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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不管是什么,咬死不承认就好了,她不能表现出来对大监大人的心意,那会让他难做。
    “奴婢只是想到嫁去寿王府孤苦伶仃的,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伤心罢了。”
    寿王妃疑惑的看看她,皱眉道,“既如此,你倒是不拒绝嫁过来?”
    她福福身,“能嫁到寿王府,是多少宫女梦寐以求的事儿?奴婢怎么会不知好歹的。”
    寿王妃瞪她一眼,只觉得王爷莫不是叫言情和那个阉人坑了?她琢磨着事儿,也没再理允淑,急匆匆走了。
    双喜拉允淑袖子,“你别想不开,回头我给廷牧说,让他叫掌印大人想办法。”
    她摇摇头,“不成,他们就是要拿我来分他的心的,不能着了道儿。”
    夜色泼墨一样,廷牧提着宫灯着急的奔西海子来,一头扎进屋里,抹抹冻的冰凉的脸,切切道:“主子,今儿皇后殿的小桂子来报信儿,寿王要求娶大姑,寿王妃亲去皇后跟前说的。”
    第52章 大监大人,您今晚还回府么
    他冷着脸,把手里的舍利塔图样子扔桌子上,带起风,吹的宫灯灯光晃荡。
    “寿王妃的兄长达禄在盐务上做个肥差,这几年捞足了油水,你去关照一声大理寺卿,就说福王爷接造办处的差事缺银子,让他从盐务这块肥肉上下手。这事儿还得有个由头,叫底下的官员写折子参达禄个中饱私囊,等事情闹到官家跟前,案子顺理成章就是东厂接手,到时候寿王府想怎么,那得全看我的意思。”
    廷牧呵腰,“成,这事儿我去跑腿,主子您若是得了闲且去见见大姑,约好了时辰的,别耽误了。”
    他把新砚盖子盖上,略带苦涩的蹙眉,“寿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一桩咱们都要行的小心些,他虽刚愎自用,手底下的官员却仍都是些朝中砥柱,这次动了达禄,咱们就是明着和寿王翻脸了。”
    廷牧迟疑,试探着,“若不然,咱们眼下还是委屈求全些好?雍王羽翼尚未丰满,咱们此时得罪寿王,若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
    若是败了,他们此时效忠的主子雍王爷自然不会拉他们一把,雍王手里没有实权,拉拢掌印的目的就是为了握住朝权,福王更不会出手,审时度势这些皇子们向来做的很好。
    言情和流放的时候,寿王不也没站出来给说过一句话不是?
    这些王爷们,论起义气还不如被软禁的太子爷,好赖太子爷还竭尽所能替齐相国求过情。
    门外湘妃竹森森的,他起身走到门口看阵子,叹道,“我自进宫,只想着一件事,有朝一日替冯家平反冤屈,如今心愿达成了,却也走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去不得留不得,现下又多了个她,这禁廷日子本就难熬,若还不能让她随心而活,那我要这倾覆天下的权势有什么用的?”
    他家主子这脾性也是犟,以前那是逼不得已要忍,现在好了,跟个愣头青的傻小子一样,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主子犯癔症,他不能跟着犯,回头还是得跟大姑商议商议,别让主子冒险才是正经,以如今的形势,他主子跟王爷硬碰硬,就是个两败俱伤。
    廷牧打个千,“主子先去望望大姑,还等着您的,奴才这就出宫去办事儿,保准办的漂亮的。”
    他嗯一声,摘御寒的外罩披上,往女官的处所去。
    廷牧也不敢迟疑,转头就出了宫。
    宫灯缭乱迷人眼,绣漪斋女官的庑房里,允淑收拾的齐齐整整的做针线活计,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双喜闲聊。
    双喜吃着白日里官家赏赐给允淑的樱桃,挑拣金银首饰,一会儿拿个缧金绿宝石步摇搁发髻上比划比划,一会儿拿镶珍珠翡翠项圈试试,问允淑好看不好看?
    允淑连连点头,“都好看,步摇富贵,项圈大气,你都收了吧。”她把针线打个结,过来拍拍红枣木珠宝箱子,“这些你都收着,回头做嫁妆。”
    双喜嘴上说着要沾允淑的光,真让她搬走一箱子,她也不要,只道,“我随手挑两件就成,哪真贪你这些东西的,嫁妆我家里早就备下田产房契,倒是你,无依无靠的,这些都得留着,往后有这些东西傍身,都是你的底气。”
    允淑笑。
    双喜凑到桌前,在杌子上坐下,扯她绣框里的针线,“哟,这是个什么?”
    允淑忙把棉靴捂捂,“没什么的,闲来无事做着玩儿的。”
    双喜觑眼,“男人的靴子,三层底的,还是棉花做心。”
    允淑脸刷的红到耳根子。
    庑房门扉轻叩,双喜忙起身,道“我去瞧瞧是谁。”
    开门,双喜脸上挂着的笑僵了一僵,沉脸站在门口的人不是旁人,是司礼监东厂辑事大太监,冯掌印。
    她忙揖揖身,“奴婢想起来还有旁的事儿,您少坐,奴婢这就退了。”
    她忙让开,出来带上门的时候,还跟允淑偷偷眨眨眼。
    屋里没旁人,一时静寂。
    允淑愣一阵子,眼眶有些发热,忙指指杌子,道:“大监大人寿安,您坐,奴给您添茶。”
    他到她身边坐下,拉住她,调子柔和, “廷牧说,今儿寿王妃来为难你了。”
    她顺势坐下来,摇摇头,“说不上为难的,我晓得这宫里到处都是您的耳目,有点事儿也是瞒不过您,寿王妃替寿王向娘娘求亲,把我许给寿王爷。”
    他克制着情绪,手指攥的有些发白。
    “这桩事,你拖几日,莫答应了。”
    允淑沉默阵子,“娘娘答应过了年再说这事儿的,过几日适逢尚仪署三月大考,宫里忙也是顾不得。”
    他嗯一声,“我会想办法的,这事儿你只管拖着,明儿我亲去见官家,回头再同皇后娘娘说说,你信我。”
    她自然信他,他只手遮天,到皇后跟前定然一句话的事儿。
    顺手扯过来针线框子,将做好的一双棉靴拿出来,捧给他,“天冷了,我晓得你不缺棉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做了双棉靴御寒,比不得尚衣局绣娘们的手艺,好赖是能穿的。”
    他喜不自胜,把棉靴接过来揣在怀里,“你做的,我都喜欢。”
    望着允淑窘迫的模样,他心里叹息,他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她长大?若再过个三五年,等她豆蔻年华,做了真正的夫妻,还畏首畏尾的惧怕那些成日惦记着用什么法子拿捏他的王爷做什么。
    明知道寿王求娶允淑揣的什么心思,他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发,腌臜气也得受着,想起来他就一阵阵的心里头发狠。
    “大监大人,您今晚还回府么?”
    他说不回,西海子那头个把时辰又得起工。再望望允淑这庑房里两张床,“我在你这里小睡一会,这些日子太累了。”
    允淑瞧他,果然一脸疲惫,眼窝竟有些凹陷下去,是连日来没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她忍不住一阵心疼,又想起来竹林夜色里,大监大人亲她额头的模样,他是喜欢自己的,她也不想那样多,只觉得他喜欢她,她自然要对他好,同对宝儿哥一样。
    她起身来,去收拾自己的床铺,收拾完了唤一声大监大人,他没应声,回头,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她无奈,过去轻轻唤他,“大监大人,您去床上躺一会儿罢,趴这里受凉了。”
    他惺惺忪忪,去床上躺下来,握着允淑的手不松开,搁在心口上,“就在这,我攥着你,踏实。”
    其实他也不比她大了几岁,堪堪十六,老成的像三十岁一样,也是经历了苦难,允淑坐下来,安慰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陪着您。”
    他说好,阖眼睡了。
    五更天天色仍黑暗,廷牧来请冯玄畅,敲敲门,“大姑,五更了,主子起身了吗?”
    允淑趴在床头闭眼休息,也不敢睡着,时时警醒着,听廷牧喊人,便推推冯玄畅,“大监大人,到时候了,您得回了。”
    他还攥着允淑的手,被推醒了,就坐起来,应和一声,“是廷牧吗?这就回。”
    起身理理衣裳,他惯来性子沉稳又警惕,即使是睡觉,也从不深睡,嘱咐她莫想旁的,安心备考。
    隔不几日,尚仪署传唤,也不知为何,官家竟要亲自主考这次的女官选拔殿试,崔姑姑话里话外,意思都是掌印大人的提议,让大家回去都使使劲,别因着在各上殿里头当差,就不当回事,若殿试落了榜,一样还是会被分派到永巷做杂活。
    留下来这些女官个个都是人精,青寰爱出风头,莫名其妙就死在宫外头了,哪个不要命敢违背冯掌印的话?
    立时领了命,回去点灯熬夜的用功。
    崔姑姑独独把允淑留下来了,领到房里去吃茶。
    “你在张掖立了大功,也别觉得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崔姑姑说话还是往常一样严厉,“在尚仪署你还是得听我的话。”
    允淑福身,“允淑都记着的。”
    崔姑姑嗯声,缓和了语气,“廷牧来同我说了,寿王爷要聘你做庶妃,庶妃也不是什么位分高的,说到底还是小妾,咱们身为宫中女官,虽说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可也不能作践自己去给人做妾室,只是你这事儿牵扯到冯掌印,廷牧说的对,你嫁过去寿王爷能牵制掌印,可不嫁过去,王爷和内官翻了脸,吃亏的是谁?”
    允淑安安静静听着,既不说话,也不反驳她。
    崔姑姑搁下茶盏子,继续,“如今只有缓兵之计,过了这次殿试,你得狠心些,主动嫁过去,待掌印将雍王扶持起来,雍王手里有了实权,自然会想法子把你接回来的。”
    允淑低着头,嗡哝,“崔姑姑也是大监的人?”
    崔姑姑点头,“不错,我家与冯家是世交,不过是替已亡人在宫里照拂他,我不能看着他为了你去以身犯险,冯家如今只这一根独苗了,他若出事,我死了没法去那边给那人交代。”
    允淑又怎么不知道呢?只是她信他,一心一意觉得他能护她周全,却不知道这样叫他为难。
    她思量许久,崔姑姑倒也不急着叫她回话,两个人就坐着,一人绞着手帕子,一人喝着茶。
    第53章 弄府上来做人质罢了
    “我也不急着等你回话儿,”崔姑姑搁下茶盏子,不徐不慢的,“既然上殿那边有话儿,这事儿要过了年后,你就再好好琢磨琢磨,崔姑姑的话对不对,还得你自己仔细思量。”
    她说是,咬咬唇福身退出来,双喜瞧她脸色煞白,叫她吓得不轻,拉着她问东问西的。
    她只是摇摇头说没事儿,问双喜崔家同冯家的渊源。
    双喜被她问的莫名其妙的,纳闷儿,“崔家和冯家哪有什么渊源的?不是因着姑姑叫掌印捏了把柄在手上,才不得不对他低声下气地么?”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自家府上还是进宫来当差,她都没听说崔家和冯家有什么牵扯。
    她既不知道,允淑也没再深问,崔姑姑没有告诉过双喜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左右自己也没想过要缠着大监大人,可就算如此,她也不用非要嫁进寿王府不可,寿王长的什么样,性子如何,她什么都不知道,真若进了王府,就是两眼一抹黑,怕这辈子再也无望出来了。
    天那么蓝云那么白的,花也香物也美,一入候门深似海,从此余生能看的,就只剩王府后宅里半方天地,可惜了这辈子。
    两人一路无话回来,双喜去殿里当值,她仍是到小书房枯坐。
    诵读过几本礼法册子,许久不曾见的小七公公过来寻她,远远的翘着脚给她挥手。
    皇后殿里头行走当差都是有阶品的,小七公公下等使唤黄门进来不得,候在青瓦红墙的夹道里等她。
    她出来,笑问,“小七公公怎地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小七揖礼,“大姑,奴才替李侍郎大人带话儿来的,侍郎大人进宫来禀事儿,现下退宫在官轩歇脚,遣奴才来唤大姑过去说话。”
    允淑琢磨,李侍郎大人估摸是知道她找着二姐姐的事儿,想同她说说话?遂掖掖手,道,“我这会子正得闲,小七公公带路罢。”
    小七说成,领着她往官轩来。
    官轩是在宫门口不远的园子修葺的凉亭,供退宫官员朝臣临时喝茶歇脚的地方,平时并没什么大用处,也没什么官员真的来歇脚过,地方不大难得僻静无人。
    李葺不是个拘谨的人,坐在凉亭的栏杆上,一脚踩石凳,一脚踩地,嘴里衔着根牙签子,官服套在身上看着极不熨帖,惯来的放荡不羁。
    允淑过来给他行礼,张口还未说话,李葺先瞪她一眼。
    “你同你那二姐姐简直如出一辙,都是红颜祸水。”
    她知道李葺说话直,也没反驳,在石凳上坐下来,听他说。
    李葺瞧她一副低眉顺眼没脾气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道,“你莫在我跟前这模样,我不是冯兄,这楚楚可怜的跟我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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