太伤师尊的心了。陈知渊又垂下头望着他,淡笑道:在你眼里。原来本尊是这样的人?
徒儿有错,徒儿忏悔。月白立刻低眉颔首,顺遂道:只因和师尊相处时间不长,所以才对师尊有所误会。日后定然不
既然知道和本尊相处时间不长。陈知渊打断他的话,清冷问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这月白有些为难,望着陈知渊的样子,实在不知道陈知渊想干什么。
犹犹疑疑半天,望着陈知渊欲言又止,还没开口,就看到陈知渊缓缓一笑。
原来在幻境里,说的都是假的。说好的好好护着本尊,却连和本尊相处都不愿意。陈知渊的声音蓦地低沉下来。只垂头望着他,笑里带着苦涩。狭长的眼尾上泛着红意。因着表情微微抖动,像是落寞极了,在那儿独自伤心。
月白哆嗦着唇,无措地望着陈知渊。理智告诉他,陈知渊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虎。可一望他那冷清清的眉眼,心里又软塌塌地觉得即便是大老虎也是只可怜的大老虎。
理智与情感挣扎着,月白还是出了声,心里想着索性答应他算了。于是软声安慰道:徒儿自然
轰的一声,一团火骤然落下,挟山超海一样,瞬间引燃了四周的竹林。那声音太过磅礴,瞬间掩盖了月白刚要说出口的话。
随着那火骤奔而来的是一个欣喜的声音:峰主,涅槃火烧着了。我找到师尊和师兄了。
下一刻,杜衍灰头土脸地从天而降,只看到陈知渊横抱着月白站在小路中央。
他的师尊,凌道仙尊陈知渊,正灼灼望着他,那脸,比卷起的黑烟还要黑。
第19章 寝宫
白玉舟内,陈知渊亲自将月白抱上了舟。甫一上舟,便将自己的沉香安神榻拿了出来,特意铺了块通体洁白的皮裘后才将月白放上去。
师尊,这可是您的榻。月白腿上还没知觉,但这并不妨碍他那旺盛的求生欲。两手拽着陈知渊宽大的袖子不敢下去。
你不下去,是想让为师继续抱着你一起坐吗?陈知渊含笑瞥他一眼,淡淡道。
扑通一声,月白瞬时松了手,一点都不介意自个儿屁股重重掉在榻上。反正还没知觉,不疼。
那就,谢过师尊了。月白强笑着,任由陈知渊亲力亲为,将自个儿在榻上摆好。即便陈知渊不小心碰到了他腰上的软肉也努力憋住,好似一个木偶一般。
沉香安神榻可是师尊的宝物,这么多年了,其他人连榻边都没蹭到过。司空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蹭上了白玉舟,站在一旁边扇着扇子,望着他们眼里直放光。
月白被他赤,裸裸的眼神盯得忐忑,知道这位峰主喜欢八卦。难为情地想要屁股挪个位置都不能。只能垂头咬着唇,结结巴巴的:徒儿不慎受伤了,才受此关照。峰主莫要开月白玩笑了。
不过说来,浸月竹天生便能安魂定神。比之沉香安神榻,效果怕是更佳。有浸月竹在身边,谁还要安神榻啊。这安神榻给你用,倒也说得过去。司空器话虽是对着月白说着,却是杵在旁边揶揄地观察陈知渊的脸色。
你管的太宽了。陈知渊淡看他一眼,起了身,坐在一旁桌边,面色平静道。
月白没听懂,但是月白知道这个沉香安神榻很是好用,因为刚躺在上面,他那没有知觉的腿便已经微微有了反应。
月白悄摸摸望了眼陈知渊,想必这安神榻真的是他的疗养利器。换句话说,自己在幻境里经历的痛,只怕陈知渊时时刻刻都在忍受。
可这人却永远都是这等平静的样子,从未与人说。
师兄哪里受伤了?怎么那般不小心?杜衍从方才见到陈知渊抱着月白开始就知道自己大抵去的不是时候。怕陈知渊跟他算账,一直耳观鼻,鼻观口地呆在角落装鹌鹑,听到月白受伤,才小心翼翼地挪到月白跟前关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