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8)
宁二十一看着眼前的男人,黑眸在摇曳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复杂的神色:宋先生,有人说过你是个好人吗?宋丞以为他在犹豫,正想劝说对方早点放弃科贝特那伙疯子,却见眼前的人神色忽然转变。
慵懒从宁二十一的脸上褪去,仿佛一把被包裹在绫罗绸缎中的利刃,只有在出鞘的那瞬间,才让人窥见锦绣之下的犀利锋芒。
可惜,我对做个普通人没兴趣。他的声音轻轻的。
危险的感觉瞬间爆炸开来。
不对!
思绪电转间,原本距离宋丞几步之遥的人消失,紧接着,几乎要捏碎骨骼的桎梏感袭宋丞上脖颈。
手中打火机落了地,原本就微弱的光熄灭,周围顿时一片漆黑。
不,不是几乎要捏碎骨骼,他真的听到了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失去支撑的头颅朝着一旁倒去。
留存物的生命力自然和人类不同,哪怕在瞬间被捏断了脖子,对现在的宋丞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严重的伤害。但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上,正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收着他体内的能量。
对于留存物来说,体内的能量彻底耗尽,就是它们被破坏掉的时候。
这一次,迎接他的将会是真正的死亡。
此时此刻,宋丞的心头浮现的不是恐惧和愤怒,而是一丝类似自嘲的荒谬,原来他看错了,眼前的并不是什么被逼无奈的金丝雀,而是只失去枷锁的凶兽。
能在一天之内连死两次,大概也是种极其稀有的体验了。
身体正在飞快地失去力气,他对于外界的感知也逐渐变得迟钝。一片黑暗,这就是留存物被破坏时的感觉吗?和上一次的死亡不一样,却又奇妙的相似。
空洞的回声忽然带来了一阵脚步声,轻轻的,正在朝这边靠近。
钳制宋丞脖颈的手一顿,仔细分辨片刻后,突然抓起已经无力反抗的宋丞,将他拖入通道的拐角藏匿起来,然后转身朝着脚步传来的方向而去。
宋丞的意识模糊,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好像还有战斗的动静。
他想要大声呼唤,让来者小心,可破碎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脱力的身体像是废弃的破抹布,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黑暗中,宋丞神情焦急,却只能微弱地掀动嘴唇:小心
危险啊
肖澄独自在防空洞里前进,越往前,那种窃窃私语的声音就越明显。
那声音里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越是想听清,就越是缥缈,并且在人用耳朵捕捉声音的过程里,会感觉自身的情绪越来越亢奋,像是充满了期待,准备随时朝着声音的来源狂奔过去的。
意识到这一点,肖澄生出些警惕,开始有意识地不去试图弄清声音诉说的内容。
手中只有荧光棒的光可以照明,让本就阴暗破旧的防空洞看起来鬼气森森的,周围的一片折磨人的静,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踩在落了灰的地面上,沙沙作响。
呵
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笑,幽幽的声音在通道里反复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谁!肖澄猛然抬起头,声音是从上方来的!
幽蓝的荧光里,肖澄头顶上正倒悬着一个畸形的怪物。
那东西四肢细长而枯槁,显得头部异常的大,干枯的皮肉贴在脸上,五官塌陷,在火光中宛如一个个深深空洞,身上好像还穿着破烂肮脏的衣服。
和肖澄目光相对的瞬间,怪物猛然从高处朝着他袭来,大张着的嘴里依稀可见沾着血的牙齿。
肖澄早已是全然戒备的状态,没有丝毫犹豫便扔掉荧光棒,抬伞回击。在对方触及自身前,伞尖便已经横扫而出,将袭来的怪物重重地打飞出去。
借着荧光棒的光,肖澄打量着从地上翻起,正对着他嘶吼的怪物。
留存物?
能力者?
好像都不太像。
反而更像是之前在a国森林里见到的那些,受到地心石影响最终变得不人不鬼的失踪者。
不知道这个攻击自己的家伙是意外进入的市民,还是常年居住在防空洞的流浪汉,但两个答案都只能说明一件很糟糕的事
类似的影响已经开始在b市出现。
肖澄暗道不妙,b市的人口数量超过列车事故不知道多少倍。要是让地心石的影响继续扩散下去,数千万的普通人如果变成怪物,b市绝对会变成远比a国森林更可怕的人间地狱。
肖澄盯着已经不大像人的怪物:喂,还有意识吗?
疯狂的怪物意识不到肖澄此刻的担忧,面对肖澄的话,它只是发出一声尖锐嘶哑的吼叫,四肢着地继续冲来。
那姿态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只捕猎的野兽。
眼见对方已经彻底失去理智,肖澄在心中叹了口气。
散发着腥臭的大嘴朝着持伞而立的青年狠狠咬来,带着难以抑制的贪婪与狂躁。
浓郁的生命能量就最好的诱饵,仿佛在刚刚经历了饥荒的人面前摆上一份大餐,让它怎么能把持得住。
然而,眼前的青年只是平静地看了它一眼。
下一瞬,人影消失在原地。
在怪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冰冷的伞尖从上方猛然刺下,直接贯穿他干瘪的胸膛,将它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强大的破坏力同时释出,把整个胸膛绞得粉碎。
狰狞的大嘴还长着,来不及合上。
代表着死亡的灰色却已经在它的体表蔓延。肖澄垂眸看着还未彻底化为灰烬的怪物,从对方有些脱相的面孔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高鼻梁,深邃的五官,高耸的眉弓
好像不是华夏人的特征,这人太老了,皮肤都皱皱的耷拉下来,肖澄试着在脑海里将他被时光摧残的五官略作调整,一点点移除赘余的皮肉。
好像奥莱恩科贝特这个人长得和交手两次的奥莱恩非常相似,尤其是鼻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的脸型更加方正,不像奥莱恩那样,带着男明星般的精致线条。
准确来说,他是韦德科贝特,奥莱恩的父亲。黑暗的走廊里,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肖澄将目光投向黑暗中,他对这个声音还有印象,毕竟两个人才见过不久:宁二十一?
黑暗中,宁二十一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还记得我呀,真让人开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肖澄问。
我之前说过,有机会要来b市旅行,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你,之前我还顺便吃了亲亲蛋糕房的点心,真的很好吃。宁二十一语气轻快的回答。
肖澄的心跳悄然加速,一股浓郁的不安弥漫开来。
宁二十一的回答听起来很正常,如果在异国和偶然见面的朋友再次相逢,他应该也会是这样的表现。
但这样的对话不该发生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外面是孤岛般的城市,城市里徘徊着噩梦体与留存物,还有一看就诡异的红月,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跟人闲聊。
李贺因这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奇葩除外。
肖澄试探着问:你一路过来,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宁二十一渐渐走进,他两手空空,一个光源也没有带,却能在黑暗里行动自如,甚至连衣服也干净清爽,就像是饭后出来散步一般。
宁二十一笑容轻松:什么奇怪的事?
说话间,两人之中正好隔着还未完全化为灰烬的,由韦德科贝特变成的怪物,可宁二十一却没有丝毫动容。
奇怪,太奇怪了。
不光是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对方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一眼认出怪物的身份也很怪,甚至走来的方向,轻松的态度,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古怪。
而且此刻的他,正弥漫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肖澄觉得宁二十一并不是个愚蠢的人,不至于连这种程度的伪装都做不到。
现在这样的表现,也许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方不想伪装。
宁二十一仿佛毫不在意肖澄的戒备,他伸了个懒腰,对着肖澄发出邀请:你也是顺应召唤来的吧,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的运气不错,说不定接下来的路会变得很顺利。
肖澄不清楚对方邀请自己同行的目的,但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在这样情况下,拒绝或是接受的区别不大。
一个是选择摆在明面上的危险,一个是将危险推到未知的黑暗里。
好,那就一起吧。肖澄点点头,心中的警惕却在不断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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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有了宁二十一同行,之后的路程气氛变得诡异。
肖澄一边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和宁二十一闲聊些日常,一边又有种仿佛身边矗立着无数利刃的危机感。
说起来,我进入b市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叫做李贺因的人,他说和你是好朋友呢,是真的吗?宁二十一说。
听到好友的名字,肖澄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了一下,他飞快收拾心情,尽量让语气平静:是真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啊,一个人躲在个大楼里偷吃零食,看到陌生人靠近也不知道警惕。宁二十一似乎是觉得有趣,嘴角向上弯起,像一只渡渡鸟。
渡渡鸟,一种因为傻白甜而灭绝在人类的手上的鸟类,从发现到灭绝不过两百年左右,可不是什么吉利的比喻。
肖澄眼珠微动,视线飞快地扫过对方的表情,试图搜寻自己想要的信息,却没能从那张脸上看出杀意。
他没有慌张,依旧不动声色地套话: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宁二十一:挺好的,亲亲蛋糕房的点心就是他分给我的,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不过我还是告诉他,乖乖呆在里面,外面是很危险的,希望他能听话。
肖澄:
突然在心里升起了一点对李贺因的佩服之情。
肖澄还以为李贺因会有什么可怕的经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和疑似大boss的家伙一起吃点心,甚至还让对方亲自提醒注意安全,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剧本。
大概这就叫做傻人有傻福吧,厉害呀我的兄弟。
防空洞内一片黑暗,身处其中的两人没有发现,天空中的月亮正在悄然朝着满月变化,月光赤红如血。
哈秋
被两人提及的李贺因突然打了个喷嚏,还好他眼疾手快,在鼻头发痒的一瞬间提前收手,让手里的巧克力幸免于难。
李贺因心有余悸:这可是我的最后一块巧克力,可不能就这样牺牲。
揉了揉鼻尖,他满足地再次拿起巧克力,打算享用自己的最后一口美味。
红月已然圆满。
巧克力刚刚触及嘴唇,便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李贺因的动作停了,像是正在播放的电影被人按下暂停。
小剧场内已经是一片狼藉。
柯念正在和长着弟弟面孔的留存物战斗,双方厮杀正酣,周围老旧的物件几乎无一幸免,在战斗中变成满地碎屑。
柯提双手成爪,正对着柯念不断猛攻。
柯念手中的丝线看着纤细,却有着惊人的柔韧性,以柔克刚,和袭来的利爪纠缠得难舍难分。
同时,借助叶宇的探查能力配合,她总能先一步得知柯提的动作,屡次让对方的攻势铩羽而归。
柯提的眼中已经是一片漆黑,它悄然转动视线,锁定了那个躲在舞台角落里不起眼的男人。
果然还是应该先杀辅助。
它对着柯念发动一次佯攻,趁着对方转攻为守的瞬间,双腿用力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舞台角落,锋利到惊人的利爪直袭一脸惊愕的叶宇。
觉察到不对的柯念骤然出手,细丝方向一转,直刺背对着自己的留存物。
但,还是慢了一点。
叶宇
月光下,狰狞的五爪阴影已经笼罩了叶宇的头颅,没有人会怀疑,当利爪落下后,一定是鲜血与脑浆飞溅的残酷画面。
撒入剧场的红光忽然浓艳起来,将一切都笼罩上一层刺目的红色滤镜。
场中正在上演的生死一瞬突然停下,利爪停在半空,丝线凝固在飞驰的瞬间,三名演员的脸上,惊愕、残忍、担忧全部如同面具一般定格。
粟柔与梁诗墨的战斗正在过山车轨道上进行,仿佛一场高难度的杂技表演。
轨道本就狭窄,经历了数年的风吹雨打,更是变得斑驳不稳定起来,正在交手的两个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跌落。
梁诗墨的动作灵巧,加上隐身的能力,配合能瞬移的留存物,她在遍布铁锈的轨道上如猫一般灵活。
粟柔虽然身为女性,却不像一般常识中那样走灵巧路线。
她的恋人向来是以力量著称,在执行组里,就算是力量型的能力者,也没几个敢说自己比得过恋人,粟柔本人也更喜欢正面对敌的战斗方式。
可细长且脆弱的轨道限制了她的动作,落脚地狭窄,需要随时注意保持平衡,而且这轨道本就摇摇欲坠,根本承受不住恋人一拳打上去的力量。
可以说,过山车的轨道,是最不利于恋人发挥的场地之一。
好几次,梁诗墨都在刻意引导粟柔攻击,然后在恋人的铁拳即将到来的时候忽然瞬移,试图让粟柔自己毁掉自己的落脚点。
粟柔想要转移战斗的场地,却又受到对方的纠缠,让她不得不继续留在危险的轨道上,进行着对自己不利的战斗。
但粟柔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就算是在外部条件全都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下,依旧和梁诗墨缠斗。
力与巧互相克制,局势十分微妙。
忽然,梁诗墨带着笑意说:你丈夫的脊骨,一直没找到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