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沈世安露出不解的神情：“为何？”
    门被敲响，是小道姑送了点心进来，道长等着她将点心摆在桌上离开，才开口道：“我还在师门的时候，师父曾经窥到一线天机，只是当时为时太早，没人知道那指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现在呢？”沈世安问道。
    “师父离世后，我和师兄二人，对那道天机有不同的理解，”道长神情有些无奈，“我们二人谁也无法说服谁，所以只能自那时起分道扬镳。”
    “道长是说，前太子那边的人，是您的师兄？”
    道长点点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他的情况，如今已经可以确定的确是他。”
    夏瑶皱起眉头，依旧不解：“那为何他要针对王爷？他若是有心复起，不是应该对陛下……”
    “因为那道天机之中的关键便是王爷，”道长说道，“瑞王生，天下归属当今陛下，瑞王死，前太子便可反击。”
    夏瑶顿时愣住，半晌才看了看沈世安：“所以王爷你其实是个……工具人？”
    沈澈脸色变了变：“所以当时他要杀我，也并非是觉得我威胁到了他。”
    道长摇头：“那倒不是，据我推算，我师兄应该是在前太子逃走后才和他勾搭到一起，所以他应该很后悔当时没有一击必中。”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夏瑶有些疑惑，“我知道天机自然是有道理的，但也得有个逻辑关系吧，难不成就因为王爷和陛下是亲兄弟？”
    “至于缘由，时机未到，没有人猜得到，”道长用勺子切下一角南瓜派，“该说的我也都说了，王爷平日里多加防备吧。”
    沈世安又开口：“那道天机中，是不是还提到了王妃？”
    道长倒是不意外他能猜到，笑着道：“王爷的确敏锐，的确是提到了，不然你们二人如今怎么会一起来呢？”
    夏瑶挽起双臂：“那我就是工具人的工具人呗，好像还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的工具人。”
    她看了一眼沈世安的眼睛，有些不高兴。
    “王妃稍安勿躁，”道长说道，“时机到了，自然会解决。”
    离开时，道长拿了一封信交给沈世安：“若是见到陛下，将这个交给他。”
    夏瑶见那信没封口，问道：“道长不怕我看？”
    “要看便看，”道长不在意道，“就是今日我和你们说的那些，我若是不写信，陛下这几日也要差人来问，所以我干脆先告知陛下。”
    夏瑶觉得道长仿佛是个提前完成工作的社畜，还挺敬业，对那封信也失了兴趣。
    上了马车，沈世安将信递给夏瑶：“打开看看。”
    夏瑶挑了挑眉，接过信抽出来，里头掉出来一张纸，夏瑶从地上捡起来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念道：“王爷定然要看这信。”
    沈世安不高兴道：“我若是不看，她这纸条岂不是直接递到皇兄那里？”
    “但是你看了啊，”夏瑶把信抽出来，“所以说道长还是算的很准，不是么？”
    沈世安哼了一声，不想接这句话，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信不长，夏瑶很快看完了，的确和刚刚说的没甚差别，只是多了一条，让陛下重视她。
    “重视我？”夏瑶有些疑惑，“为什么要重视我？”
    “道长自有她的考量吧，”沈世安稍稍想了想，大致有些明白道长的意思，“不是好事么，以后你想做什么，至少皇兄那边不会拒绝。”
    夏瑶也觉得不错，将信重新叠好放回去，递到沈世安手里：“王爷直接去宫里？”
    沈世安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过几日我四皇兄要回来，会在宫中举办宴会，你准备一下。”
    “四皇兄？”夏瑶还是第一次听到沈世安还有另一个兄弟，当然不好显出自己并不知道来，淡定的应下，“好，要准备什么东西么？”
    “前段日子你不是酿了菊花酒，带些去好了，”沈世安说道，“四皇兄每年这个季节都会回来一趟的，为了吃螃蟹，宫中也就是家宴，不必紧张。”
    这位四王爷到底在哪里，竟然连螃蟹都要回宫才能吃么？夏瑶心中满腹疑惑，想着回去赶紧问问小环才好。
    沈世安将她送回王府，直接进了宫，夏瑶进了院子就将小环和望月叫了来，她们二人都是跟着王爷很久的，对王爷的事更加了解一些。
    “四王爷啊？对啊，他每年到这个季节都会回来，”小环说道，“边关凄苦，四皇子常年驻守边关，每年都只有这个时候才回来，就为了吃螃蟹。”
    夏瑶隐约记起春日宴的时候有人提到过，不过当时沈世安出事，她完全把这位王爷抛在了脑后，这会儿小环一提倒是想起来了：“四王爷过年也不回来？”
    “将士们过年都不回家，四王爷自然也不会回来。”望月说道，“所以每年十一月的蟹宴，对四王爷来说倒也是个团圆的日子了。”
    夏瑶点点头：“我明白了，所以四王爷就是格外喜欢螃蟹，可喜欢螃蟹做的其他吃食？”
    “应该是喜欢的吧，宫里一般都是清蒸蟹和醉蟹两种，再配些其他的菜，”小环说道，“王妃要做别的菜么？”
    “我这几天正想着要不要做螃蟹呢，”夏瑶说道，“既然正好赶上，不如就一起吧。”
    几日后，四王爷便回来了，四王爷有自己的镇南王府，只是这几年不常回，他又未娶王妃，一直空置着，回来了也懒得回去，直接住在了宫里。
    宴会的人不多，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几位后妃之外，便是三公主沈玉，还有几位王爷和王爷的家眷们。
    夏瑶还是第一次见到后宫的几位妃子，好奇的多看了两眼，感觉她们和皇后娘娘都不是一个风格，而且日常都不出现在各种宴会活动上，看起来好像并不受宠。
    沈世安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低头解释道：“几位后妃都是重臣家的女儿，也算是朝堂上的一种互相牵制了。”
    夏瑶了然的哦了一声，有些庆幸自己不是穿越到后宫。
    不过今天的主角是四王爷镇南王，夏瑶转头在自己那一排看了一下，并未看到什么陌生人，问道：“镇南王还没来么？”
    “应当是和皇兄一起来，”沈世安说道，“四皇兄是国之功臣，总是要给足他面子的。”
    夏瑶点点头，又问道：“镇南王是什么样的人？”
    几位王爷长得都还不错，夏瑶觉得既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镇南王即使常年驻守边关，大约也不会太差。
    沈世安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有些难以形容说道：“你一会儿自己看吧。”
    夏瑶顿时好奇起来，这时又听着传话的太监高声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镇南王驾到！”
    大家都赶紧起身恭迎，夏瑶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然后因为过于震惊忘记了请安。
    幸好所有人是一同请安的，少了她一个人的声音倒也没人发现，夏瑶愣愣的看着镇南王，开始思考男性的亲自不确定性问题，要么镇南王的娘亲是李逵，要么他娘的情人是李逵，今夜没有一个李逵是无辜的。
    一直到镇南王在沈世安身边入座，夏瑶还忍不住偷眼看他，镇南王伸手拍了拍沈世安的肩膀：“小六，旁边的是你媳妇儿？不给哥哥介绍一下？”
    夏瑶：哥哥？好么，李逵，你跑不掉了。
    幸亏沈世安早有准备，才没有被李逵……哦不是，镇南王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夏瑶刚刚已经请过安，这会儿直接从沈世安身后探出头，朝着镇南王挥挥手：“四皇兄，我叫夏瑶。”
    她本来就对规矩不是很了解，沈世安也从不约束她，就这么胡乱混到现在，周围的人也早就了解了，倒是镇南王愣了一下，爽朗一笑道：“你这小王妃倒是有趣，像我们边关的女孩子，不错。”
    沈澈在上面说到：“镇南王，今日的菊花酒可是瑞王妃酿的，比以往的好了不少，王妃还亲自做了两道菜，你一会儿可以猜猜是哪两道。”
    席中有人开口道：“镇南王这一年不在京中，可是不知道，瑞王妃如今风头正盛，一手好厨艺，还开了间点心铺子，可惜你只能在京中留几日，不然可以去那铺子里逛逛，听说掌柜的极为貌美，京中一绝啊。”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话，夏瑶微微偏头看去，见说话的是位没见过的王爷，年纪看着和康平王差不多，应该也是皇叔那一辈的。
    明明是个点心铺子，他却只强调掌柜貌美，言语中不尊重的感觉呼之欲出。
    夏瑶无视了他，转头对镇南王笑道：“四皇兄若是想吃，这几日我多做些，送几份来宫里可好？”
    镇南王爽朗的笑道：“极好极好，小六啊，你媳妇儿可比你大方多了，你小时候就知道和四哥抢东西吃。”
    沈世安对着他倒是没什么脾气：“那时候不懂事。”
    他们聊得其乐融融，刚刚挑事的王爷有些不爽，又开口道：“瑞王啊，你这王妃可有些不懂事，给别的王爷说送吃的就送吃的？怎么也得问过夫君的意思吧，这说好听了是直率，说的不好听……”
    他话还没说完，沈世安一抬手，面前一根筷子猛地飞了出去，将那王爷桌上的酒杯打落在地，面若寒霜，冷声道：“不好听的话就别说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那王爷惊得跳了起来，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指指向沈世安：“你……你简直不识好歹……”
    上面陛下的声音适时响起：“三皇叔，是年纪大了手抖么，怎的连杯子都端不住，来人，给三皇叔换一个杯子。”
    明摆着是要包庇沈世安了，那王爷愤愤的站了一小会儿，还是坐下了，闭着嘴一句话不说，沈世安脸上怒意未消，夏瑶偷偷在袖子底下捏了捏沈世安的手安慰，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有了这一出，其余人自然也知道这位六王爷并非脾气变好，只是有了王妃，平日里不和人计较罢了，一时其他人挑事的心都被压了下去，宴席上一时有一种虚假繁荣的平和氛围。
    不过夏瑶这一片氛围倒是真的好，宫里年年都要开蟹宴，螃蟹的品质也是上乘，无论是蒸蟹还是醉蟹，味道都是极好，蟹肉鲜甜，蟹黄和蟹膏也极满，夏瑶伸手掂了掂分量，就知道比她叫人买的那些螃蟹品质要好。
    蟹醋可以自己调，也可以叫御厨调了送来，在这种厨艺贫瘠的地方，大多数人自然都是要御厨调好的蟹醋，只有夏瑶叫人拿了材料上来。
    姜末放在碟子里，用糖腌制一小会儿，再用另一只小碗，倒入小半碗醋，一点酱油，一点盐，调制成蟹醋，最后再把刚刚糖腌的姜末倒入碗中搅匀。
    “其实早一些说的话，酿些柠檬醋，味道会更好，”夏瑶调好蟹醋，剥了一条蟹腿蘸了蘸，递到沈世安嘴边，“王爷尝尝。”
    沈世安低头吃了，点点头：“的确比以往的味道好。”
    一旁的镇南王砸了咂嘴：“哎呀，今年的蟹醋糖放多了呀，太甜了。”
    沈世安向来是不多话的，夏瑶接茬道：“镇南王要试试我调的么？”
    镇南王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她有趣，点点头：“那就劳烦弟媳了。”
    他说话也不强调身份，和夏瑶有异曲同工的感觉，夏瑶觉得挺舒心，迅速的又给他调了一碗。
    蒸蟹和醉蟹都是一人一只，倒不是陛下小气，是因为后续还有不少菜，这种宫廷宴会，大家也不是真的就光来吃东西的，毕竟除了镇南王，这些人也不会缺螃蟹吃。
    吃的差不多，其余的菜便陆续上来了，镇南王指着呈上来的一道橙酿蟹说道：“这是瑞王妃做的吧？”
    沈澈问道：“镇南王怎么一猜就准？”
    镇南王不给面子的挥挥手：“这宫里的御厨，来来回回也不就这几个菜，什么时候做过这般精致的菜肴？”
    沈澈被他噎了一下，倒也不生气，笑道：“镇南王尝尝，瑶瑶的手艺可是比我这里的御厨还好，就是平日里只给世安一人做吃的，若不是你回来，我还沾不上这光呢。”
    陛下话音里亲近的意味明显，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对瑞王夫妇在陛下那里的地位有了明确的认知。
    镇南王伸手拿过拿过橙子，夏瑶瞥了一眼有些后悔，那橙子捏在镇南王手中，小的像是一口就没了，实在是有些违和，应该给他做一盘才对。
    镇南王用小银勺挖了一勺送入口中，蟹粉滋味鲜美，口感浓厚，橙子加热后口感微酸，恰好掩盖了蟹粉的腥气，又让蟹粉的口味更为清甜，他点点头满意到：“不错，的确比之前那些滋味好多了，就是一个少了些。”
    沈世安伸手拿过自己那个递给他：“四皇兄把我这份也吃了吧。”
    镇南王伸手接过来，有些惊讶：“六弟不爱吃？”
    沈世安淡定道：“前几日王妃在家做了几次，有些吃腻了。”
    吃腻了……镇南王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橙酿蟹挤坏了，赶紧放到自己面前，哎，好吃，就是酸，真酸呐。
    夏瑶做的另一道菜是蟹黄灌汤包，虽然也好吃，但是橙酿蟹珠玉在前，众人的反应倒也没那么夸张了，镇南王一个人吃了两笼，觉得心满意足：“真是许久不见这么小的包子了，我们那儿的包子，一个顶你这一笼，我得吃六个。”
    夏瑶：四王爷你快闭嘴，越来越像李逵了。
    酒足饭饱，大家也随意的聊起天来，镇南王叫人送了一壶酒上来，对夏瑶道：“王妃的菊花酒酿的不错，可想尝尝我从边关带回来的烈酒？虽然烈了些，味道可是不错。”
    夏瑶有些好奇，让他倒了一杯出来，低头闻了闻，酒香扑鼻，倒是没觉得烈，她低头抿了一口，顿时一皱眉，那酒的确烈，入口跟火烧似的，一路烧到喉咙，夏瑶猛地咳了两声，脸一下子红了。
    镇南王哎哟了一声：“这酒可是真的烈，王妃怎的能一口喝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