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此事一出,学子不平,民间也议论纷纷,就连陪柳明月关在家庙中,只有偶尔溜出去采买东西的寒霜都有所耳闻,所以柳明月也连带着知晓了几分。直到新帝登基,张丞相一脉败落,这位岑子玉才有了出头的机会,扶摇直上,年纪轻轻便官居三品,人人艳羡。
作为重来一世的人,柳明月怎会不知这位如今还没有一飞冲天的岑解元是极好的结亲对象。
可她清白早已不在,还是不要祸害人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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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月却不知,这位岑子玉岑解元,于御花园路过时,就已经看见了她与柳贵妃。
毕竟人人都知宫里有位容貌艳绝的 柳贵妃,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柳贵妃身旁还有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子,容貌也很是出众,只可惜坐在轮椅上。
“今日进宫面圣怎么样?”
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岑子玉正在回想白日里见到的那位轮椅上的姑娘,顿时被吓了一跳。
“师兄!你能不能不要翻窗户!”岑子玉气得头疼,他这位师兄别的都好,就是不走正门,每次都能惊吓到他。
“客栈人流太广,我若是从正门上来被别人看到不好,毕竟现在还不能让人察觉到你与镇南将军府的关系。”裴慎顿了顿,声音平静地分析:“而且是因为你每次都在出神,这才容易被吓到。”
岑子玉无法反驳。
“好了,说一说今日的情况吧。”裴慎将握着佩剑的手在身前交叉,重心则靠在身后的桌上,询问岑子玉情况。
他是明面上的棋子,光明正大地由大将军安插在五皇子身边。
而岑子玉,便是早年倾力培养出来的一枚暗桩,就是为了趁着今年的秋闱和明年的春闱一鸣惊人,打入朝堂之中,成为未来五皇子的助力。
“其他都好,就是这宫里的女人也和外面的一般,整日想着给我做媒。”岑子玉说着按了按眉心,微微有些烦恼,又有些藏不住的骄傲。
“对了,师兄,那柳贵妃的侄女为人怎么样?五皇子平日住在贵妃宫中,你应当也与那位柳姑娘有过接触……”
岑子玉放下按着眉心的手,抬头却发现他那位向来友善的大师兄此刻竟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他莫名打了个冷颤。
从前便是偷偷喝酒被大师兄逮着,也没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
“那个师兄,我只是想,以我现在的身份想要接近五皇子比较困难,若是与柳家结亲……”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剑身出鞘的声音。
得,他闭嘴还不行吗!
第30章 雪人 她经过前世,恐怕也不愿意再生一……
柳贵妃遣了人去探岑子玉的口风, 可没想到回来的人竟然说连岑解元的面都没有见到。
“人还没入殿试,排场倒已经摆起来了?”柳贵妃听闻凤眸微敛,顿时有些不喜起来。
那太监连忙解释, “娘娘, 倒也不是不见咱们的人。您是没看到,多少媒婆挤在那客栈的楼梯上, 结果那岑解元一个都不见, 直接在房 门上挂出来一幅字, 上书——大丈夫不立于世,何以成家”。
倒是一下子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得知不是针对她与承德侯府,柳贵妃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摆了摆手:“既然他无意成家,那就罢了。”
反正柳明月如今看着对婚事也不上心, 再留她几个月照看五皇子也好。横竖春闱就在明年, 等到那个时候,再从状元榜眼探花里重新挑一挑。
岑子玉之事并未影响到柳贵妃的心情,柳明月听闻倒是松了口气, 想着贵妃总算能够安分几日,不用盯着她的婚事了。
谁知没过几日, 宫里头又出了一件大事儿。
张妃的妹妹,那位仅仅入宫一个多月,阴差阳错被临幸了一次的张良媛, 有孕了。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珏哥儿与五皇子都在国子监念书,柳明月本坐在自己房里练字,却透过窗户看见了怒气冲冲从殿里冲向庭院的柳贵妃。
她从未见柳贵妃生过这么大气,她倒也不像别的嫔妃那般,会拿宫人出气。而是拿了根长竹条, 把庭院里一棵石榴树上的红石榴,一个接一个的全都给狠狠打落了下来。
“娘娘仔细手!”
“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哎呀娘娘!这石榴汁溅到您身上了!”
长丽宫里乱作了一团,柳贵妃却充耳不闻,一下接着一下,抽打着树枝,直到地上都是摔碎了的红玛瑙一般的石榴子,她这才踩上去狠狠碾了几脚,然后带着一地的嫣红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之中。
柳明月阖上了窗,让身后的宫女推着自己过去。
却见着柳贵妃重重摔上门,不许任何一个宫人进去。她在门口守了一盏茶的时间,估摸着她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宫人替她开门,自己推着轮椅进去。
“都给本宫滚出去——”
柳贵妃还以为是哪个不听吩咐的宫人,狠话说到一半,见进来的是柳明月,只能截住话头,然后别扭地偏过头去。
她虽只比柳明月大十岁,但毕竟是长辈,这般失态的样子被她看到,终究有些难堪。
“娘娘。”
柳明月轻声开口,柳贵妃却擦了一把眼角,没事人一般从软榻上坐了起来:“行了,你不用劝本宫,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什么早晚都会有的,本宫这些年早就听腻了。”
十年了,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听得别的嫔妃有孕,心里还是会难受罢了。
她从得封贵妃,入住长丽宫的第一年起,便在院中亲手栽了一棵石榴树,想着寓意多子多福,是个好兆头,希望自己也能在这座宫殿里早日怀上龙子 ,有个自己的孩子。
哪想多年来虽然圣宠不断,却从未有过一次好消息。
这次失态是因为那张幼漪,只在那日晚上被圣上临幸了一次,偏就有了身孕,对比一下,她怎么能不气。
“娘娘。”柳明月倾身上前,握住柳贵妃的手,“张幼漪有孕,于她而言,并不见得是好事。”
“什么意思?”柳贵妃神色间已经恢复了正常,只眼角还有些微红,看出先前情绪失控过。
“张妃若是无子,自然欢喜她这一胎,可她已经有了两个皇子,若是张家再出一位……”柳明月眸光微沉,大皇子提前封王,是因为张妃将张幼漪送到了皇帝床上,皇帝对着张家有愧,这才换来的补偿。
若是让张幼漪生下这个孩子,张妃难免要怀疑,一向偏爱小女儿的张丞相日后会去支持谁。
毕竟圣上如今还是壮年,在除了柳明月之外的众人眼里,怎么看都能在位多年。张幼漪若是现下生下孩子,到那个时候也能长大成人了。
“再者。”柳明月忽的转了话题,声音低沉了起来,“生孩子是件走鬼门关的事情,张幼漪比我还要小上半岁,身子骨还未长开。若是真去生这个孩子……”
她抿了抿唇,脸色微微发白,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掐紧了自己的手心。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差?”柳贵妃疑惑地看向柳明月。
“无事,我只是想起母亲当年也是年纪太小,生我伤了身子,才早早地去了。”所以自此以后,老夫人便决定,柳家娶媳妇也好,女儿议亲与嫁人也罢,都要等女方年长一些。
柳明月另找了个借口,逼着自己跳过了那段血腥的回忆。
她果然还是不要嫁人的好。
即便哪天真的遇到一个能接受她的男人,她经过前世,恐怕也不愿意再生一次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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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虽然没有那么喜欢张幼漪,但听说她怀上了龙胎,还是给她晋了位份,赐下了不少赏赐。
就连张妃,也提前解了一个月的禁足。
柳贵妃虽然已经气过了一遍,却也跟皇帝耍了几天的性子。她心里有数,这分寸拿捏得好,倒是让皇帝心疼,破例在长丽宫又留宿了一夜,就连赐下来的赏赐,也不见得比和玉宫那边少。
等到三个月过去,已经晋升为嫔的张幼漪,终于将这一胎养实了,坐着软辇,和其他嫔妃一起,到长丽宫给贵妃问安。
京城入了十二月,便开始落雪。
柳贵妃听说这漪嫔要冒雪来给自己请安时,眼皮子一跳,“她不会是这胎有了问题,特意跑到本宫宫里 来,想要陷害本宫吧。”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妃嫔。
所以等张幼漪来长丽宫的时候,柳贵妃连杯热茶都没肯让人上,只冷冷淡淡地走了个过场,便让张幼漪和众妃一起回了。
因着刚下过雪,珏哥儿想出去和五皇子一起打雪球。五皇子比起打雪球,却更想堆雪人,只是想起往年自己都堆得不好看,便央了柳明月和他一起出去。
五皇子的要求,柳明月断然是不会拒绝的,况且他们也没有跑远,就在长丽宫的附近。
宫道早就被宫人清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积雪。柳明月让珏哥儿与五皇子去旁边的雪地上捧雪堆身子,至于她自己,则坐在轮椅上,去搓雪人的脑袋。
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倒是不冷。只是为这圆滚滚的雪球,柳明月搓了许久,才搓出来浑圆的一个。
然后再拿黑色的玛瑙石给这圆圆的脑袋安上眼睛,小巧玲珑的胡萝卜装上当做鼻子,再用胭脂扫上腮红,唇脂抹在手上,给雪人的脑袋画上嘴唇。
等这一切做完,手也冻得微红。
五皇子见她做完了,跑过来从柳明月手里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过去安到他与珏哥儿堆好的雪人的身体上。
柳明月完成自己的任务,这才接过宫女手里的暖炉,驱散一下手上的寒气。
无意间抬眼撞上裴慎看她的目光,刚瞪了回去,哪想这清扫过的宫道上又出现了另一个更令柳明月生厌的男人。
柳明月终于明白张幼漪今日为什么要来向贵妃问安了。
因为荣亲王进宫了。
避无可避,她只得按捺着心底的不爽,与荣亲王请了个安。
“看来柳贵妃没有尽心替你请太医啊。”荣亲王扫过柳明月的轮椅,嗤笑一声,他先前便看见这个女人在帮五皇子堆雪人。
也不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嫡子交给一个只会争宠的宠妃抚养。
果然养得整日只知玩闹。
“劳王爷费心了。”柳明月懒懒地道,如今她与荣亲王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倒也不用再在他面前委曲求全。她腿伤其实已经好了,但是不希望别人起了给她说亲的心事,至今只要出门,都还在轮椅上坐着。
荣亲王眉头微皱,被柳明月的语气弄得有些不爽。
“皇叔。”五皇子手里抱着一个小雪球过来向荣亲王见礼,荣亲王眯了眯眼,忽然拿过五皇子手里的 雪球,朝着他们先前刚堆好的雪人头上砸去。
他的准头不差,雪人的脑袋一下子就被砸碎,五皇子脸色也唰的一下就变了。
珏哥儿见状连忙小跑过来,拉住五皇子,生怕他脾气上来要和荣亲王硬杠。珏哥儿是知道这位荣亲王的,家里的六妹妹就是被他害得落水。
柳明月反倒是气笑了,唇角勾起一抹讽意:“荣亲王殿下真是好大的本事,每次都逮着小孩儿欺负。”
“一个雪人而已,本王砸便砸了,难不成这等小事你还要找你的贵妃姑姑,给本王告御状不成。”荣亲王冷笑一声,倾身上前,将柳明月逼得后退了两分。
他哪里不知道柳贵妃上回还在他皇兄那里给他上眼药。
他这皇兄对他也没有十足的真心,逮着机会将他训斥了一番。
今日这般小事,他倒是不信,柳明月还会搬弄到圣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