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昭华郡主也说,“经了这遭才知人心,老三日常看着笑嘻嘻的,和谁都是好声气。这回是真怒了。”见周氏面上迷茫,昭华郡主笑了,也握住了周氏的手,缓缓地告诉了她。
“原不想现下与你说,老三前儿个,大闹了一回泰安伯府,把薛蓁拖回来打成了猪头。就松鹤堂那位过来,也没有救下薛蓁。”
“啊?”周氏听了心跳快了几分,“他,他……”
她与薛三少时相识,彼此性子相投,互相倾心。江老太太看不上她的家世,意欲为薛三择高门贵女。可薛三顶着亲娘的不愿意,还是娶了她。进门这些年,虽婆婆时不时的就要刁难她,可凭良心说,她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快活的。
可丈夫,竟然为了她把出阁的亲妹妹拖回娘家打?
周氏眼睛又湿了。
丈夫是走仕途的,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叫人知道了这样的事,会被人如何说呢?
“别多想,许当妹妹的往兄嫂房里插手,就不许人教训她了?”昭华郡主哼了哼,“你就是心思太重,才会有这么一遭劫数,也累了七丫头。放着叫老三去处置,哪里会有这样的凶险?你和七丫头被薛蓁害成了这样,老三若是忍着,才叫人笑话。”
“我,我何德何能呢?”周氏哽咽。
自从进了薛家的门,除了势利的婆婆和刁钻的小姑子外,余下的人,却都和她相处极好。两个妯娌没的说,大嫂子温和,二嫂子爽利,都肯照顾她,孩子们也都孝敬有礼。她还有什么不足的呢?
“都说了这会儿不能哭。”许氏假意嗔怪地推了一下昭华郡主,“都是郡主,叫老三告诉她不好?只你嘴快。”
又把阿福求来的签诗给周氏看,“你瞧,这是六丫头今儿跑去碧螺寺替你求来的,上上的签。也巧了,她才求了回来,你就醒了。还有五丫头,昨儿也跟我说,要吃斋跪经替你和七丫头祈福呢,叫我拦住了,小孩子家家的,吃什么斋呢?有那份儿孝心,吃什么菩萨也都是知道的。”
“叫嫂子费心了。”周氏在枕头上转头看着昭华郡主,“二嫂也替我谢谢六丫头。”
昭华郡主轻笑,“一家人,不说这些个生分的话。”
见周氏才醒来,终究虚弱得很。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已经显出疲累。昭华郡主和许氏起身,吩咐了丫鬟赶着去熬补身子的粥汤,又让人去请太医,嘱咐了周氏身边的婆子好生照料着,二人才相携而出。
走在回去的路上,许氏叹了口气,低声道,“三弟妹往后……”
太医说了,周氏这次伤了身子,以后很难再孕。
“三房与咱们两房不一样。到底,老太太是老三的亲娘。”
昭华郡主垂眸,随手从路边的花树上摘了朵粉色的花儿,放在鼻端嗅了嗅,插进了许氏的鬓发间。
“往后如何,只往后再看吧。”
纵然妯娌二人都劝慰了周氏,可是话说回来,无论许氏,还是昭华郡主,都不是只一门心思相信男人的人。
现下周氏被薛蓁害得早产,薛三妻女无辜,恼怒之下教训了薛蓁。就连江老太太,也在儿子这里落下了不是。
不过,薛三心里对妻女的愧疚,究竟能维持多久,却难说了。
周氏只生了两个女儿,以后薛三会不会因这个嫌弃她?
或是为了子嗣,纳妾收小?
“或许,你多想了吧。”昭华郡主又摘了朵花攒进了自己的发髻边,“三弟妹也并不是个糊涂的人。”
不说心机手段吧,起码这些年三房夫妻琴瑟和谐,固然薛三对妻子一往情深,却也有周氏用心经营的缘故。
“希望如此吧。”许氏又叹了口气,扶了扶鬓边的花朵,问昭华郡主,“是不是太嫩了点?”
“嫩?要不换这个?”昭华郡主扬了扬手里的大红花儿。
许氏失笑。
既然周氏醒了过来,昭华郡主便也放心,与许氏说了一声,回了靖安侯府。
一进门,就有小丫头过来告诉了她,说是阿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
“她跑去厨房干什么了?”昭华郡主诧异,平常不是连油腥味儿都闻不了吗?
小丫鬟笑嘻嘻的,“姑娘正捣鼓什么糕呢,说是今天在豫王殿下那里尝到的,味儿好的很,要亲手做了来给您和侯爷尝尝的。”
昭华郡主顿时觉得心里暖,先前的气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这丫头,也不嫌累。”她手一摆,“我瞧瞧去。”
西北角的厨房里,阿福果然正在。不过,她可不是在厨房里,而是站在门口,正扒着门往里张望。
拒霜抱着剑靠在院子里的树上,一脸的无奈。
“郡主。”见到了昭华郡主,站直了身子。
“无事了,你回去歇歇。”
昭华郡主一语未了,那边阿福已经听见声音跑了过来。眼瞅着她扎着双手要往自己怀里扎,昭华郡主赶忙就偏身躲开了,惊叫,“你这哪里弄了一身的面!”
此时的阿福,身前袖口,两只手,连带着白嫩嫩的脸蛋上,都挂了层白面。
“娘呀!”阿福不干了,“这哪里是面呢?这是我对您和爹爹的一片孝心呀!”
怎么能躲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琐事略多,略少,明天改正,笔芯!
第26章
靖安侯直到天黑才回到了侯府。阿福忙活了一天,已经去睡了。昭华郡主沐浴过了,也换了寝衣,正坐在妆台前擦头发。
“怎么这样晚?”
靖安侯挥了挥手,让上前的丫鬟退了下去,自己解开了外袍扔在屏风架上,“别提了。”
“太后娘娘还在闹呢,陛下心里堵得慌。”留下小伙伴巴巴儿的说了半天,连晚膳都得了御赐的,紧赶慢赶地才算在落钥前除了宫。
“这是什么?”
桌上摆着一盘子乌漆墨黑的东西。
靖安侯端详了半天,硬是没看出什么来。
“你的宝贝闺女亲自下厨做的点心,八宝糕。”昭华郡主从菱花镜里看着丈夫,笑道,“今儿胆子大了,偷偷跟着阿斐跑去了碧螺寺。回来怕得了教训,跑去厨房里做点心,硬要说一片孝心呢。”
这世间哪里有空口白牙就说孝敬的呢?
于是昭华郡主亲自看着阿福动手,做出来一碟儿看不出八宝的点心来。
“尝尝吧,特意给你留的。”
靖安侯:“……你又淘气。”
在外人看来,昭华郡主强势,颇有些不讲理。只是靖安侯却觉得,哪怕已经生儿育女了,可妻子身上那种小女孩儿的娇憨还是丝毫不减,时不时的便会摆出霸道的模样,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阿福哭了没?”
昭华郡主转身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白日里的强势全都化作了春波,嫣然一笑,“自然是哭了,弄了一身一脸的面,按到水里洗了三遍才干净。”
“可是难为了我的阿福。”靖安侯一边叹气,一边顺手拈了一块八宝糕起来,放进嘴里品了品,“看着不好,味儿还不错。”
昭华郡主摇头叹气,“这若是换了别人做的,你怕是早就砸了出去呢。对了,今儿三弟妹醒了。太医说,能醒过来,就算是度过了一劫。”
“说起来也巧,前脚阿福去碧螺寺上香求签,后脚她就醒了。你说有没有这么巧的?”
靖安侯一块点心落肚,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别忘了咱们闺女这个小名儿,可不是白白来的。”
夫妻俩私底下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对着把阿福夸了一回,靖安侯才有功夫对着妻子诉苦。
“寿宁宫里,接连几日传了太医。”
太后娘娘又“病”了。
从上次知道了荣王妃至今没有上玉牒后,太后连秦斐的亲事都没工夫管了,一门心思都想着如何为娘家的侄女儿讨个公道回来。
在她老人家不大的脑子想来,她的儿子是九五之尊,可着天下,都是他的。不过是叫表妹做个堂堂正正的亲王妃,就有那么难?
一句话的事儿哪。
说是怕朝臣有话说,太后娘娘就更想不通了。
那封谁做个王妃,不都是他们皇家的内事?怎么就有那些嘁嘁喳喳的话?
她一心要为荣王妃出头,已经病倒了多日。
皇帝孝顺,若是以往,多少的话都能答应了。可这次,偏偏就咬牙不肯。
老太后气了,连周皇后都迁怒了。
“皇后娘娘晨昏定省去寿宁宫里,太后娘娘直接就叫人拦了,说是皇后贵体,被她过了病气就不好了。还让人传话给凤华宫,叫皇后保重身体,后宫都仰仗着她。”
靖安侯学着皇帝的语气,一句一句重复给妻子。
昭华郡主皱起眉,“越发不像了。”
这阴阳怪气的,哪里像个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
简直就是后宅里争宠的小女人。
不过……昭华郡主不厚道的想,太后娘娘可不就是个满眼只会争体面争荣耀的女人吗?要不是肚皮争气,为先帝生下了一双儿女,就这种粗浅的手段,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如今的地位。
“陛下怎么说?”
拈起妻子一缕秀发放在鼻端,有发香冲入鼻腔。
“真香。”靖安侯调笑了一句,被昭华郡主重重拧在了胳膊上,“嘶……还能怎么说?与我说了半天他的难处。”
当年他一时心软,叫霍如玉如愿进了荣王府做王妃。他娘倒是得意了,可周皇后那段时候的憔悴面容,时时刻刻也叫皇帝心生愧疚。
“陛下说,横竖被叫了王妃这么多年,上不上玉牒的又有什么不同?”
言下之意,这一次并不打算与太后妥协了。
昭华郡主冷笑,“嘴上说得好,还不是把皇后娘娘放在火上烤?”
如皇帝所说,上不上玉牒实在没什么不同了。可架不住太后一直装病,现下宫外不知缘由,自然没什么。
“霍家人心比天高,怎么会愿意把这个一声不吭地吃下去?不敢对陛下如何,无非就是恨上了皇后娘娘。到时候,只需将太后病倒的缘由往宫外传那么一点点出去,皇后娘娘就要落下多少的不是。”
一国之母,怎么能够不孝不宽容呢?
为着多少年前的旧事,叫太后娘娘心中郁闷病倒。人不会说是皇帝要借机敲打霍家,只会说太后娘娘有了春秋,皇后这得多狠的心呢?
“郡主说的不错。”靖安侯想得更深,“皇后名声有碍,只怕还会牵连到太子。”
“你怎么说?”
作为皇帝陛下的发小儿,并曾经在保护陛下龙椅的一战中出过大力,靖安侯与皇帝之间的情分自然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