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君臣之道

    “这是什么东西？好奇怪啊，有什么用？”马聪看着设计图问道。
    “虽然东西不大，但看起来很复杂啊。”田顺谷说道。
    岳山严肃的道：“早晚都要告诉你们，提前说也没关系，但一定要保密。在东西没有做成功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它的作用。”
    马聪和田顺谷神色一凛，道：“您放心，我们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岳山颔首道：“这东西叫发电机，顾名思义发电用的。”
    马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发电机，发电？什么是电？”
    刚问完他就应过来了，不敢置信的道：“您说什么？电？不会是天上的雷电吧？”
    岳山郑重的道：“就是雷电的电。”
    “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您莫不是在拿我们开玩笑吧？那可是雷电，神仙才能掌握的东西。”
    岳山道：“你们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马聪回头盯着那个设计图猛看，似乎想从中看出任何和电有关的东西。
    纵使他在化学和物理方面有着很深的研究，可毕竟是道士出身，内心深处还是相信有仙神存在的。
    在他看来雷电就属于神仙才能涉足的领域，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个东西能‘发电’，他难免会失态。
    别说是他，田顺谷也好不到哪去，这可是雷电啊。
    可把图翻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到和神秘力量有关的东西。
    “就……用这些东西，几块磁石、一排铁片和和铜线缠在一起就能发电？”马聪质疑的道。
    “在没有见到蒸汽机之前，你能想象到烧热水可以产生这么巨大的能量吗？”岳山反问道。
    “……我懂了。”马聪不再提问。
    虽然他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既然岳山把发电机的结构图都拿出来了，不管信不信都要先把东西做出来。
    是真是假，东西做出来就知道了。
    “这个电灯是什么东西？”田顺谷问道。
    岳山拿着图纸把上面的几种电器一一做了介绍：
    “电有很多的作用，把它发出来可不是用来修炼掌心雷的，电灯顾名思义就是用电来带动发光的灯。”
    “这个是热水器（热得快），通电之后能发热把水烧开。”
    “这个是电饭锅……”
    这三种电器是岳山唯三知道原理的东西了，全都给拿了出来，要不然把电搞出来不知道怎么样岂不是显得很坑吗。
    田顺谷和马聪也是听得似懂非懂，实际上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毕竟他们连电都不知道是啥，更何况是电器。
    但最起码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啥用的了，关键的点在那里，为后面的制造提供了方便。
    有人要说了，你连塑料都没有怎么制作热得快、电饭锅？
    有橡胶制品和陶瓷啊，虽然不如塑料用起来方便，但凑合着也能用。
    马聪和田顺谷两人亲自负责发电机的制作，三种电器的制作则交给了他们的弟子周世方和韩朝水负责。
    岳山自然是负责动嘴皮子的。
    他在这边忙碌的时候，外界也不消停。
    高薪养廉的政策就这样在一片非议中通过了，朝廷正式下发了邸报，八大学报也集体增刊报道此事。
    吏部、户部变得忙碌起来，朝廷规定以前的官员可以自由选择是要免税特权还是要高薪养廉。
    选择免税特权的暂时不变，选择高薪养廉的要调整职田、俸禄、补发一千枚金币。
    全国那么多官员不可能一次性统计完毕，就是把户部和吏部的人累死也没那么高的效率。
    就算他们有这么高的效率，朝廷一次性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最好的办法是一个道一个道的统计，分批次发钱，缓解财政压力。
    就在这个时候朝廷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岑文本得急病去世。
    宰相去世影响还是有一些的，很多原本他负责的工作都陷入了停滞。李世民一边派人给他治丧，一边选人接替他的位置。
    事实上也没啥好挑选的，论能力、论政绩、论资历户部尚书张鸿都是不二人选。
    而且李世民又准备开启西征，必须要有一个得力的大臣替他置办军需粮草，张鸿是最合适的。
    让他担任宰相兼户部尚书，西征大军就不用担心军需粮草的事情。
    当上宰相张鸿自然也是非常开心的，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把资历比他深的人熬死，走上了人臣的巅峰，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又恰好赶上高薪养廉之策推行，那是打了鸡血一样盯着户部和吏部的人干活。
    把下面的人催的恨不得一个人当五个人使。
    “大唐共有官员一万两千余人，去除贵族还有七千余人。这七千人中约有九成会选择高薪养廉，约六千五百人。”长孙无忌把吏部统计的数据详细做了汇报：
    “朝廷需要补偿差钱粮六千五百万贯，俸禄虽然可以通过职田来弥补，但每年也会多开销近五百万贯。”
    “九成选择高薪养廉，怎么会这么多？”李世民问道。
    “很多官吏出身于同一个世家，他们会挑选几个人保留免税特权，其余人选择高薪养廉，以求利益最大化。”长孙无忌回道。
    “呵……”李世民冷笑一声：“之前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算了，随他们去吧。”
    他又问张鸿道：“国库还有多少钱？还能拿出多少预算出来？”
    张鸿起身汇报道：“国库尚有钱粮越五千万贯，但除去下半年的开支和备急钱粮，只能拿出两千万贯。如果内库……”
    李世民连忙道：“内库的钱我有大用，你就别乱打主意了。还是说说你准备怎么推行这个计划吧。”
    张鸿露出遗憾的表情，从内库要钱的计划又失败了：“我们的计划是分三年完成高薪养廉改制工作，如此不会对朝廷的财政造成太大压力。”
    “三年？”李世民眉头皱起，似乎对这个时间很是不满，道：“内库每年出一千万贯，两年内必须完成改制工作。”
    张鸿很是惊讶，搞不懂皇帝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但既然内库愿意出钱他无所谓啊：“只要内库的钱能按时到账，臣这边没有问题。”
    长孙无忌知道李世民为什么这么着急，就是希望在岳山预言里的那一劫到来之前完成这项工作，不能把尾巴留给后人。
    所以也起身保证道：“只要钱到账，臣这边也没有问题。”
    李世民道：“那好，两年之内我要见到改制成果。”
    “喏。”长孙无忌和张鸿齐声道。
    ……
    等事情商定他们离开，李承乾道：“您不比如此心急的。”
    “时不我待啊。”李世民感慨了一句，似乎不想在谈论这个话题，就说道：“听说有一个士子状告岳山？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李承乾道：“知道，此人名为袁群是益州来的士子，把京中大部分衙门都转了个遍。说老师是奸臣无耻小人……”
    “根据他的同伴所言，他们曾经去找过老师，被羞辱一通……现在这件事情在京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我也正想向您请示，该如何处置这个人。任由他这样闹下去与朝廷的计划不利，也损害老师的声誉。”
    李世民问道：“岳山说他看过皇榜名单，你信吗？”
    李承乾摇头道：“怎么可能，贡院的大门还需要两日才能打开，估计皇榜名单都还没拟定好，他怎么可能见到。”
    李世民又问道：“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这样说？”
    “应该是故意羞辱激怒这个袁群的。”
    “那他为何要如此激怒这个袁群？”
    “这个……我也很疑惑，这不是老师的为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就没有想过答案？”
    “想过，似乎就是在激袁群来告他，可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就是要让袁群四处宣扬这件事损害自己的声誉。”
    “啊，为什么？”
    “自污。”
    李承恍然大悟，之前的种种不解顿时就有了答案，可心里却有些复杂有些愤怒。
    “很生气是吗？”李世民问道。
    李承乾点点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没有怀疑他，他把我们当做什么了。”
    “呵呵……”李世民笑了起来：“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见李承乾面露不解，他解释道：“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大家都走好自己的道才能君臣相合成为美谈。”
    “萧何自污，你以为汉高祖真就看不出来吗？你想一想为什么知道他在自污，汉高祖还放下了对他的忌惮，重新信任他。”
    李承乾露出思索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萧何此举是在表示臣服？”
    李世民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道：“此其一，还有一层原因是不论萧何是不是假装的，那些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事情他都做了。”
    “只要他做了，百姓就会记住这个仇恨，萧何想造反也不会有人跟着他走了。”
    李承乾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在自污过后萧何已经在事实上失去了造反的能力，所以汉高祖才会重新信任他。”
    李世民颔首道：“你明白就好。我们不能学刘家那样大肆屠戮功臣，就要付出更多的精力来处理君臣关系。”
    “既要给大臣们施展才华的舞台，也要限制他们，不能让他们的权势和声誉超过了某个界限。”
    “这他们不是在害他们，反而是在保护他们。无节制的信任和重用，让他们当一个完人，那就是在害他们。”
    “岳山虽然不争，但当他永远正确的时候，不用争就能拥有一切。学政司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提刑司也差不多。”
    “海军三分之一的将领都是棣州海军学院培养出来的。刘仁轨、苏定方、席君买、王玄策、薛仁贵……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统帅之才。”
    “朝中的宰辅孙伏伽、马周都和他关系莫逆，房玄龄也欠他的恩情，张鸿也和他一起主持过清查人口和清丈土地之事……”
    “他自己又是文坛大宗师新学领袖，誉满天下……这样的臣子在侧，你会不担心吗？”
    李承乾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换个人我必定寝食难安，只是他……和我皇家关系匪浅，我从未怀疑过他。”
    李世民道：“所以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他和皇家的关系再好也只是个外臣，甚至就算他是你的亲兄弟甚至亲儿子你也应该防范。”
    “历史上那么多的皇帝为什么都不敢让自己的太子掌权？难道他们不知道提前让太子接受锻炼更有助于培养太子吗？因为皇权容不下沙子。”
    这一席话说的李承乾冷汗直流。
    李世民盯着他，道：“现在你知道你有多幸运了吗？”
    李承乾不敢抬头看他，沉声道：“是，谢谢您的信任，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世民摇摇头道：“不用谢我，其实我对你也是有防范的，让你去辽东已经是我能容忍的极限。”
    “现在让你回京提领内阁自置官属，也是因为岳山的一个预言。
    “否则我会让你继续在辽东待五年十年，然后把你叫回来关在东宫里，直到我死的那天才放你出来。”
    “咕咚。”李承乾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害怕了？”李世民忽然笑道：“知道害怕就好，只有知道害怕才会有敬畏心，才会提高警惕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再来说回刚才的事情，现在你知道岳山为什么要自污了吗？”
    李承乾擦了擦汗，道：“懂了，他的权势已经超过了人臣的界限，要么我们出手打压他，要么他选择自污。这是为了维护君臣之间的关系。”
    李世民欣慰的道：“看来你是真懂了。既然懂了就应该知道，不应该为他自污感到生气，反而要庆幸有这样识大体的臣子。”
    李承乾点点头，但又疑惑的道：“可是用高薪养廉取代免税特权乃是利国利民的良策，早晚有一天会被天下人知道。”
    “到那个时候舆论不就扭转过来了吗？他的自污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