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不会。”陆安之没有迟疑:“你很有意思,又好看,又聪明,又有趣。”
林卿卿被他一板一眼地夸赞,脸颊羞赧至滚烫。
那你……可是心许于我?
这念头在心尖似烟火般忽然绽放,林卿卿收敛不及,却也没那般勇气,趁人微醺脑子不甚清醒时追问。
对面之人却是浑然未觉,只酒力未消,倦意袭来。他蓦地就扯过林卿卿的手臂,两人又是一道倒下。
“我倦了,睡觉。”
……
次日正午。
林卿卿身子燥热,亦由着外头炽烈的光线叫醒。昨夜本就睡得晚,又被陆安之折腾到将要天明,这会儿醒了床侧却不见他人。
洗漱过后,月折正好送来饭食,林卿卿便是揪住她:“陆安之呢?”
“公子在休息。”月折头也不抬道。顿了会儿,又是补充,“公子要我转告你,他昨日醉酒,若有言行不当,还请你勿要见怪。”
林卿卿闻言,眼前不由闪过昨夜两人揪扯的情形。脸颊不由浮上些红晕,僵了僵才道:“不妨事。”便是陆安之不提,她亦不会记挂在心上。
只是……
林卿卿望着摆在那矮桌之上的书册,《兵法奇谋》。昨夜,陆安之将睡之时,还紧握着她的手腕,一遍遍叮嘱,要她今日拿着书册去找他。诸多不懂,他可与她细细讲解。
去,还是不去?
林卿卿用过午饭,直拖到黄昏,也没拿出个抉择来。
不去吧,却是她亲口应下之事。但若是去了,又想着兴许是陆安之酒话,做不得真。这一夜酒醒,兴许他自个都忘了。
眼见得日头落山,只余下半边光辉映照山峦,林卿卿没能提步出门,却是等来了一人登门。
“风止公子。”林卿卿福了福身。
风止径自坐到前厅一侧位子上,拎着扇子悠然道:“昨夜陆安之醉酒,劳烦林小姐照应。”
林卿卿将要应一声“无妨”,风止紧接着便道:“他不曾愈距吧?”
第16章 认账
这……要她如何答?
然风止却是没打断等她回应,紧接着便是长篇大论,缓缓道来:“林小姐,你是不知道,昨夜那叫一个惊险……”
稍后,约摸用了一刻的功夫,月折上来的茶风止都饮了两盏,这才算绘声绘色并添油加醋的将昨夜之事讲述完全。
只是,特意隐去了他自个昭王的身份,以及夜宴之地是江城毅王府。
说罢,风止方才瞧着林卿卿,攒着先前的满腔怒气道:“林小姐,便是你说,陆安之此番替我饮下毒酒,是否太过鲁莽?”
“若是要命,他不该替我喝。若是不要命,他没必要替我喝。”
林卿卿一时应不出。
风止讲故事最初,抑扬顿挫起伏跌宕,颇有节奏。可她细细听了,却是心中骇然。昨夜,陆安之差点死了吗?
“林小姐?”风止手中开启的折扇在她眼前一挥,微风扰过发梢。
林卿卿蓦地回过神,压下喉头发哽,低低道:“也许是他拿不准那酒是否要命,只有喝了才知。”
因为拿不准,所以不让身边人冒险。
风止眼眸微眯,这小姑娘倒是通透,一眼看穿。然他却是连连摆手:“不对不对,这不是要紧事,要紧的是他这人不惜命。说豁出去就豁出去,太武断。”
林卿卿默了默:“这确实不大好。”
世人都想好好活着,他怎能眼睛不眨的去做那惊险之事?且做过后,还能微醺如孩童,
风止见眼前的小姑娘情绪被他所感染,立时附和长长地叹息:“哎!他这个人哪,看着刀枪不入凶神恶煞的,其实他小时候日子过得特别苦,爹不疼娘不爱,一个人这么长大,还能在这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可是吃了太多太多苦。”
“林小姐,你眼下看着他是凶了些,但他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凶的。”
林卿卿想起昨夜陆安之天真纯净的眼,相信风止所说。酒醉微醺的他,或许便是他本来的样子。
风止依旧感叹着:“他这个人啊,就是从没人对他好,才总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
“林小姐,算我拜托你,往后对他好些,就当他是块臭石头,你用心捂捂,说不准哪天就焐热了。”
“再不济,好歹让他有些生的指望,他一个杀手组织的头头,总学什么义薄云天?那是他该学的吗?”
林卿卿深以为然,她自己幼时活得艰辛,因而更能懂得风止所言。遂重重点头:“嗯,不管能不能焐热,我都会尽力。”尽力对他好,不止为了恩情。
说罢,忽又觉得哪里不对?
风止言说陆安之,一个杀手组织的头头?不愧是好友。
风止眼瞧着这位林二小姐眼睛都要红了,自个也是叹着气出门。只是一转身,唇角险些要扬到耳垂去。
小姑娘被他忽悠得仿佛陆安之十恶不赦,都可原谅。不由得感叹:太好哄了,小姑娘这般好骗搞得他竟有些心虚。
随后风止直入正殿二楼,一进门就察觉窗边一道冰冷的视线直直射来。
陆安之睨着他:“唱话本的都没你能说。”
风止自得地轻哼一声,折扇一收,落于指尖轻巧把玩。他大步走向陆安之,悠悠道:“那你自个说,我这字字句句,可有半句虚言?”
不说假话就是了,哪那么多讲究?
陆安之懒得理会他,单手负在身后,眸色沉沉:“昨夜之事,我当时以为是毅王下毒,图一个万全。今日再想,有些地方不对。”
“什么?”
“毅王府满院都高手,没必要多此一举。且这毒性太弱,若为万全,力道不够。”
风止方才轻佻,这会儿亦是凝重起来:“你是说,这毒酒不是毅王下的?”说着,又是不确信补充,“可那是在他府上,除了他还有谁?”
陆安之略沉吟了一会儿:“听闻毅王妃极是宠爱那位郡主。”
“哦!”风止长长地感叹一声,恍然大悟。
结果这声叹还未落下,陆安之紧接着便道:“世子江玉笙对妹妹也是极好。”
风止一口气卡住,紧握着折扇猛地敲在掌心,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
不料陆安之又道:“郡主本人也未可知。不过这些不紧要,还是盯着毅王府进出,赶紧找着你要找的人。”
风止听罢,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扯话题就扯话题,难得还这么多话?
终了,仍是没忍住侧过身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昨夜我可是难得君子,没听你的墙角。陆安之,你对那林二小姐做了什么,今日我瞧着月折的脸色都不大对。”
月折往日便是负责看着林卿卿,昨夜定是无意听着了什么,才会那般不对劲。
陆安之本紧绷着脸站着,一本正经。这时蓦地僵住,嘴角微微抽动。他脑海里盘旋过千万种说法,偏是觉得哪一种都不够力度掰扯。
不妨风止忽然道:“呦!林小姐来了。”
陆安之目光下移,果然瞧见林卿卿双手紧握着一本书册向正殿走来。他这脸色便愈发是好看。
风止难得瞧见陆安之这般脸色,啧啧吸着气,到底是给陆安之留了些颜面,一手落在他肩上:“我回避。”
他还有紧要之事,虽是早先嘱托过身侧之人,这会儿也该下山亲自去盯着。可叹好戏一场一场,风止只得错过。
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陆安之仍站在窗前,端的是姿态冷清,不易靠近。
林卿卿进门后,只瞧了一眼,做了一整日的心理准备险些登时滑坡。明明昨夜微醺时还是温和可爱的模样,今日酒醒,便又是那般冷厉骇人的模样。
明明,他长得就凶些。姿态还这么凶。
林卿卿进了门,站在门口没敢近前。一道沉沉的声音便是传过来:“你来做什么?”
林卿卿握着书册往前递了递,努力攒些底气道:“这本书,昨夜你说要我来找你,你与我讲。”
“什么书?”
“兵法奇谋。”
陆安之眼睛猛地睁大,他今日其实醒得早,一睁眼就瞧见佳人在怀,着实是吓了一跳。然他不能饮酒,是饮酒后状如孩童不设防。以风止所言,便是他醉酒,轻易就能给人拐骗了去。
然他懵懂变了模样,醒来后却并非全然了无记忆。
他记得清晰,因而在从前无意饮酒后,特意与风止和月折说过,万不能让他碰酒。
这一次喝酒,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但……
自清晨至此,他仓皇离了林卿卿居处,在自个的卧房又睡了半晌。偏是新鲜入梦,全是昨夜荒唐。
脑海里没完没了皆是他自个没皮没脸的样子,还有小姑娘在他怀里挣扎,脸颊嫣红得要滴出血来。
陆安之一整日都在竭力镇定,却是忘了他临睡前还叮嘱过林卿卿,今日来找他。
正经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幸好,此刻林卿卿离得远,不曾瞧见他这脸色变幻。遂又是严肃正经道:“月折没有同你说?”
“呃?”
“昨夜醉酒,些许事我都不记得。”
林卿卿攒了将近一天的勇气,连带着风止所言才来到这里。没成想,陆安之当真都忘了。
她无措地紧握着书册,一口气乍然泄了干净,极低的嗓音里仿佛携裹了一丝委屈:“可是明明是你……好吧!”
林卿卿默默鼓着嘴,转身要走,又是不甘心猛地回过头,扬声道:“你真的全都不记得了?”
陆安之见她不死心,到底是转过身远远地面对着她,缓缓道:“是。”
林卿卿无奈,忍不住低声哼唧:“你这人……喝酒做过的事便不认账吗?”
认账?如何认?
陆安之听着女孩温软的声音便不住地回想起昨夜种种,他都恨不得重来一次,让风止喝酒算了。
昨夜他如她所言像个猪仔一样,蛄蛹蛄蛹只往她怀里拱,还拉过她的手臂枕在脑下,然后两只手死死地抱住她。
那情形,他颜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