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夫人放心,世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奴这几日在王府都瞧的真切,那一日日从后院抬出去的尸首堆得比小山都高,就咱们姑娘那小身板,都不必世子亲自动手。”宋氏想着沈彻心情也好了些,“你这几日连着都出府,可有隐瞒好踪迹?千万别被她给察觉了,这人可比表面瞧着要狡诈的多。”
“奴婢是以家中有喜事为借口告的假,没人怀疑过,而且大姑娘从不往小院来,老奴都打点好了人,绝不会被发现。”
宋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铺子和田庄的地契可都拿回来了?”
她当时想着林梦媛嫁去王府既是高嫁,又是这样的夫婿,能多贴补些就多贴补些,把自己的私房都贴出去了。
谁能想到全便宜了林梦秋,还好林梦秋是个蠢笨的,将吴妈妈给要了去,这才有机会把这些地契给拿回来。
她不是喜欢瞒天过海移花接木吗,那就用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将原本值钱的地契全都换成了收成不好还要赔本的田庄。
宋氏打开宝匣取出里面的地契,心中还在想到时要如何将这些宝贝送过去给林梦媛,就发觉不对劲了。
第一张还是真的地契,后面再往下翻就成了白纸。
她不敢相信的继续翻看,可不管如何翻都是确确实实的白纸。
“我让你拿的是地契,这是什么东西?”宋氏将白纸狠狠的砸在吴妈妈的身上,一叠的白纸瞬间纷飞而出,散落了一地。
吴妈妈手忙脚乱的去捡,但不管如何都无法改变地契变成白纸的事实。
“这不可能啊,大姑娘早早的就将匣子交给了老奴,她何时有机会换了里面的东西。”
“你不是说你小心谨慎,你不是说林梦秋是个蠢蛋不曾察觉,你就是这么替我办的事?”
吴妈妈一脸不敢相信的捧着满怀的白纸跪在地上求饶,“老奴知道了,定是大姑娘交于老奴时便已经替换了里面的东西,她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老奴,夫人您要相信老奴,老奴是清白的。”
宋氏闻言将手中的杯子用力的摔在了地上,溅起满地的水花,“她不信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她步步为营不仅夺去媛儿的亲事,如今连嫁妆也想要,果真与她那个贱人娘一个德行!”
吴妈妈惊恐的环顾四周,确定屋内无别人后,才敢小声的提醒宋氏:“夫人,不可。”
宋氏这会什么都听不进去,将桌上的宝匣扫到了地上,心烦意乱的将屋内能砸的都给砸了才算冷静下来。
“她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这些吗,好,我给她,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命拿。”她的声音阴冷似蛇,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来。
饶是吴妈妈也觉得寒毛直立,压低了声音道:“那老奴还要回王府吗?只怕大姑娘已经疑心老奴了。”
“自然要回去,越是疑心越好,她机关算尽太聪明,我们就给她来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回去之后随机应变,等待时机再下手。”
*
是夜。
沈彻从皇宫出来刚过戌时,这几日他都在查舒嫔之死,日日往返于皇宫内外,时常过了落锁的时辰而留在宫内。
难得今日案情有了些许眉目,他才能这个时辰出宫。
“爷,咱们还去大理寺吗?”阿四记得沈彻白天好像说过要去审个人,这个时辰过去正好还能审出点东西来。
沈彻抬头看了看天,乌云蔽月,连一颗星辰的影子都没有。
不知为何,脑海中竟然会浮现那双明若繁星的眼眸。
前几日他离开时林梦秋似乎有话要与他说,原本以为隔日便会回去,没想到在宫内一耽搁就是几日后了。
她那么不听话,想必让她别等,也一定是不会听的。
阿四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回应,正打算再问一遍,就听沈彻淡淡的声音响起:“明日再去,回府。”
回到王府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沈彻以为这会她已经睡了,想着若是错过了,那便明日再问她。
没想到刚踏进内屋,就险些与来人迎面撞上。
屋内的烛火不算太亮,又有多宝阁落下的阴影挡着,却依旧能看见她的双眼亮晶晶的。
“爷,您回来了。”
她咧着嘴甜甜的笑着,沈彻发现,那被遮住的星辰和皓月都找到了。
他勾着唇状若无意的嗯了声,心中则在想,果真是不听话,让她别等还偏偏在这等,一听到他的动静跑的比八两还快。
但每日都有人等着他回来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第31章 你有那功夫,不若来算计……
林梦秋方才正在算她的小金库, 不仅有商铺还有西郊的田庄,其中有家成衣铺子在京中很是有名气,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这是宋氏私有的。
宋氏是真的怕林梦媛入王府后会受委屈, 将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全都掏出来了。
前世她也说了亲事,同样高嫁,当时嫁妆单子她也瞧过, 虽比林梦媛的逊色,但也算富贵,而且除了明面上的宋氏还给她添了几亩田产。
当时林梦媛已经出嫁, 家中还有个幼弟尚未娶亲,爹娘为她思虑至此, 她已十分感动。
可直到今日才知道,不论她做的有多好, 宋氏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的眼里从未有她。
如今这些东西即便都归了她, 她也没想象中的畅快,难道这十多年的母女之情都是假的吗?
听见沈彻进屋的动静, 她便抛掉酸涩,丢了手上的册子快步迎了出来。
这会册子正打开朝上摊着,丝毫都没有要避讳沈彻的意思。
沈彻往内室去时,正好路过了炕桌, 眼尾就扫到了桌上的东西。
他记得前几日夜里回来, 都能看到她捧着东西睡着, 好似手中的便是这桌上之物。
这倒是勾起了沈彻的好奇心, 林梦秋见沈彻看着桌上的册子停滞不前,以为他感兴趣,不等他开口便懂事的去将册子拿了过来。
“爷, 这是妾身的嫁妆。”
嫁妆值得日日看,难不成里头有什么宝贝?沈彻闻言便多看了一眼。
但他从上到下扫去,所列之物皆是普通,并未有任何特殊之处。
“这嫁妆有何异常之处?”沈彻拧着眉撇开眼,看这样的东西实在浪费精力。
林梦秋已经瞒了沈彻很多事,并不想在这事上再对他撒谎,便直言道:“嫁妆并无异常,只是娘亲在我与小妹之间分配不均,妾身觉得不公。”
沈彻知道她还有个妹妹,而且从上次袁立所调查的来看,两人关系确实不算好,他对内宅之事不甚关心,并未细看,今日才知她母亲还是个有所偏爱的。
“如今这是公平了?”
“不算公允,但这是妾身应得的,便该尽心竭力的拿到手。”
往日林梦秋在他面前都格外的乖顺,还是头次露出如此争强好胜的一面,这让沈彻觉得有趣,拿过册子又翻看了一遍,林家难不成真是藏了宝贝,值得姐妹如此相争。
结果翻来覆去依旧普通的很,偏的林梦秋以为他感兴趣,在一旁献宝般的道:“爷若喜欢,这些都给爷。”
如此费尽心思的争来,竟然不眨眼的要全给他?
她倒是舍得。
沈彻合上册子丢回桌上,“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就这么点东西,也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的日日盘算?我那库房里随便拿出一样,不比这些要值钱?”
他的库房样样名贵,甚至好多都是宫内之物,哪里是官绅之家可比拟的。
沈彻言罢顿了顿,转而眉峰微挑极尽傲气的道:“你有那功夫,不若来算计算计我。”
林梦秋被他突然而来的张扬气焰给迷了眼,小脸都忍不住的红了,羞怯的低声喃喃了一句。
“我才不要那些,我要算计也只算计你的人。”
她的声音太轻,沈彻只见她张了张嘴却没听清说了什么,便皱着眉追问了句:“你在嘀咕些什么?”
林梦秋哪里敢把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说给他听,赶紧慌乱的岔开了话题:“妾身不要那些身外之物,爷,妾身伺候您更衣。”
她不愿意说,沈彻也没有再问,想着她上回伺候的还算勉强,微微颔首,允许她跟着进了内室。
等他在床榻上坐下,林梦秋才微屈着身子上前,将他的外袍脱下,仔细的在木施上挂好,而后再端来清水为他梳洗。
平日这些事情都是沈彻自己做,他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晃悠,即便是为了伺候他也不行,他喜欢和任何人保持舒服的距离。
他喜欢独来独往享受寂静,直到有团火不顾一切的挤进了黑暗里。
唯独她不怕他,不管他如何冷言冷语,都永远用炙热明亮的眼睛看他,毫不保留的信任与维护他。
沈彻看着眼前半蹲着身子替他脱靴的人,眼底有抹怪异的猩红,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她敢骗他,他会让她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不过片刻恍惚,就见林梦秋端了个木盆忙活来忙活去,那木盆口比她还腰粗,再配着她纤细的手腕和娇弱的身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这是作何?”沈彻发髻上的玉冠已经取下,如今披散着长发半敞着衣襟,支了手臂靠坐在榻上,隐约间好似能看见他敞/露的胸膛。
他的声音慵懒低沉,有股说不出的勾人劲。
林梦秋不过是抬头瞥了一眼,小心脏就险些跳出喉间,她怕自己会被美色所惑,赶紧低下头端着木盆到他身前半蹲下。
“妾身之前看过医典,多泡脚可以活血化瘀,加些金银花还能清热去炎。”
这话其实是真假参半,从前世知道沈彻废了腿后,她就开始翻看医典,将所有的方子都收集起来,只可惜前世她并无机会为他做这些。
上回为沈彻敷药后,她就让绿拂准备了一些,亲自晒了收好,就是为了能有一日用上。
她端来木盆时也有些忐忑,她怕沈彻不愿意尝试,故而小嘴巴不停的给他解释,泡了脚都有哪些好处。
沈彻果然对此格外反感,收敛了懒意眼神也尖锐了起来。
声音寡淡又缓慢的道:“你很在意我的腿?”
林梦秋不假思索的用力点头,“听祖母说文神医已去寻仙药,想必爷的腿不日便能痊愈。”
她不介意沈彻以后都坐着轮椅,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陪着他,但她想让曾经那个睥睨天地的少年,能恢复往日的英姿。
沈彻极轻的哼笑了一声,那笑里却透尽了讥讽嘲弄,他的眼睛蓦得发红发暗,苍白的手背更是青筋冒起。
“那你恐怕是枉费心机了。”
他的腿早已神仙无救,这些年他每一次的期盼换来的都是失望,如今他已不在乎,是废是好并不妨碍他扫尽魔障。
方才还以为她与旁人不同,不论他是如何的丑陋怪异,她都依旧要飞蛾扑火,如今才知,她与那些人并无不同。
沈彻正要发怒,口中的一个滚字便被卡在了喉间。
他看见林梦秋弯膝跪伏在地,小心翼翼的褪去了他的鞋袜,动作轻柔的捧着他的脚掌放入水中。
白玉般娇柔的手掌,捧着他的脚掌,他的脚比她的手掌可大多了,不仅大还粗糙,最重要的是满目疮痍,那些红疹子和旧伤就连他自己都不愿直视。
不知是这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力太过强,还是她的手心太过柔软温热,一时竟让沈彻忘了反应。
林梦秋不仅看过医典,还专门学过如何按摩穴位,等沈彻的脚碰触到盆地,便熟练的顺着脚踝开始轻按。
边按还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妾身小的时候很招蚊虫咬,总是会留小红疹,奶娘就会给拿金银花草给妾身泡汤浴,妾身上回见爷也有好多小红疹,便想着泡了或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