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但后来,大太太借着女儿嫁入侯府,从老太太手里夺了管家权。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把自己的嫁妆和家里的产业撕撸开,偏偏接手的田氏眼高手低,识人不清,于是曾家的生活就每况愈下了。
老太太这边的还好,毕竟是长辈而且也不缺银子,但大房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待人走了之后,曾老太太看着女儿叹气,“你呀,跟她这个傻的计较些什么。”
曾氏冷笑:“我是瞧不上她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罢了。”
曾老太太摇头,慢悠悠地喝茶,“她的手伸太长了就敲打一下,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早在去年咱们和大房就已经分开了,他们也没占好处,待你爹百年之后我便跟着你二哥过日子。”
“大房如何,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你不必太在意。”
曾氏知道母亲对大嫂的情绪复杂,于是不再说了,改儿说起了别的。
“娘,我跟您商量个事……”
第98章
随着曾氏的话语, 曾老太太渐渐沉默起来, 待她说完了邹氏认真地问道:“你可想好了?若真的过继了嗣子,那可就得一辈子待在刘家了。”
“你如今这样,待外孙女婿高中之后,有他的支持你便能在京城长住,甚至能时不时的跟着真姐儿住一阵子。”
“将来即使我去了,你二哥也不会缺你一口饭吃。”
“可你若过继了嗣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哪里不一样邹氏并不细说, 但为此事思考了很久的曾氏却是明白的。
她道:“娘, 这道理我是明白的, 而且我也知道陈文博提起这个,也有他的私心在里头。他想要拉起我们大房来牵制住二房, 将来他若是提出了分家,我也是不奇怪的。”
“真姐儿忧心我年岁大了之后,一个人在刘家无依无靠,没个贴心人。”
“而陈文博则想着,刘家老太太和二房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如今是打着他的名插手人命官司,往后还不知如何,我们这个大房若能起来, 便可辖制一二。”
“退一步说, 我有人侍奉, 真儿往后也可不必时时忧心。”
“他这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我。”
曾氏叹气, “不管如何, 他有句话说得在理,大房若没有男丁,那么往后我便是人砧板上的肉,不管是在刘家还是曾家,日子便都是这般了。”
“刘家就不说了,就说曾家,我如今到家里来,是姑太太,是客。但我往后若是傍着兄弟过活,那就是寄人篱下。”
“三五年还好,但我也不是个只能活三五年的人,总要为十年、二十年后的日子想一想。所以啊,这给您的大外孙过继嗣子就很有必要了。”
“再说了,”曾氏神秘一笑,“您想岔了,没有嗣子我自然是只能在刘家和曾家打转,哪里都去不得。”
“但古有孟母三迁,只要是为着子孙的学业,我这个寡妇哪里都是去得的。就在这宅子周围立个门户也使得,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邹氏也不是寻常妇人,对她这种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充耳不闻,只顾着思索里头的利弊,想着想着发现还真是这个理。
见状曾氏又补充道:“娘,打小您就教我如何做一个当家主母,但我才做了没几年就搁一边了,实在有负您的教导。”
“您就允了女儿这一回吧。”
邹氏白了她一眼,“此事兹事体大,哪能草率决定?你以为你想过继就过继啊?这娃娃又不是地里长的,哪能说有就有!”
“其实你若是想过继,真儿那里……”
“娘,”曾氏打断她,严肃道:“我母子分离十多年,日夜心如刀割,我又怎忍心让真儿受这样的苦楚?”
“往后可别说了。”
“好好好,都随你。”邹氏无奈摇头。
“娘,您真好!”曾氏开心地笑着,“我都打算好了,要做啊就做全,从我们这选一个,再从刘家那头选一个。”
“如此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邹氏嗤笑,“得了吧,就没有这样的事,到时候让你二哥陪你走一遭吧,外孙女婿毕竟是小辈,有的时候不一定能顶事。”
母女俩亲热地说着话,忽听得丫鬟来报,说是表姑爷来了。
两人吃了一惊,曾氏问道:“表姑爷,可有说什么事?表姑娘呢?她可来了?”
“未曾见着。”那丫鬟脆生回道:“就只得表姑爷一人,已经到二门上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难道是真儿出了什么事?两人一时便有些惊慌,邹氏直起了身子,吩咐道:“快快请进。”
陈世文进来的时候还是嘴角含笑的,一见到两人便拱手为礼,“见过外祖母、岳母。”
“今日前来是告诉两位一个喜讯,刚刚大夫给真儿把脉。”
“她有喜了!”
“什么?!”两道惊呼声响起,曾氏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激动道:“可是真的?!”
“几个月了?”
“大夫怎么说?”
陈世文欢喜地答道:“大夫说有一个多月了,”说到此处他面有愧色,“只是近来据车劳顿有些伤身,大夫开了保胎药,让静养几日,我便没让她来。”
“我想着我娘也不在京城,往后还请外祖母和岳母多多照应。”
曾氏没想到早上才跟母亲说起此事,这还没过响午呢就知道了好消息,顿时就有些喜不自禁,“好,好,好!”
“我这就去瞧她!”
“娘?”
她转头望向邹氏,邹氏早已站了起来,正高兴地吩咐人去取上好的药材等物。“走,我们都去瞧瞧她,可算是盼到了!”
曾家一群人到的时候,刘玉真刚喝完药没多久,正和段嬷嬷及郑家的闲话家事。
“京城的夏天没有家里头热,衣裳不要做太薄了,此外要多做几件见客的衣裳。我如今不方便出门,去找找可有上门的绸缎铺子,带些来给家里人挑选。”
段嬷嬷:“姑娘您就别操心了,这些事您都交给我们就好,定会办妥的。”
自从得知姑娘怀孕了,郑家的这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如今也是附和着笑道:“对对对,姑娘您就放心吧!”
“哪就连话也说不得了?”刘玉真哭笑不得,“我不过是吩咐两句,将来再挑选合心意的料子、款式,被你们说得我要去做苦役了似的。”
“哪儿敢让您去做苦役啊。”桂枝端上一盅茶,“姑娘,这是厨房新做的红枣茶,您尝尝。”
刘玉真刚想端便吓了一跳,道:“怎么是热的?”
桂枝答道:“嬷嬷说您往后都要吃热乎的,生冷的都吃不得,茶也要少喝,我都吩咐厨房了,您放心。”
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吧。
刘玉真无奈摇头。
只这么几个人就限制得这般紧了,刘玉真感觉母亲来了之后恐怕她连床都下不了。
果不其然,她被曾氏压着躺在床上喝完了药,直到大夫说已无碍了才能下地走动,但也是限制多多,这不能吃,那不能喝,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娘,您不让我看书、又不让我下棋、做衣裳不许、做针线也不让,就连插个花吧您也担心有刺伤到手,那我还能做什么啊?”
“就在那坐着就好。”曾氏道,她正高兴地做着一双虎头鞋,“这女子怀孕,前三个月是顶顶要紧的,马虎不得。”
“待过了三个月坐稳了胎,那便无碍了。”
“对了,女婿可给亲家去了信?这样大的喜事,也得让他们欢喜欢喜才好。”
“当天就送去驿站了,”刘玉真答道:“和着报平安的信一起,我另让人采买了些京城的特产,一块儿放里头寄过去的。”
“那就好,”曾氏点头,“你们出门在外啊,家里头定是忧心的,送封信回去也不费什么事,亲家们瞧到了信,心里也欢喜。”
“所以,你们要常写信回去。”
“如此方是孝道。”
“我明白的,”刘玉真道:“您就放心吧,说起来陈世文大嫂应该生了吧,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
刘玉真怀孕了,受到影响的不单单是他们夫妻以及邹氏一脉,曾家大房也泛起了涟漪,进而影响到了在曾家闺学的慧姐儿。
这一日,姑娘们上完了课陆陆续续都走了,只留下玉姐儿及慧姐儿两人,玉姐儿担忧地跟她说:“慧姐儿,表姨怀孕了,你担不担心啊?”
慧姐儿奇道:“为何会担心?有了弟弟妹妹,爹爹开心、母亲开心、康哥儿也想有个弟弟,他说要让弟弟也背书。”
“我也是这样想的,若是个妹妹,那我也要教她背书、习字,如果她想要跟大姐姐学织布,那回乡的时候我就请大姐姐教她。”
“可是表姑有了自己的孩子,定不会待你们这样亲近了啊!”玉姐儿道:“祖母说,曾祖母待祖父和二祖父就是不一样的,她给二祖父买了宅子不给祖父买。”
“这是因为二祖父是曾祖母亲生的缘故。”
一直被教导要明辨是非,自食其力的慧姐儿不解地问道:“为何你祖父的宅子要让曾外祖母买?他不会自己买吗?”
“我爹就和母亲商量着过些年要在京城买一座宅子,为何大舅爷不自己买啊?”
“我和康哥儿如今有月钱了,想要什么我们都是自己买,或者让下人去买的。大舅爷这么大年纪了,还不会自己买东西吗?”
玉姐儿想了想,恍然道:“对哦,那我回去问问母亲。”
曾大奶奶听到这样的话苦笑不已,玉姐儿不过七八岁,不明白这里头的缘由,她却是明白的。
这哪是会不会买的事,是有没有银子的事。如今可不是二十多年前老太太买宅子的时候了,那时候这片地方新建,只需五六百两,可如今却要两千两不止。
而且买了还不行,这边边角角都要修缮,围园子,盖新屋,建个假山再种一些花木,哪个不要钱?有一回曾大奶奶去给老太太请安,听她吩咐给真表妹那宅子换扇大门,挑的那什么木,便要两百两,把她给吓了一跳。
要知道,曾大老爷一年的年俸也不过是三百两,曾二老爷是外官,多一些是三百五十两,老太爷的更多,五百两。
再加上家里这些年陆陆续续置办下的五百多亩地,三个铺子,每年进项也就在两千五百两上下。
但一家几十口人的吃喝嚼用、婚姻嫁娶都在这里头,每年都所剩无几。
买房置地又从何谈起?
就这样也比那些需要赁屋子住的普通小京官强很多了,曾大奶奶的娘家虽然不用赁屋子住,但也是一家老少十几口人挤在一座三进宅子里。
若是他们大房能拿出在京城买房的银子来,那老太爷也不会在这把年纪,将要致仕的时候到外头做官了,不就是为了攒些家底吗?
但这样的事和孩子们是不能说的,曾大奶奶道:“玉姐儿,母亲教过你,与人相处切莫攻人所短,你既然知道你表姑是慧姐儿的后母,就不应该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也不应该因为你与慧姐儿较亲近,就因为你祖母的几句话胡乱猜测,你这样不但对不住慧姐儿,也对不住你表姑,可明白?”
玉姐儿脸色煞白,“母亲,我知错了,明日我便向慧姐儿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