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他瞄了几眼,还是忍不住面上一红。最后合上书,想递给旁边人,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揣着。
给别人拿着还不是又要回来,怪不好意思的。
当晚批完折子后已经是深夜,平喜见殷怀已经差不多妥当,立刻就叫人上来服侍他更衣。
进来的平喜就看到了这一幕。
床上的少年懒洋洋的躺着看着书,旁边照例站着个身影守着他,一动不动,不说话仿佛一尊雕塑。
他偷瞄了一眼书皮,看上面写着《帝王策》三个字,心中开始纠结,陛下变得如此忧国忧民,心怀天下,他本来打定主意要当昏君旁边的奸吏小人,现在陛下这样,他觉得有些愁人。
禀陛下,国师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
门口随即便出现了一道雪白身影,释无机目光落在殷怀红润的脸上,顿了几秒后,然后伸出手把住他细白的手腕,在脉搏处轻轻摁了摁。
比他想象中吸收的要好些,如果不出什么大碍,他先天不足带来的毛病也可以痊愈,从此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殷怀见他这样,微微怔了怔,随即拉下脸。
旁边一直立着的重苍见殷怀神情,也是神色一沉,不动声色的挡在了他的面前。殷怀的面相本就生的稠艳,但是完全不会让人混淆性别,桃花眼微微上挑,一旦冷起脸颇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谁许你碰朕的?
在释无机面前,他更要做出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面孔,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察觉了,这位国师大人可是会亲自做法送自己超度的。
平喜看气氛紧张,心中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别人他早就和殷怀站在一旁同仇敌忾了,可这可是国师,连太后娘娘的面子都可以不给的国师。
幸好释无机并没有丝毫不虞,只是微微垂下眼,语气平静。
陛下恕罪。
虽然说着求饶的话,但是他的表情却和这话没没有丝毫沾边。
殷怀还是纡尊屈贵的勉强放过了他,下次不可再犯。
释无机微微抬眼,淡色的眼眸里一片寂静,是。
他静了几秒,又补充道:我只是为了看圣上的身子是否完全好了。
那可看出了什么?
不出意外,圣上往后都会无病无忧。
那就借国师吉言了。
释无机面色淡漠如天山雪莲,直让人以为面前的人空有一副人的皮囊,没有丝毫喜怒哀乐。
只是当他视线轻轻扫过殷怀面前搁着的书册,看着帝王策封皮下不经意露出的一角,神情却是微微一顿。
殷怀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面上一红,干咳了一声。
可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能是会因为这个不好意思的人吗?!
于是他拿起被小心翼翼藏起的书,朝释无机晃了晃。
只见他眉眼弯弯,故意放软了语气,逗弄他,国师也想看吗?
第23章 23
释无机微微一怔,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
殷怀嘴上哼哼了几句,语气有些得意,国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国师在山里待久了,再待下去说不定这辈子都娶不了妻。
释无机看了殷怀一眼,语气平静,我本就不会娶妻。
殷怀:.
历任国师都未娶妻,我也不会例外。
原来是这样,还真过得跟和尚似的,可别人和尚至少还能换俗。
殷怀也确实找不到什么理由了,因为释无机看上去确实对男女情爱没有丝毫兴趣。
他看到那个话本子面上神色丝毫未变,更别提害羞什么的了。
望过来的眼神无情无欲,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只是在落在自己身上时,微微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似是出奇的专注。
殷怀心里嘟囔了一声,然后看也不再看释无机,抬手用话本子盖住自己的脸,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朕乏了,天黑路滑,平喜还是早点送送国师吧。
是。
那日捡来的话本子没过多久就被殷怀压了箱底,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在宫里这么久他都没有去藏书阁逛一逛。
他倒不是为了寻这些闲书,藏书阁里的藏书应有尽有,分门别类,
他想寻着蘅州的风土人情杂志来看,以后他跑路了,到了那也不算两眼一黑。
最重要的是皇宫的大致布局图也在藏书阁里。
他身为皇帝,进藏书阁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当见到他出现在那时,门口的守卫显然都吓了一跳。
毕竟自打登基以来,皇上从来没有来过藏书阁,但是当他们又看见殷怀手里拿着的香艳话本时,顿时又释然了。
难怪了,原来如此。
不过陛下可能要败兴而归了,藏书阁里上到绝世孤本下到乡野杂谈,什么书都有,就是没有这些书。
殷怀手里的话本子正是他前几天捡来的,正好用来做幌子打掩护。
藏书阁内有两层,紫檀木架上摆放了整整齐齐的书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
殷怀刚走没几步,便找到了几本乡野杂记,翻开一看,不是蘅州的。
于是又走了几步,可没有想到,拐了个弯,映入眼帘的是道玄色身影。
立于窗边的人身姿颀长,五官轮廓线条冷冽,眉宇之间是挥之不去的阴翳,一只手懒洋洋的搭在木栏上,另一只拿了本册子,正垂眼看着。
他像是听到了动静,微微侧头朝这边望来。
那双眼望过来时冷冰冰的,可当他看清来人后,却是微微一顿。
殷怀见状清了清喉咙,誉王今日怎么想着进藏书阁了?
殷誉北望着眼前的小皇帝,兴许是怕风大,他披着雪白大氅,更衬的肌肤如玉,雪肤红唇乌发,眉眼稠艳如冬日傲梅。
他一直知道殷怀眉眼既不像殷太后也不像先帝,但无可否认确实是副好相貌。
不过是进来看些闲书罢了。
殷誉北离他站的远远的,脚下未动,他的视线也朝殷怀手里的书一瞟,不由微怔。
然后视线停留了片刻,又上移落在殷怀的脸上,目光冷幽幽的,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
殷怀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殷誉北手里拿着的书吸引了。
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乡野怪谈闲书,但是他眼尖好巧不巧的看到了他翻到的那一页,明晃晃的几个大字。
人.皮面具。
殷怀开始惴惴不安,殷誉北怎么会忽然想起看这个,难道是自己那天去那江中鬼市被他发现了意图,引起了他的怀疑?
想到这里他心里打了个哆嗦。
怎么办,千万不能被发现,殷怀急中生智,脑海中飞快的掠过一个念头。
只见他话锋陡然一转,对了,誉王是不是还未娶妻,依朕看,差不多已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王妃之位还是要早定为妙。
殷誉北眼神蓦地沉下去,这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这样吧,朕过几日就派人把朝中适龄贵女的画像送到你府上,你尽管挑。
殷誉北盯着他,一言不发。
殷怀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怵,毕竟算起来殷誉北当初还救了自己。
但是当他自我审视,自己还是和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更贴切些,于是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如果自己真的感恩戴德,对殷誉北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才是奇怪。
殷怀也没有什么要和殷誉北说的了,又敷衍了几句,几乎是忙不迭的走开。
殷誉北看他的眼神,让他他甚至怀疑自己再待下去,殷誉北都要趁着四下没人,对自己干点什么了。
比如用手掐上他的脖子,不过这是疯子才干的出来的事。
殷怀仔细想了想,觉得殷誉北说不定真的能干的出来。
殷誉北站在原地,望着殷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嘴角微微扬了扬。
明明怕他怕的要死,却偏偏要故意说些惹他不快的话。
明明在皇椅上坐着心惊胆颤,却还是要装作耀武扬威。
他微微垂下眼,嘴角弧度不由加深,看来他很怕死。
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抢过了那个位置,他还会不会是这幅趾高气昂的模样。
又或者是会望着自己,即使气得浑身发抖,但为了活命,还是会朝自己挤出笑,像被驯服的乖巧猎物一样,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可怜兮兮的。
想到这里,殷誉北浑身血液都像是沸腾起来了一般,热血上涌,心里莫名生了类似掠夺的欲望。
他扯了扯嘴角,看来自己果然是个疯子。
大殷皇室每到春分之际便会组织狩猎,殷怀本以为是去的猎场,结果却被告知是在山中狩猎。
整个山都是狩猎的场地,被围的严严实实,里面的猎物插翅难飞。
三月七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从宫中朝城外走去,除了当朝皇帝之外,还有摄政太后,再加上一干朝中重臣,可以说声势浩大。
殷怀懒洋洋的靠在马车软塌上,手里拿了本话本子翻着看。
可越看越发现了不对劲,这两人打架是不是打得太过于火热?
而且看情景比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要刺激许多。
重苍将窗帷拉了下来,以免冷风灌进来吹到殷怀。
重苍,这个是谁给你的?殷怀手里的话本子是重苍拿给他解闷的。
重苍心中疑惑,朝他手里扬起的话本子看去,不由微微一怔,眼神往别处瞥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殷怀看他神情,心里奇了,不是吧,怎么这么纯情。
想到这里他好奇问道:未必你在北戎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重苍垂眼,沉声嗯了嗯。
食色性也,阴阳交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殷怀觉得该好好教导他一番,又随手翻了几页,看见了没,以后你成亲都是需要用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他手下翻到的画页上打得火热的是两个比爷们还爷们的男人。
殷怀手一抖,连忙缩了回来。
重苍也注意到了,面色僵硬。
殷怀一脸深沉,当然,偶尔也会有阳阳交合之事发生,毕竟也有爱好丰富的人。
一路再无多话,等到马车一停,殷怀身子骨比冬日好了许多,不用人搀扶自己下了马车。
只见眼前高山巍峨耸立,葱郁茂密,心中感概,在这里狩猎,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恐怕在里面就得待上几天。
随行的宫仆侍卫开始扎营,这次进山狩猎的除了殷怀外,还有不少朝中武将,甚至连不少文臣也起了兴致,准备挽弓上马进山,一群世家子弟也跟着跃跃欲试。
太后等一众女眷不便进山,便留在此处等他们归来。
殷怀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贸然进山,以重苍为首的一群侍卫近身保护,还有隐藏在暗中训练有加的死士。
陛下,请拿弓。平喜费力的举着一把长弓给他。
殷怀举起试了试,虽然觉得手重,但是也没到举不起的地步。
不远处的殷誉北一袭劲装,翻身利落上马,动作干净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黑沉沉的眸子朝殷怀的方向望来,两人目光便直直的对上。
最后还是殷怀最先撑不住移开视线。
皇上请上马。平喜一脸谄媚的想要搀扶他上马,被殷怀给拒绝了。
朕自己来。
笑话,他要是连上马都不能靠自己上,那他还打什么猎,回家吃饭去吧。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扯住缰绳使力上马,结果因为脚下重心不稳还是一个踉跄,不过只是一瞬,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最后他右脚一跨,稳稳骑坐在马上。
结果便对上殷誉北似笑非笑的视线,想必刚才的那一幕落到了他的眼中。
他面皮一红,但还是强作镇定,又照例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场面话。
殷誉北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身下马的鬃毛。
连骑马都骑不好,更别提打猎了。
他知道小皇帝身子骨弱,所以没想到他今年会参加狩猎。
最后礼官放炮一响,狩猎开始,殷怀一勒缰绳,一马当先,其余人骑马跟在他身后。
春日好风光,鲜衣怒马少年郎。
一匹匹骏马在山林中急驰,穿过丛丛荆棘。
殷怀一进山便和他们分散了,身边跟了一群寸步不离的侍卫,重苍充当侍卫头。
没走几步他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囚犯,脚上拴着沉重的镣铐,手腕也被人用铁链捆上了好几圈,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殷怀心中奇怪,这里不是已经被围住了吗?怎么还会有无关人员出现在这里。
他刚想发问,便看见身旁的一众侍卫都举弓对准了那人,只等殷怀发号施令。
殷怀听到耳边一阵惨叫响起,望去见竟然是和眼前人打扮差不多的囚犯,被一箭穿心,倒在了地上。
殷怀背上一阵寒意,原来这所谓的狩猎竟然是人猎!
他勉强稳住了心神,抬手示意身旁侍卫放下弓箭。
走。
陛下,是猎物不和心意吗?
嗯,找下一个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般,但是身旁侍卫还是应是,只有重苍微微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
从隐秘的套话中殷怀得出,原来每年的狩猎大会就是人猎,被赶进山充当猎物的无非是牢里的死囚又或者是北戎的战俘之类的。
达官贵族进山猎人,然后割下他们的小拇指装在随手带着的袋子中,最后计数,最多者拔得头筹。
殷怀只觉毛骨悚然,他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会被当成人来对待。
没过多久又遇到了个同样遭遇的北戎人,他看起来年龄不大,青涩的面孔上满是惊恐。
殷怀看了一眼重苍,见他额上青筋直冒,下颔紧绷,一看就知道是在忍耐着什么。
走吧,去找下一个。
殷怀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放过了他,像是真的在找寻合适的猎物一般。
重苍神色微动,望着他眼神复杂,刚想说话,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神情骤变,大喝道: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