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4)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京墨笑着叹了口气。一边的白鹤皱起了眉,宗三则是捂住心口,幽幽地看了一眼唇角弧度始终不变的男人。
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
京墨则是每天在病房中接受精神力场测定,进行体能维持训练,他要了一把雕刻刀和材料,闲来无事会刻点小东西,还养了一盆据说不容易死的花,每天定时浇水。
相较于之前高强度的战斗来说完全是无所事事,偶尔他会看一看前线战报,然后在心中计算着什么。
一切看起来都很悠闲。
但是付丧神们能感觉得到,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个基地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普通伤兵不断减少,黑衣的观察人员则是越来越多,特殊的装备被运送进地下室,四周的警卫越来越森严。
曾见过的那些黑衣观察员也在不知不觉间全部换成了新面孔。
主人很久没出过门了。
小狐丸坐在审神者身边,看着他为自己扎起头发。
屋中的人造阳光足以以假乱真,那盆花被照顾得很好,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蓓蕾,每天晚上的雨声白噪音也像是真的雨落一样,通风系统送来的空气也会适时带着湿润泥土或者植物香气的味道,墙壁上的投影技术比时政还要先进,就算是没有窗户的全密闭房间,也能惟妙惟肖地模拟出外界的景色。
可是京墨真的很久都没出去过了。
前来做测定的医生换成了没见过的面孔,每次结束后都是如释重负的样子,与那些观察员例行公事地询问后听到并没有别的需要这种答案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那像是从猛兽口边逃出生天后恐惧终于落地的感觉,大概还混有一丝聊胜于无的愧疚他们欺骗了对方,却还要祈求受骗者不要追究真相。
如果对方不知道,那么自己就不算太糟糕。
为什么人们总是觉得,笼子里的鸟儿是不知道自己处境的呢?宗三看着审神者手下逐渐成型的蓓蕾轻声问。
这样的主公也很温柔哪。三日月笑了笑,伸手与审神者一同握住刻刀留下痕迹,但我想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
他们是可以自由外出的,所以能看见外界舆论一步步转变,以往战斗英雄的称呼逐渐转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忧心忡忡的人类开始讨论战争结束后这些特殊人形兵器该何去何从,如果回到正常社会,是否会因为普通冲突导致的情绪波动来影响好不容易重建的社会秩序。
毕竟他们现在都知道了这些特殊人群情绪失控后会发生什么,而前线的战斗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终将远去的东西,当然比不上近在咫尺的美好未来重要。
看来到哪里都一样,大胁差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滑过那些字句,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表情转为深沉笑意,如胶似漆的感情只存在于彼此需要的时候呢,等到一方只能带来麻烦的时候,就会迅速冷却下来了。
呵呵,我对主人可都是一直满怀着热忱的爱火龟甲难得地沉下脸色,别把我们和这些人混为一谈。
说完后,他脸色微红,还想再补充一点什么,审神者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雕刻微笑起来。
终于来了吗?
在他们所看不见的大门口,这日复一日愈发寂静的基地迎来了久违的喧闹。
许久不见,看起来你们成长了很多。
京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风尘仆仆的绯红:战线推进得非常快。
你身体怎么样?
绯红动了动嘴,却只能说出这句话,因连续作战而不稳定的精神也不允许她做出太多的表情。
还不错,京墨微微勾起嘴角,到这里来废了很大力气吧?其实不用的。
是我的错绯红艰难地说,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对你
不是你的错,京墨不在意地笑笑,迟早会这样的,我本想赶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再多做一些不过这个情况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那么拼命地战斗?
是的,面容并未染上岁月痕迹的大校点了点头,并没有太顾忌对方的感受,这是所有战争要结束时所必经的一步,没什么可意外的,你还很年轻。
你年纪比我还小,绯红硬顶了一句,恶劣的语气却掩饰不了颤音,你就这样接受了吗,在这里一直疗养?
不会的,很快机会就要来了。
人造阳光下的大校侧头向她微笑:不用担心。
他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绯红看了他一会,在战场上长久相处的她知道,对方的能力远不止看到的这些。
只要他说不愿意,那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认为未来将如自己所愿那般美好的年轻副官最终信任地点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绯红:到时候战争结束了,隐姓埋名也可以,只要能自由地走在阳光下就好了大校他一定能做到的。
鹤丸:以我多年搞事经验来看,他肯定要来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就那种很欠打的类型
宗三:不知为何,我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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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番外过去的故事终
砰!
绯红用力推开了十六楼观景台的门。
京墨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衣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绯红,你是来找我的?
男人边说边转过身来,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你要去零号行动?副官单刀直入地问, 因为在大楼里寻人而不断奔跑的双腿微微颤抖。
是的, 京墨呼出最后一口青色的烟雾, 将尚未抽完的烟按熄, 然后手指灵活地一转, 让剩下的半根魔术般消失在指尖, 消息传的很快。
你知道那是去了就回不来的最后战争吗?绯红一字一顿地问。
我知道, 京墨微笑着回答, 到这里来,绯红, 今天的夕阳很美。
不要管夕阳不夕阳!
这段时间里第一次见到的真正夕阳,京墨打断了她,室外的风要比人造气流更清新,你能感受到吗?
我能。
沉默半晌后, 副官才回答。
从那语气中发觉对方的理解可能有偏差, 京墨侧过头来解释:别多想,我不是为了来到外面才要参与零号行动的, 只是在确定参与意向后,他们开放了权限。
那是因为你就要死了,所以他们没有管制的必要,你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想被拘束在房间里一辈子是吗?
绯红看向远处缓慢下沉的夕阳, 深冬的大地一点也不美丽,战火的洗礼更是让这里一片荒芜。
多么丑陋的国家啊。
我去参与的话,就有很多人不用去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京墨温和地宽慰她,他们有想要守护的东西,继续守护下去吧。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绯红转头看着他,略微上挑的眼角里全是凌厉的愤怒,你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个样子!
是因为
别对我说什么对国家的爱!别说什么和平!绯红感觉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怒吼,我从你的眼睛里看不见它们!
我看不见你眼中的信念,你不爱这个国家,你也没有对和平的渴望,你和我们不一样!绯红的手紧紧握住栏杆,一楼的观察员从这里望过去渺小的看都看不清,她把那些不能说的话全都从心里剖出来,你在战斗的时候,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所以才会不挣扎也不痛苦,精神力场一直那么稳定你只是做出选择,然后完成自己的职责罢了。
京墨安静地看着眼前面色僵硬却情绪濒临崩溃的女性,悄无声息地替她稳固摇摇欲坠的精神力场。
你说的很对,绯红。
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所以这一次不是你的责任了,就这样活下来不好吗?副官慢慢转过头来,栏杆被她捏出了轻微的凹陷,这一次,没有谁能说是你的责任了,是他们先放弃的你,为什么你还要承担下来?
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军备线全部被摧毁,后勤保障也被斩断,只剩下最后那些入侵者,他们在零号峡谷支持不了太久,和谈申请是唯一的出路,绯红抬起头,从夕阳的光芒中仰视着对方的脸,说着近乎违背自身底线的话,一旦和谈发起,有潜在的风险在,就谁都不会对你怎么样了,因为他们还需要你。
请你留下来,为了自己,留下来,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夕阳
副官无声地祈求着。
零号行动,就是为了在这之前将敌人首脑歼灭,虽然略显激进也不光彩,但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京墨微敛双眼,一旦和谈成功发起,根据公约要求,作为绝对优势方得暂时终止军事性进攻活动,那掩盖在和谈目的下、牺牲了一整条情报线才得到的真实用意也就有机会成为现实就算不借助仪器,人形兵器在人群中所能造成的杀伤也是普通社会承担不起的,哪怕这情报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准确性,也值得做出这种决定。
战争持续了二十多年,从碾压式入侵到全面溃败,绯红,你觉得那些战争狂热者现在需要的是偏安一隅的和平吗?丧失一切的那一方,总会掀起更大的破坏。
而我要的,是战争结束。
京墨黑色的眼瞳注视着自己的副官:我曾说过,终结战争,不输是不行的,必须要赢才可以。
但是去了就回不来了参谋部是要放弃我们,没有观察员会去帮忙回收作战完丧失意识的人,出发时不能带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我们不是战士,而是作为一个不光彩的偷袭者,无名无姓的死在那里!
绯红松开手,支撑不住重量的双腿让她跪在地上:你想过这一点没有?就算侥幸在动乱里活下来,他们也不会让你回来,决定死亡的是参与这个行动本身!
你想要的,战争结束后的世界,就差一步了,就算行动失败,我们可以再用十年的时间,慢慢消化这些潜在的危险
你看,你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大校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还要参与这个计划呢?
因为因为
就算再丑陋,这也是我的国家,我愿意为她背负这份黑暗,去做这不光彩的刽子手,放弃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对决,去杀死毫无防备的人和有可能无辜的人,只是希望和平能早一点拥抱这片土地。
绯红的嘴唇微微颤抖,再严苛的训练也不能完全抹杀她的感情,有什么久违的液体挣扎着想要从眼中冲出来。
这个世界已经伤痕累累,不能再等了,我也不愿意再等下去,京墨无奈地着看她,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除去参与零号行动的人,这样机密的信息会送到我面前,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能发现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看不出来呢?这种消息传达给我的本身,就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的讯号。
他们知道你会做的选择,绯红咬着牙,用尽全力去克制面部肌肉,你之前告诉我的,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是这个意思吗?
是啊,这对我来说同样是难得的机会,京墨伸手将这个一直都很倔强的副官拉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会死,只是要离开了。
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好好交谈,属于你们的、战争结束的世界很快就要来临,你还有很多事要做,绯红,打起精神来。
那你呢?难道这不是属于你的世界吗!绯红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喊。
不要哭,京墨侧过头,夕阳下的笑容柔和而温暖,我不会帮你擦眼泪,这是你我注定的选择,没什么可遗憾的。
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因为我的工作即将完成了,但是你会和他们一起,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没有战争的世界里。
熟悉的病房和熟悉的时间。
付丧神们凑成一堆,神色复杂地围观这个按点装睡的审神者。
主人说话还是这样不留情面呢,呵呵龟甲陶醉地说,这种渣度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