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
南洋,抓鱼吃。方远要是习惯了,就很容易撒娇,萧情给他带回过翡鱼,好吃到现在想起来都嘴馋。萧情弯唇:看来是惦记上了。
方远不想换好几层的道袍,就还穿着这件单薄的丝衣,更不想穿袜子,就赤着脚。反正南洋无人,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要骂就骂把他搞成这样的萧情,那些痕迹太重了,稍微一磨,就痒麻痒麻的。
走了。
萧情这次同样从鬼界借道,很快就到了南洋。
南洋海浪汹涌,翻起深蓝,天高云淡,从万丈深空落下涛涛金光,照在潜伏的巨大暗影上。
这里是五洲的危险之地,却也是资源丰富的猎场,萧情把方远放在一块石山上,布下结界,便寻翡鱼去了。
方远独自坐在石山上,享受海浪和海风。
这个说是石山,其实就是在海面凸起的一块大石头,离海面还没两米高,浪一翻上来,就会把边沿打湿。
石面也不宽,方寸之间而已,长了一株小小的灌木。
方远升了一堆火,用符纸加持着,架了一个锅,慢慢烧水。
一会儿煮鱼汤。
大半柱香后,萧情便回来了,翡鱼被他存放在储物戒里,只取下几斤鱼肉,让方远尝鲜。
煮鱼汤自然也是萧情动首,他慢条斯理的净了首,处理起来。
不多时便好了,鱼肉被放入锅里,等着它慢慢熬出香味。
方远在对面看着他,眼睛弯了:萧情,你是自己学做饭的吗?
萧情却提起唇角:怎么不叫我萧前辈了。
方远别开视线:你知道为什么。
前晚他叫够了,不想叫了。
又一阵海风卷过,微微打湿了少年的丝衣,他修长的双腿放在礁石上,眉眼显出一种自然的纯净和风情。
是新发的海棠,被人折下枝头,折下它的人不顾及海棠的稚嫩,只想催发出他的花.蕊,□□摧折在掌心。
亦或是精心养在窗前,浇灌营养,日夜体贴。
萧情眼底渐渐晦暗,淡笑着握住了少年的首臂。
南洋是广阔的,广阔的南洋上,石山就显得那样的渺小。
触首可以摸到海水,脚踝可以勾到边缘,丝衣铺在身下,仰头便是天空。
还有男人注视着他的眼眸。
这里没有人,没人便可以放肆,就算和野兽一样,都没有关系。
鱼汤终于煮好了,方远却连动一根首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情还在吻他,细细吻在了眉眼。
落日了。
嗯。
于是落日余晖下,萧情从后拥着他,两人分享了一罐子鱼汤。都说新婚燕尔,就算喝个汤,也是你一口我一口,木质的汤勺隔在两人间,额头相抵,还能两人一起喝。
好黏糊啊。方远笑了,首却抱得更紧。
等到夕阳落尽,天彻底黑了,萧情才带着他回到了寝宫,却不是树屋了,而是神宫里的寝宫。
这里人多,方便照顾一些。
侍女守候在殿外,轻轻地关上了门。
*
从这以后,神宫里就多了个主人。
侍女们更加小心,方远很好相处,但有些场面,是她们应当避开的。
也是从神婚后开始,她们才明白,再冷淡的修士,哪怕尊贵自持如神帝,也会不分场合的胡闹。
湖心亭、书房、水榭、满是紫花的草地,最高最高的楼阁侍女们面红耳赤,只能把自己的气息练得更加隐蔽。
其实她们基本也看不到、听不到什么,只是那独属于凤凰的结界一撑开,她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男人一旦用起心来,其热情是难以抵挡的。
而结侣大典的宴会,持续了整整一月才渐渐结束。方远也收到了一堆请柬,尽是大势力的结交。
不仅是因为他在神朝的身份,还因为他本身的能力。
生死轮回,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超然世外。
而且不少地方受妖鬼之乱,若有人能帮他们布下上清结界,形势就会大为不同。
方远都收了,一一看过,选出对燕朝有利的和的确需要他的,其他就放在了一边。
除去这些,他还在找陈玄的踪迹。
从那场凤凰涅槃后,陈玄就消失了,鬼界、人界、妖界遍寻不到,不仅萧情和谢卿书,青瑶也没放弃过,却没有一点线索。
他能去哪里,方远不知道,做鬼亲缘皆断,单凭着占卜,的确难找到他的踪迹。
他总不至于再入轮回去了。
说要杀他方远也没有那么大的执着,原主和他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对陈玄总有一分怜悯在。
虽然是他泄露了菩提照光镜里面的画面,可他不过是诱因,方远心知,没有他自己一样有此劫数,只要人心的贪欲在,事情就不可能完。
更何况走入鬼道,陈玄已经走进穷途末路。
他也不必计较了。
可是方远没有想到,陈玄的消息来的这么快,三天后便递到了他的案边。
因为他终于按捺不住入圣巅峰的修为,要渡劫了
厉鬼渡劫,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嗷呜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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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天道
中土.
西陇.
这里是中土最西的地方, 贫瘠安静,过了海便是更为荒芜的西荒大洲。
万里险山恶水,只有寥寥几处凡人村落, 还是从古开始就留在这里的, 世世代代。他们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
因为灵气稀薄,瘴气浓郁, 所以西陇妖兽不多,鬼邪倒是不少, 长久下来邪气入体, 住的人就会生病。
黑水村便是这样一个村落, 村里人常年病恹恹的,少有人能活过五十岁。
而且时常被鬼害所扰,若非有古树庇佑,黑水村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忽然有一日,村里来了个游医。
游医青年模样,长身玉立, 气质平和,背着药箱, 布袋里总卷着一本书。
虽然云游四方, 他的鞋袜、衣袖却是干干净净的, 洗的发白, 身上一股浓郁药草香,让闻久了寒水寒风的村人心里喜欢。
几个小姑娘尤其, 天天唱了山歌,给新来的游医送去红枣糯米。
游医一一收下,还赠给她们药草种子。
谁家有个头疼脑热, 也去寻游医,他免费诊治,只收取一碗饭,还会给他们驱邪避鬼的药包,挂在窗前,让小孩和老人也能睡个安稳觉。
村里人欢喜极了,对他十分尊敬,逢人遇上,必称呼他一声:陈先生。
一晃都五年了。
今日陈先生也要上山采药,他将采回的药草细心收拢,存放在土罐子里。
村里来给他做小童的小孩问道:先生,你今天也要上山吗?
嗯。陈先生淡笑,摸了摸他的头。
可是外面好像要下雨,小童皱起了鼻子,拉住他的手,天这么黑,先生,你明天再去吧。
等不及了。
陈先生只是这样说道。
小童只能帮他准备药箱,但却被告知不用。不仅如此,他的先生还开始考核他药理知识,比如得了伤寒该怎么办,人体发热该怎么办,罐子里放的是什么药,附近长了些什么药草。
小童努力回想,也只答得出七七八八。
陈先生叹气道:怎么还是记不住。
小童挠挠头:先生,下次我一定记得。反正日子还长,他可以慢慢学。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了,一道雷光把山坡劈亮,风卷过山岗,淅淅沥沥已触到湿意。
在小童担忧的目光中,陈先生推开了门。
然后他便慢慢离开了。
只是在那道电光劈下的时候,小童眼花,依稀看见了一点狰狞的爪牙,还有掉落的青白皮肉。
*
陈玄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说要采药,便当真要走到一座无名山的山顶,将那株红叶草采下来才作罢。
远远还能看见村寨的影子,就在条黑水河尽头,黑水河汇聚成了潭,周围是难得几亩良田。
方远到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背影,眺望着远方,倒是很平静的样子。
神朝得到陈玄消息的来源十分隐蔽,所以除了方远和萧情,没有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莫小凡虽然来了,却没机会正面对上。
方远:你们在外面等一等吧,我想和他单独说说话。
这毕竟是他的因果,萧情唇边笑意微淡,却只能应允。
现在方远来了,陈玄也知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平稳:大师兄,许久不见。
方远注意到他的药箱:你这具身体的身份是医师?
陈玄笑了笑:这具身体我随意捡的,不知他原本是何身份。
从菩提照光镜里出来以后,他一直关注修真界的动向,知晓大乘围堵凤凰失败后,便彻底离开鬼界,游离在人间。
因为身体会腐烂,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具新尸,再换一个地方。
世上流民千千万,凡人命如草芥,有谁会在意,所以他也成功躲到如今。
这个地方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整整五年,就算没有天劫,他的身体也快烂了。
或许是人之将死,陈玄愿意多解释一句:大师兄或许不知道,我家是腐书网,我外祖是个悬壶济世的游医,我母亲也会医术,所以传给了我。
这并非我占据他人的,而是我本来就有的。
方远嗯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陈玄回过神,也觉得有些可笑,他都成鬼了,又为何要在意这些,鬼给活人医治,他再未听过如此好笑的笑话。
比起他杀的,这村落的人不过九牛一毛。
陈玄脱下药箱,把手放在头顶一扯,轻飘飘那外罩的腐烂尸体扯出,随意丢下了山崖。
他露出了他真实的面目,没有影子,也没有呼吸,面色青白,眸中一抹幽深的红光。
大师兄,我杀不了你了。陈玄笑道,天劫就要开始,你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方远却道:我不会亲手了结你,同为修士互相算计没什么好说的,你我还有同门之谊,你做的事杀的人,就交给天道清算吧。
没有哪个修士敢说自己手下清白,方远也不会这样说,也没有哪个修士不被天道清算,渡过的成仙,不过的成劫灰。
陈玄大笑出声:大师兄,你果然无情。
好,你既然想这样了结你我因果,那就这样罢!
他话音刚落,酝酿已久的天雷便劈了下来,声势浩大,显然也是盯准了这个以杀证道的恶鬼。
陈玄没有坐以待毙,大喝一声,浑身鬼气冲天,从崖上冲了下去,披着电闪雷光,杀出了一条生路。
很快第二道天雷落下,轻易劈散了他的鬼气,劈穿了他的手臂,魂魄燃烧,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
作为一只纯正的鬼,渡过雷劫的可能性为零。
鬼界那些大能并非渡劫而成,而是生前在人间立下了大功德,或者人间名望者遁入,所以权力天赋,难以动摇。
就算最拉胯的杨衡,生前也是守国而死,死战三日被挂于城头。
方远作为一棵树,最熟悉就是被雷劈,所以他看到陈玄被雷劈,也始终平静。
但他竟然坚持到了最后一道天雷。
天道显然没有错估他,按照最高规格,给他落了四九天劫,和萧情那时的数量一样多。
只是强度不一样。
最后天雷酝酿许久,陈玄无声的笑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方远,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
轰
终究万劫不复,成灰散去。
原本血腥庞大的鬼气彻底被天雷劈成了烟雾,这片深谷像被上色了一样,慢慢显出一点的绿色。
陈玄是在医治村人,可他身上的鬼邪之气是药香味挡不住的,五年彻底影响了周遭的环境。
那棵原本庇佑村落的神树,也枯萎了一半。
陈玄已死,乌云却久久不散,似乎在犹豫什么。
方远走到崖边,伸出手,放出了木灵。
一股浩瀚生气被注入到方圆百里,树海泛起了波纹,有如神迹一样,凝出了漂亮的、极品玉石一样浓郁的绿。方远一拂袖,那样的绿朝外扩散,轰然落下,把土地都染黑了。
不是贫瘠的黑,而是肥沃的黑土。
黑水村的神树陡然生长,成了这股无形的势中的阵眼,只要它在一日,周围环境就会常保生机,并慢慢发生质的改变。
方远第一次动用这样的力量,还没摸清天道界限,所以没有改造太多,但已经很足够附近的生灵生存了。
远远就能听见村人的欢呼。
而以这样的馈赠为代价,方远从天雷手下收拢了陈玄的最后一丝残魂。
轰隆劫云终于散去。
方远拢着那一丝残魂,以灵力壮大补足,彻底洗去了他所有的血腥之气。
最后他折下一片扶桑叶,就是身上缠着的藤蔓叶,放入魂魄团,松了手。
光团浮起,如初生的婴儿,温暖明媚,本能在他手心留恋片刻,便被扶桑叶牵引,往远方飘去。
轮回去了。
方远目送他离开:再见。
原来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投胎去了,没有在鬼界,他们终究碰不上。
碰不上也好,做人,总是想干干净净的走轮回路的。
没有牵绊,也没有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