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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陆安之闻言,嗤笑一声。从头至尾,林卿卿说得相当真切,却是在最后这一处露了形。生过的事清晰,未发生的却是模糊,实在像是有所图谋。
    但,她絮叨了一串也并非全都无用。至少,这些日子都赶在了一处,皆是七夕,便有些蹊跷。
    末了,陆安之将手中长剑递与她:“拿着。”
    林卿卿愣了下,没接。
    陆安之眼睛微眯凝着她:“若是要逃,也好有剑防身。”
    他仍是不信她!林卿卿实在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好令他重视,只得反复强调:“反正你要早点回来。”
    “嗯?”陆安之手指握剑仍向前伸着。
    她只得赶忙道:“月折给过我一把。”心下又是迷蒙,陆安之非要给她剑做什么?他下山办事,用不着长剑吗?
    “用我的。”陆安之说罢,将剑往林卿卿身前一丢,便是转身离去。
    林卿卿慌忙接过,紧搂在怀里。她不知,陆安之最厉害的并非剑术,而是心狠。以攻为守,与人对垒才更容易赢。尤其,在个中高手里,何物不能为剑?
    只是,陆安之的剑实在重了些。
    林卿卿紧紧抱着还好,要她跟着月折的招式挥舞,便是有些艰难。她适应了大半晌,才勉强能够走一些招式,然身姿总是不稳。
    另一端,陆安之赶至风止所言的渔村,两方势力正是剑拔弩张。
    看着迟枝的渔民叫来的一众高手,幕后指使者毅王,自是不曾现身。
    对方将风止几人团团围住,最前方站着一位蓄着胡须约摸年逾半百的男子,男子面容慈祥,似是和善之人。
    只眼睛微眯,透着精光。
    他回身,瞧见那女子被人以长剑抵住脖颈,站在最中间。面向风止便是和蔼一笑:“风公子莫急,这姑娘是您心尖之人,我等自是不敢轻易伤了她。但您也莫要太慌张,毕竟,刀剑无眼。”
    风止紧握着拳,后槽牙被他咬得微微作响。
    那小老儿仍是温吞道:“风公子只当今日并未见过我等,一切还是如常。自然,您今日也不曾见着迟枝姑娘。”
    这便是要他当一切都没发生,当他仍被人胁迫,不知迟枝性命堪忧,娶一个他并不欢喜的女子。
    风止忍无可忍,将要发怒,对面一众高手似忽的听闻什么,风声微动,眸中竟一道出现了惊骇之色。
    下一瞬,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钳制迟枝之人还未有所察觉,自个脖颈便是一凉。温热的血液淌下,他指尖没了力气,长剑自手中垂落,身前女子猛地被人揽过,而后现身于风止那处。
    “陆安之!?”
    小老儿凝着忽然出现的男子,惊异片刻便是沉声道:“你乃江湖中人,还请不要插手我们朝堂之事。”
    风止太久未见身侧布衣女子,正温声安抚着,陆安之便是幽幽道:“方才你还叫他风公子,这会儿又是朝堂了?”
    说着,又是冷声感叹:“你们朝堂的规矩,我真是不懂。”
    小老儿纵是镇定,这会儿也被激得发怒:“大胆!竟敢亵渎朝廷。纵你是三辰宫宫主又如何,今日我便让你有来无回!”
    陆安之懒懒地凝着他,随手取过风止别在腰间的折扇:“说吧,想死还是想活?”
    小老儿被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怒道:“陆安之,你自视太高!”说罢,便是撤至后方,令数十位高手蜂拥而上。
    第18章 夜袭
    陆安之手握并未舒展的折扇,指尖运力,抬手便将最先近前的一柄剑撩开,而后身形如幻影莫测,扇柄敲打过那人脖颈,那人当即倒地。
    随后,陆安之护着风止与他身侧的女子后撤。
    那小老儿瞧着眼前这般情景,先是一惊,后是自得。惊异于陆安之身手了得,自得于他现下有了软肋。既要护着旁人,便是护不住他自己。
    随即,那数十位高手也都转了方向,齐齐向风止攻去。
    下一瞬,三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不一会儿便了结几人性命。照此发展,不出半个时辰,风止几人便能脱身。
    然小老儿在一旁看着,依旧是不疾不徐,似乎这些个高手全死尽了也是无碍。只抽了空档,一人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后。
    月字殿三人将一众高手全部处理,并找来马车。他们颠簸骑马自是无妨,然有一体弱女子,须得为她备着。
    陆安之收手后,便将扇子丢给风止,额间微蹙,心底略有一丝不安。
    今日的这些高手,比着那夜毅王府院中,实是弱了些。便是月字殿三人不来,他一人多半也能抵御。
    陆安之忆起林卿卿执拗所言,问他需多久方才回去。他初三清晨出发,现下已是初四日暮时分。自三辰宫至此偏僻渔村,一来一回,约摸三日行程。
    尤其,眼下换了马车,又要耽搁大半日。待他赶回三辰宫,怎么也要初六。
    一旁风止扶着心心念念的女子上了车,方才回身走至陆安之身侧。
    陆安之凝向他,嗓音低沉:“你是如何得的信?”
    此事从头至尾,因果缘由均有理可循,且并非一路顺遂,他便没有在意。若非林卿卿执着,他亦不能想到这一层。
    如今看来,怕是一开始就下了套,只等着他们落网。毕竟毅王那个老狐狸,折腾了老半天,结果一无所获,未免太愚蠢。
    风止道:“我那夜便安排了手下盯着,察觉毅王府小厮每日出门都要有一人去一趟米铺。我便抓了那米铺掌柜,连夜逼问。”
    “这般明显?”
    “什么?”风止不解。
    陆安之眸色愈沉,林卿卿所言兴许是真。只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兜兜转转绕这么一圈,要女儿嫁入昭王府是幌子,最后还是为了他的命!
    “此事许有蹊跷。”陆安之蹙着眉,随即面向那三人,吩咐道,“护送昭王回府,随即立刻赶往三辰宫,一刻不停。”
    “是!”三人一道领命,唯独站在风中的风止一脸懵懂。
    陆安之与他匆匆道:“这事毅王或许不是主谋,背后另有人主使,目的是三辰宫。”说罢,便是飞速上马而去。
    风止留在原地,脑袋转了好大一个圈,才勉强懂了其意。
    然他恍然大悟之后,随即甩甩脑袋,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三辰宫于江湖屹立,实在扎眼。不止江湖帮派觊觎,连朝廷对它也是枭视狼顾,极其警惕。
    那些人攻打三辰宫,没有百次,也有十次,没什么要紧。反正陆安之轻易就能对付,眼下,还是马车之上要紧。
    ……
    林卿卿自陆安之离去后,初时还算镇定,到初五傍晚,不安溢出惹得她整个人都有些躁动。入夜后,更是和衣躺下,手边还紧握着陆安之留给她的剑。
    她开了卧房的窗,睁着眼睛听外头风声席卷。月折抱剑依旧在外头站着,林卿卿一起身,就能瞧见她落在窗帷的影子。
    每隔一会儿,林卿卿便起身看一眼,只要月折还在,一切便还算安定。那一世,便是她一宿没睡,瞅准了月折不在之时逃离。
    约摸四更天时,林卿卿又一次起身,窗外无人。她赫然瞪圆了眼睛,但不知月折去了何处,亦不知此刻的三辰宫面临的情景到底有多坏。遂是小心翼翼下地,挪到窗边。
    四下无人,甚至周遭都像是寻常的夜晚,无甚动静。
    然太寂静,总要人慌张。
    林卿卿一手握剑,做着最好的防御,另一只手,本能地发颤。她在窗前等了许久,确认月折多半不会回来,咬了咬牙,终是决定到外面看看。
    林卿卿将剑拔出,丢了剑鞘,双手紧握剑柄,小心出门。想着那一次,她不也是安全无虞地下山,甚至乘了船。这次凶险,应当也不会过于骇人。
    然她将将行至正殿前方的空地,因着视野好,也因着没了阁楼阻挡。她乍然望见山下微弱的火光在四处摇晃,还有刀尖相击的声音渐渐近前。
    一道身影自暗夜里冲出飞速上前,林卿卿没意识到她站在整个三辰宫最显眼的地方。尤其这山上,也仅瞧得见她一人。
    那人来得又快又急,林卿卿甚至不及做出反应,剑尖就要侧过她手上长剑抵在她的胸口。
    突如其来的攻击吓愣了她。那一刻,她只能望见那蒙面人漆黑的眼睛。她呆愣着,也忘记做出反应。
    “闭眼!”
    忽的一声冷喝,嗓音沉静又熟稔。她听着,下意识闭上眼。
    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响,手背像被喷溅了什么,正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她心下一慌,长剑自手中垂落。
    “转过去!”那人又道。
    林卿卿听得他声音里的冰冷,可心下忽然有了底气,不再那么害怕。她背过身去,察觉身后那重物被人拖走,有人不知扯了什么布条为她擦拭手背。
    林卿卿紧闭着眼,站在原地不动。她微微仰头,仿佛在看着身前的男子一般:“陆安之,你没受伤吧?”
    她记得从前陆安之赶去林宅略迟了些,那他本应明日才回。这一次,定是快马加鞭一路奔波。
    陆安之杀了一路,于山下遇见月折,月折未曾受伤,却也杀得满身是血。这一次三辰宫被袭,对方筹谋良久,下了血本。
    若非他及时赶回,留在山上的月字殿杀手终会不敌。
    陆安之将她的手背擦拭干净,唇间不觉发出一声轻哼。这女子,愈发令他惊奇。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这般无辜地问他,担心他的安危。
    明明仙子出尘的模样,眸光亦是干净清冽,偏偏,行的是美人魅惑一事。
    也是。陆安之嘴角轻扯,她这一副真心相对的模样,怕是地狱阎罗都难抗住。
    陆安之不答反问:“你怎知今夜三辰宫要出事?既是知道,又为何要告诉我?”
    他还是怀疑她。
    林卿卿无法解释,只道:“我说过,我做了一个梦。”
    陆安之凝着眼前女子,她明明闭着眼,却仿佛还是勾魂摄魄的模样。陆安之掐住她精巧的下颌,指尖微微用力。林卿卿痛呼出声,下意识睁眼望向他。
    清澈似攒着水光的眸光忽然撞来,陆安之别过眼,手指亦是垂下。
    冷声道:“这话你信吗?”
    林卿卿默默抿了抿唇,不信,听着都像是鬼扯。
    但她总不能生生打自己的脸,遂又道:“你回来的这么快,一路上定是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再不睡,天光都要大亮。
    陆安之仍是凝着她,眸中寒光闪过。“你怎知我回来的快?”他这一路疾驰,不眠不休,若非及时换马,马都险些累死。
    “你在山上,我这山下快慢一事,你也知道?”若非天机神算,便是同谋。
    林卿卿悄悄咽了咽口水,真是一句说错,句句错。遂思索了会儿,赶紧道:“那个……我我困了,就先睡了。”
    她仓皇逃去,自知身后人眼中定尽是探究。但是无妨,他回来了就好。
    林卿卿跑回自己的房间,敛下心虚,换下染了血污的衣裳,便是很快睡去,直到次日晌午才醒。而到她醒来,世界像是恢复了原样,月折照旧在她门口守着,见她醒了,便是去了后厨为她端来了饭菜。
    用过饭,两人到正殿前方的大片空地。地面干净得像从没有什么污秽的东西洒过,甚至那些行走的仆人,也是如常。
    林卿卿费力拎着陆安之的剑,一面演着招式,一面抽空悄声问月折:“昨日你不曾受伤吧?”她看起来似乎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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