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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0)

    她说:季满庭所对付的人,刚好也是我的仇敌,我就稍稍助了季满庭一臂之力,把那人封印起来了。
    她举起手上的妖幡,又说:但是她似乎早已是强弩之末,做完这件事以后,就消失了。
    渺渺面露茫然,仿佛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消失了?
    苏轻雪便说:大约是身死道消了。
    渺渺的面孔在短暂的空白之后露出惊慌来,她说:这、这怎么会呢?我不相信。
    她虽然平日冷静,到底也没有接触世事多久,听到这话,就不知如何是好,盯着苏轻雪道:你刚才拿到手上的红色的珠子,又是什么?
    苏轻雪道:我也不知道,大约是法宝之类,她说希望我把这交到丹阳谷,我会照做的,所以就不能给你了。
    渺渺又问:当时只有季满庭?
    苏轻雪点头:我不曾见到其他人。
    她这么说完,见渺渺不说话,便说: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渺渺闻言,连忙拉住苏轻雪,道:不行,你不能走。
    苏轻雪莫名被拉住,正想将对方甩开,抬眼见渺渺神情娇弱,十分单纯,便有些迟疑,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在哪里听到过渺渺的声音。
    那天就是她见到尚飞花之前被大能追杀身受重伤的那天,有个声音在公交车上提醒她快跑,她还记得那声音说要抓你的人不是我,交出魂魄,我可以帮你阻上一会儿,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这提醒十分及时,若不是这个提醒,只差了了一息,苏轻雪想自己就应该死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那天的那个人,那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既然想到了这个,苏轻雪就直接问了:你是不是认识我?
    渺渺摇头。
    苏轻雪道:我叫苏轻雪,你真的不认识么?
    渺渺瞪大了眼睛,她望着苏轻雪,好一会儿才渐渐认了出来,对方的面孔说不上有什么变化,只是因为气质变化极大,所以判若两人。
    渺渺道:你变化很大。
    苏轻雪眼神微黯,道:你认识我,那是不是曾经在公交车上提醒我,要快点逃跑?
    渺渺点了点头:你还记得这事。
    苏轻雪没问对方为何会提醒,只说:你曾救我一命,我该报答的,你希望我做什么,我会尽量做到。
    渺渺听到这话,便想,自己看来得瞒住追杀她的人就是顾银盼这件事,同时嘴上说:我暂时想不出来,只是希望你别走。
    苏轻雪摇头道:我时间有限,这样,我们交换神识印记,你要是有事,便传信给我,我一定会前来。
    渺渺见苏轻雪神色坚决,也不好强留,两人交换了印记之后,苏轻雪便很快离开,渺渺留在原地,此时才有精力思考,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说。
    主要是季满庭已经死了这件事,她该说么?
    回到家之后,乔中羽便问她情况如何,渺渺犹豫了几秒,开口把刚才碰到的事情说了,乔中羽听完,大脑轰鸣一声。
    在此刻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在她心目中,像季满庭这样的仙人,应该是不会死的。
    她心怀侥幸:应该有什么手段能躲避死亡才对,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
    渺渺迟疑道:或许是?
    她抬头看着乔中羽,又问:那这件事,要告诉唐九容么?
    乔中羽答不上来。
    天亮之际,唐九容回来了,她打开房门,见屋内一片昏暗,没有灯光,心中突现恐慌,便喊了一声:银盼?
    没有人回答。
    她觉得浑身发寒,拿着钥匙的手也抖得厉害,立刻下楼去找乔中羽和渺渺,乔中羽和渺渺也等了唐九容一夜,刚才眯了一会儿,听见唐九容敲门,就连忙出来了,和唐九容上了六楼。
    渺渺重复了刚才的场景,说季满庭和顾银盼飞遁而去,涂山也前去追逐,她不敢过去,怕只是拖累,过了一会儿,顾银盼又回来,带上红红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后来雷云散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没说后来碰到苏轻雪告诉她季满庭已死的这件事,因为乔中羽叫她见机行事,她现在看着唐九容的神色,觉得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机会。
    唐九容的额上冒着虚汗,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瞳孔震颤,简直仿佛将死一般。
    她平时向来冷静,现在却十分无助,只问:那她们人呢?为什么后来没有回来?
    渺渺没法回答,只好说:再等等,或许过一阵子就回来了。
    或许。
    渺渺这话,自己说的也没有什么底气。
    可是在场的三人似乎都信了,她们互相望着,在此刻抱着一个虚幻的希望。
    这个晚上过去了一周之后,网上仍然有讨论的热度。
    有不少网友说自己昨天晚上在观看流星雨的时候看到了异象,有人说看到一只巨大的狼,有人说看到一只巨大的猫,又有人说看见了人,还是两个,站在银河的两边,可能是牛郎和织女。
    这个说法得到了众人的嘲笑七夕离现在分明还有很远。
    唐九容却无法参与到这场网络狂欢中,她的心里开始有不妙的预感,但仍然安慰自己不要着急,但是一周过去,她没法继续在心里说服自己了。
    渺渺向她不断重复了那天的场景,她也不断地问,渺渺在话语的最后总是说阴云散去,一切好像就都结束了,我才出去看的。
    听的多了,唐九容便想,或许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唐九容看着重新冷寂下来的房间,觉得顾银盼所在的时光,仿佛是梦中的事情。
    不过这梦中的人物又留下了许多的痕迹,好比说门口大小各一双的拖鞋,小的上面有粉色爱心的图案,顾银盼曾经吐槽这双拖鞋太傻,唐九容就又买了一双,白色性冷淡风,结果顾银盼还是爱拖着粉色那双走来走去。
    沙发上摆着顾银盼硬是要买的好几个玩偶,每次去商场她都要抓娃娃,只是每次都抓不到,就干脆去精品店买一只,买来后她却不见她怎么玩,只在看电视的时候靠在身后;茶几上放着新买的游戏机,顾银盼说接下来她就要打单机游戏度日,结果连外面的包装都还没有拆。
    二楼的房间还满是顾银盼的气息,露台的花都枯了,可是在花盆的角落,又长出了一些嫩芽,在春风细雨中瑟瑟发抖。
    近来又开始多雨,唐九容想起来,遇到顾银盼的时候,似乎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正是多雨的时节,那么此时离别,简直就好像命运一般。
    唐九容独自呆了一周之后,渐渐发现她似乎接受不了这个命运。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接受顾银盼迟早会离开这件事,在这件事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能够维持冷静自若,她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不是么,既然是做好了准备的事情,怎么能不能够接受呢?
    可是她确实无法接受,她想要入睡,却睁眼到天明,想要修行,闭上眼睛却仿佛感觉到顾银盼就在自己的身边,于是忍不住睁开眼睛来寻找顾银盼的踪迹,然而睁开眼睛之后,眼前并没有顾银盼,而是空落落的房间,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唐九容走到露台上,眼前似乎浮现出顾银盼离开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顾银盼离开的太突然了。
    明明当时说了,会回来的。
    明明最初见面的时候,说想要恢复,起码要一百年的。
    而且更让她感到恐慌的是,她虽然努力不去想那种可能,但是一种可怕的可能性仍然时不时会在她心中掠过,又过了一周之后,这可能性变得愈发清晰,唐九容无法再欺骗自己顾银盼和季满庭都突然没有了踪迹,而那位神君亦是没有再来找麻烦,那会不会是
    唐九容总不愿意去想那种可能,渺渺和乔中羽曾欲言又止地想说她们会不会同归于尽,但面对唐九容,却不敢说出来,因为唐九容看起来实在与往常不同。
    若是平时,唐九容总是镇定自若,可现在看起来却十分不稳定,时常发呆,又突然惊醒。
    乔中羽很担心唐九容,更不敢说苏轻雪说的季满庭已死的事情,只和渺渺一起想办法竭力想给对方安慰。
    但是开始几天,唐九容还会和渺渺说话,问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问的多了,问题就越来越难,好比说唐九容开始问她们会去哪里,为什么不回来呢的时候,渺渺就答不上来,答不上来的次数多了,唐九容就不再问渺渺了,她甚至不再开门,叫乔中羽想到以前她刚住进来的时候,想起顾银盼还没来的时候,那个时候乔中羽觉得唐九容是个怪人,现在却突然想,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唐九容也碰到了悲伤的事情?
    不止是唐九容,乔中羽也很担心陈光霁,因为红红也走了,乔中羽只好对陈光霁说,是红红醒来之后突然会飞了,就飞走了。
    陈光霁大约是觉得乔中羽没有必要骗她,相信了这件事情,有许多天也是食不下咽,直到有一天,她突然问:这几天没有看到银盼,银盼去哪了?
    听到这话,明明一只努力在隐瞒的乔中羽突然就哭出来了,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欺骗下去,因为这件事情在她心中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从前谎言只是蛋糕上的点缀,现在却是噩耗的外壳。
    乔中羽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告诉陈光霁顾银盼根本不是人,红红也不只是一只鸟,渺渺不是一个小孩,流星雨落下的那个夜晚,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光霁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信息,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但是她见乔中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渺渺担心的也只差陪着乔中羽一起哭,再联想这几天见到的唐九容,差不多也是一具行尸走肉,便渐渐相信了,并且意识到这事一发生,大家好像差不多都废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如此说来,这一切都可以算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还是个更高维度的世界的事情,是她们凑不上什么热闹的,就好比现在,她们连顾银盼季满庭是生是死,都没有办法确定。
    可能是因为平时写的就是修真文,陈光霁发现自己意外的冷静,而且她反而很乐观,觉得如此一来,红红就不是真的飞走了,她有一天还是见的到的,本来让她失去希望的一件事情,又有了希望。
    她思索良久,最后看着乔中羽道:你还记不记得太平?
    乔中羽茫然抬头,好半天瞪大眼睛,同样想了起来,原来她们还认识一个非同寻常的人。
    她立刻把这个建议告诉了唐九容,唐九容二话不说,定了机票,次日四人便来到了太平所在的山头。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际,山上风景正好,是旅游旺季,和上次来的时候不同,游人如织,景色优美,绿叶鲜花,相得益彰,几人却没有赏景的心情,径直爬上山,连累都没有感觉到。
    唐九容更是如此,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要快点找到太平,要快点找到太平。
    出发前,陈光霁私下里找她说话,希望她能冷静,唐九容却毫无办法,其实她懂这些道理,可真实面对时,理智并追不上情感,她的大脑像是失去了一个开关,让从前能够克制住的情感倾泻而出,无法控制,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得和往常不同,像是蒙在云雾之中,像是在不断摇晃旋转,她抬头望向天空,甚至看不见太阳,只有白茫茫一片。
    世界崩塌了。
    就像是她得知母亲的死讯时一样,就像她得到父亲的噩耗时那样,世界再次崩塌了。
    她只好追寻着眼前唯一的希望往前走,她穿过人潮,走到厢房,见厢房住的不再是上次见到的非人,而是一群普通人的游客,她想到那群非人,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大年初三她们去找乔中羽那天,被拿掉了项链的全知教的那人,那人失去了魂魄,却仍能活动,多么像是太平这里的那群傀儡啊。
    唐九容觉得自己很奇怪,因为她先前明明已经大脑空白,此时却又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她于是想到,如果这些傀儡果真就是全知教那些失去了魂魄的人,那么实际上太平不管是和尚飞花,还是和万灵宝书的联系,都要比自己想象中要紧密。
    万灵宝书和顾银盼一起消失,尚飞花又在涂山手上身死道消,太平对这些事,肯定是会有了解的。
    希望伴随着这些猜测而膨胀,唐九容想往更深处走,突然有人走到面前拦住她,笑着对她说:不能再进去了,里面是游客不能进的区域。
    唐九容看着眼前的人,她的脸上挂着一种宁静的没有感情的微笑,她便开口道道:我找太平,你去同她说,我有一件属于尚飞花的东西想要给她。
    她突然冷静了。
    大约是因为,她要抓住这希望。
    太平听到这个传话的时候,正在教黎安瑜写字。
    她用毛笔写字,黎安瑜却用水笔,最近黎安瑜带来的水笔快要用完了,所以她也开始决定学习毛笔字。
    可是一上手写,黎安瑜才发现写毛笔字居然这么难,努力了好几天,仍然只能写出一团又一团的粗麻花模样,太平很爱惜自己的纸墨,开始还挺冷静,认为初学者学习,挥霍掉一些很正常,今天也无法忍受了,开始手把手教黎安瑜。
    太平在身后怀住自己的时候,黎安瑜发现自己有点莫名的脸红心跳,虽然日日相处,但在黎安瑜心中,太平仍如高岭之花一般,只可远观。
    她正心如擂鼓,平时总叫她吃饭的一位阿姨过来了,在门口说:有人在外面找您,说是有尚飞花的东西想给您。
    太平握着黎安瑜的手骤然一紧,抬起头来道:把那人叫进来。
    黎安瑜立刻意识到,太平十分在意尚飞花这个名字。
    她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向太平,太平便对她说:你去隔壁练习,晚上之前,必须练完五幅,不然不许吃晚饭。
    黎安瑜一边哀叹自己居然重新体会到了小时候练习写字的痛苦,一边在心里好奇地想,这个让太平感到在意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实在太好奇,她便放缓脚步,稍微等了一等,过了一会儿,见游廊处走来了她十分眼熟的几人,忙惊讶道:是你们?
    陈光霁以为唐九容失魂落魄,正想回答,突然听到唐九容说:是啊,我们是有事来找太平帮忙。
    黎安瑜随口道:是又要找什么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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