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7)
季满庭便将她拉到身边,用手捂住她的眼睛道:别看了,你修为尚低,还见不得这样的场景。连看都不能看,唐九容更加担忧,可是被季满庭护着,她又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小的时候季满庭经常带她出去玩,第一次被季满庭拉着飞行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在高处怕的不行,却强忍着不说,最后季满庭终于发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说:害怕的话就说啊。
此时此刻,大概是紧张清空了她的大脑,她忍不住说:不会有事?
季满庭察觉到唐九容有些害怕,不禁在心中感慨她对顾银盼感情至深,同时道:不会的,她是大妖,本就不是肉体凡胎。
那她为什么还要渡劫?
季满庭轻笑道:大概是上天还要确定一下这件事。
季满庭这种轻松的说法让唐九容好受了一点,她想说些亲近的话语,却又突然想起来,眼前的季满庭虽然对她很亲切,但其实并没有和她相同的记忆,她会对自己这样好,大概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和玄银素长的一样。
所以她只说:谢谢,不用帮我挡着了,我不会看了。她怕季满庭继续帮她挡着,靳順娷会用眼神把她杀死。
她低着头,听着阵阵雷声,最后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太弱小了,如果,她真的分享了无常者的能力的话一步登天
唐九容悚然一惊,发现自己其实并非完全不心动无常者所说的一步登天,是了,不可能有人对变成这世上最强的人感到无动于衷。
她连忙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从这种想法中脱离出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向着季满庭搭话道:你还有可能恢复在常世的记忆么?
季满庭道:恐怕有点难。
唐九容惊讶:并非完全不可能么?
季满庭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完全确定的,按照我对自己的了解,我想我应该留过后路。
唐九容道:可是那时你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分身,也真的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啊。
季满庭道:话虽如此,我是魔道修士,夺舍重生的事也是有的。季满庭不太相信自己会全然放弃,她修行至今,碰到过许多绝境,若是那么容易放弃,此时便不会站在这里。
唐九容有点难以判断季满庭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便盯着季满庭的脸看。
靳順娷突然插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段几百年的记忆而已,修士闭关几百年的,也不是少数。
她看似若无其事地走了几步,挤到了季满庭和唐九容的中间,唐九容发现了这件事,嘴角一抽,自觉闪到边上去了。
这时,一声惊天巨响响起,与此同时,紫色的闪电像是巨蛇一般在黑云中闪烁,一明一灭,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第187章 一念
唐九容没办法直视,只好盯着地面看,内心却越发焦灼。
她很想问问季满庭现在是什么情形,但靳順娷隔在两人中间,阻挡了她的冲动,她明白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顾银盼所遭遇的事情,不会因为她询问季满庭而有所改变。
她又希望季满庭能在发现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及时告诉她,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她有点担心自己乌鸦嘴,平时她其实并非迷信的人,这会儿担心要是说出来了,事情就会走向说出来的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这让她不敢说这句话。
于是她只能听着雷声,其中伴随着像是虎啸一般的低吼,唐九容想:这是顾银盼的声音么?明明缩小的时候是只小猫咪的模样,声音却是这样的么?她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又想到自己似乎没有听到过缩小状态的原型下顾银盼的声音,她想象那是小猫咪的叫声,嘴角就忍不住牵起,觉得之后一定要看看才行。
她在焦灼中胡思乱想,顾银盼则在雷声中回忆往昔。
上一次渡劫,是一千多年前,她只经历三次雷劫,便跻身真仙,那是因为她出身便是天赋异禀的大妖,而且上千年以来,她专注于修行,心思单纯,没有任何杂念,渡劫对她来说是自然而然度过的事情,她时常奇怪,为什么那些人类修士把渡劫如此困难,还有在这阶段困了成千上百年的人。
这会儿她却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原来如果心有杂念的时候渡劫,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的脑海中还映着着秦橙最后的笑容,她又是难过,又是震惊,不明白为什么秦橙明明应该没有了神智,最后还会记得自己,记得秦芸。
还有,妖兽们明明也没有了神智,却会在最后关头,拼掉了性命来帮她们呢?
这些想法让她动摇、困惑、心神失守,她大脑混乱,无法冷静,紫色的电光打在她的身上,她感到一阵钝痛,同时闻到皮毛烧焦的味道,但是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她记得千年之前那场渡劫,她最在意的,就是头顶的毛被烧焦了的事。
因为现在心里的难受超过了表面的难受,而且她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难受。
于是那雷电似乎也打到了她的心里,心脏上好像缠绕起了丝丝的闪电,引的外界的电光也更猛烈了些,她晃动脑袋,却感觉到耳朵上好像已经被划开了口子,流出血来。
糟糕,我不会渡劫失败?顾银盼担心起来,她努力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渡劫上,然而总是不行,脑海中思绪从未有过的繁杂,令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的大脑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从修真界遇到偷袭流落常世之后发生的事情,她还记得自己那时身受重伤,境界跌落,不得已化成原型,流落常世,躲避数月之后,她化成人形,却也只能变成小孩子的模样,连衣服都是偷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她十分茫然,所以才占卜了一签,那占卜给了她一个方位,她走到不耐,蹲下来怀疑自己在重伤状态的占卜可能不准的时候,碰到了唐九容。
那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唐九容和她在大街上碰到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哦,唯一有点特别的是,对方的身上缠满了虚耗,刚好可以给正处在极度虚弱状态的自己加点口粮。
可是越相处,她越觉得对方是特别的人,因为身上的每一寸都是特别的,于是反而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形容,只知道看到这个人,她便觉得生命都完整了,什么都不缺了。
想到了唐九容,她感觉自己似乎从先前那难受的状态中出来了,遮蔽着心灵的乌云散开了一些,她望向天空,发现雷云似乎比起最开始要稀疏了一些,从厚重云层的间隙,隐隐透出些天光来。
是天要亮了么?
期待刚刚升起,忽然有一道黑影直冲而来,速度快到只看到一道虚影,转眼就已经到了顾银盼的面前,向她的脖子咬了过来,顾银盼翻滚躲开,看见长着浓密黑毛、头顶有着尖锐独角的妖兽,目光炯炯,抬脚向她踏来。
顾银盼挡住了这一下,却也因为冲击向后滑出好长一段距离,开口道:果然是你。
上次那道黑影,众人便猜是阳首山阳首神君獬豸,如今对方出现在她面前了。
獬豸却不废话,像山岳般沉重的身躯向顾银盼飞快冲撞而来,这一下顾银盼没有挡住,倒飞在地,更要命的事,天雷刚好打下来,顾银盼几乎可以确定,她要是接下这道天雷,大半条命应该就没了。
对方特意挑这个时候来攻击她,绝对不是凑巧而已。
如果有时间,顾银盼一定会气的大骂,但是这会儿情形紧急,她慌乱之下,便祭出后土伞来,朝着那天雷丢了过去,后土伞迎风展开,接住的却不知是天雷,还有獬豸投来的众多石块沙尘,只听密集的巨响过后,伞面上竟然出现了裂痕,似乎马上就要坏了。
她凝聚力量,做好了伞破之后破釜沉舟的准备,却见一道黑色的锁链从尘土之间穿来,缠绕在了獬豸的角上,獬豸发出低吼,焦躁地踩踏在地面之上,令地面土石乱飞,山崩地裂,解了顾银盼的压力,令她站起来跳出了獬豸的攻击范围。
她跳到一边,看见了季满庭和靳順娷,季满庭看见后土伞的惨状,苦笑道:坏了啊。
顾银盼心虚扭头,想到那定位罗盘,也已经自爆四分五裂。
确定顾银盼没有大事之后,季满庭便和靳順娷一起去捉那獬豸,然后眨眼之间,被锁链缠住的就变成了一堆泥土,而獬豸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靳順娷道:跑得挺快。
季满庭则说:他一位神君,竟做偷袭的事,真是奇怪。
顾银盼闻言,忍不住骂道:一个卑鄙小人!
恰巧这时最后一道雷光落在了她的耳朵上,又给她劈出了一道伤口,她气急攻心,吐出了一口血来,直接昏过去了。
唐九容在乌云散去之后才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顾银盼,大惊失色,跑到对方的脑袋边上,这脑袋有五个她那么大,唐九容不知如何下手,只好伸手轻轻按着顾银盼的鼻尖,扭头看着季满庭道:她没事么?
季满庭道:先前看着像是没事,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
唐九容看着顾银盼身上的伤口,只觉得触目惊心,心疼不已,却又束手无策,幸亏靳順娷身上带了丹药,唐九容接过丹药,只觉得这丹药芳香无比,药香混合着花香,一出匣就飘出了几十里远,她捧到顾银盼嘴边上,正烦恼该怎么给顾银盼喂下去的时候,却见巨大的舌头伸了出来,在她手心一卷,就把药给吞下去了。
唐九容:真的昏倒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顾银盼悠悠转醒,证明了刚才是真的昏迷,也证明了吃货的力量有多不可思议。
她醒过来,就先缩小的身形,变作了猫咪一般的大小,不过虽然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直愣愣看了唐九容一会儿,便往唐九容怀里拱,调整了一下姿势之后,便缩成一团抱住了头。
唐九容有点想笑,但看见头上和耳朵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又笑不出来,小心把她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因为这里毕竟还是别人的领地,众人便先集体离开了,到了庆窊之后,着了家旅店先落脚住下,好让顾银盼也有恢复的时间。
顾银盼在到旅店的时候,其实已经醒过来了,但她觉得丢脸,就装作没醒,唐九容便买了些伤药,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顾银盼身上的毛有点烧焦,同时沾满了尘土,唐九容拿热水沾湿的布帮顾银盼擦去表面的浮土,又用剪刀剪掉了烧焦的毛,她动作轻柔,顾银盼都快睡着了,不过伤药一上耳朵,顾银盼又因为疼痛清醒了,同时耳朵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唐九容一愣,有些不确定这是一种条件反射,还是顾银盼其实已经醒了。
她便轻声叫了一句:银盼?
顾银盼被这一声叫的心都化了,自然不好意思再装睡了,睁开眼睛望向了唐九容,见唐九容微微皱着眉头,正担心地看着她。
顾银盼意识到自己的装睡让唐九容担忧,便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睡着了。
唐九容道:你继续睡也行。
顾银盼这个状态看着唐九容,只觉得唐九容巨大无比,想想有些别扭,就想变成人形,可是变成人形,就没有衣服穿,而且身上脸上都是伤口,变成人形也不漂亮,纠结之中,唐九容帮她上好了药,说:你先别洗澡。
顾银盼便想,要是变成了人形,身上光溜溜的,肯定忍不住不去洗澡,那就先维持这样一阵子。
这样想着,她感到困倦,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顾银盼睡着以后,唐九容坐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靳順娷敲门,把她叫出去了。
靳順娷站在门口,看了看房间,见顾银盼已经睡着,便直接开口道:你可以教我怎么追了。
唐九容挂心顾银盼,一时没懂:啊?
靳順娷皱起眉头:快点,我很急。
唐九容:哦。她想起来了。
第188章 一念
唐九容还挂念着顾银盼的情况,十分不想离开房间,便对靳順娷道:这种事最忌讳急躁,不用急于一时。
靳順娷挑眉道:你是不是哄我?
唐九容一惊,暗想,这都被她发现了?
她确实想要先拖一拖再说。
不过这种事当然是不能承认的,唐九容一脸严肃道:没有骗你,确实急不得,要徐徐图之,你要是太急,就不自然,不自然就不会成功。
靳順娷想到先前装可怜的那个办法,教她的长老说是很有效的,但是季满庭明显一副发懵和被吓到的状态,或许就是唐九容说的这个道理因为她不自然。
见她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靳順娷就有些信服了,又问:怎么图?
唐九容瞥见房间里顾银盼翻了个身,似乎压到了伤口,顿时皱起眉来,突然灵机一动,道:光说不够,你得学着做,这样,你观察一下我对银盼是怎么做的,说不定能有所启发。
靳順娷皱着眉头,觉得这话好像没道理,又好像有道理,沉思中,唐九容转身进了房间,轻柔地为顾银盼翻了个身,顾银盼甩了下尾巴,用蓬松的尾巴盖住了脸,唐九容喜欢尾巴,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
靳順娷看着,也觉得这皮毛似乎十分柔软顺滑,令人蠢蠢欲动。
唐九容抬头问:你懂了么?
靳順娷面色凝重,因为她不是很清楚刚才那一幕自己应该懂些什么。
唐九容道:一看就知道你不懂,我是想表达,对待喜欢的人,一定要细心、温柔,及时发现她需要你做什么。
靳順娷微微抿了下嘴。
她毕竟身居高位已久,一时说不出这也太难了这种类似的话,沉默许久,她开口道:换个办法。
唐九容:
靳順娷道:她不是婴儿,也没有受伤,我为什么要照顾她。
唐九容道:因为你喜欢她啊。
靳順娷道:可她不需要我照顾。
确实如此,以季满庭的性格,大约很少有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就算如此
从关心小事做起是基础操作,唐九容道,总之,你现在去她的房间,找她说会儿话。
靳順娷又陷入沉默。
唐九容见靳順娷眉头紧锁,似乎非常烦恼,以至于气势逼人,让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便问:谷主还有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