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福王一想到自己可能无意间得罪了这尊大神后背就不住得流汗,他缩缩脖子:“那本王……不!在下就先告退了。”他哈拉着腰溜出去,临出门前还将门扇给带上了。
第82章 八宝鸭
慈姑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睛后第一眼便见濮九鸾的注视:“醒了?”
旁边侍女小心捧上了巾帕清水,抿嘴笑道:“我们侯爷寸步不离地守着娘子呢。”
那岂不是整夜都在她身边?慈姑脸颊微红,濮九鸾接过巾帕, 咳嗽一声吩咐婢女:“先下去吧。”
他小心递给慈姑:“可要净面?”就要服侍慈姑净面。
慈姑满脸通红, 呜咽一声便直不起腰俩。
“昨夜里我叫郎中给你开了个安神的药,是以你睡得沉沉。”濮九鸾温声解释道。
慈姑这才打量到床脚有一个靠垫, 想必昨夜濮九鸾背靠这软垫坐在她床前,在地毯上席地而坐背靠着冷硬的床板, 就这么过了一夜。
昨天濮九鸾自己先是冒雨从汴京城赶到这里, 而后又搜寻救人, 一刻不得安歇, 再看对方脸上还未来得及刮掉的青色胡茬和布满血丝的眼睛,慈姑登时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垂着头颇有些自责。
“无事,”濮九鸾似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小声安慰她, “我合眼睡了许久,如今已经精神多了。”
饶是如此, 她还是瞧见桌上放着两盅茶, 靠自己的那碗是清茶, 濮九鸾端起的那碗格外醇厚, 想来是解困之用。“我,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慈姑心里不安。
“你安安心心修养好, 莫要留下病根。”濮九鸾一笑, 又问她,“昨天受了惊,是我对不住你。”
他不说还好, 一说慈姑便想起自己说得什么“为了你我才耐着性子与那些人应酬,都怪你!”的话,越发后悔羞愧。
濮九鸾两眼定定瞧着她:“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只顾着自己喜好便想着求娶你,却没想到你得强打起精神与人交际。若是以后不愿意,便不要再做。”
慈姑慌得摇摇头:“不是,我无妨的。”
濮九鸾郑重盯着慈姑,眼睛似乎要到她心里去:“不要为着我违背本心,你只做自己想做的便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
“嗯!”慈姑点点头。
她执意要自己洗漱,濮九鸾便笑着自己退出去,唤丫鬟进来,丫鬟服侍慈姑洗漱完毕,慈姑便想出去寻濮九鸾。谁知却被疾风劝住,只叫她在庭院里等。
濮九鸾在后堂,只不过他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和风细雨,
反而一脸冷酷正对着一个人问罪:“姑苏梁家的子嗣送到了何处?”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勉强在辩解,濮九鸾似乎有些不耐烦,抬腿就是一脚,那人被踹得趴在地上簌簌打颤:“是,是李家的人花了银子买走了。”
“李家与梁家世仇,你将子嗣卖给李家,岂不是明摆着要害他家?”濮九鸾一张脸如,冷肃起来,“为着银钱残害无辜是个什么下场,你可记得?”
他走过去,不知做了什么,那人像被人撤了骨头架子,溜到了地上,瞬间动惮不得。
濮九鸾拿起巾帕擦自己手上的血污,慢条斯理:“我皇城司的人切记不可伤及无辜。”
那人身后一队人皆肃然应是。
濮九鸾这才走出庭院去前院,一见到慈姑的瞬那阴霾尽消,一脸冷硬冰雪消融,问她:“洗漱完了?”
又往后一退:“我身上可有气味可冲撞了你?我适才办些事,应当等沐浴后再来寻你。”
慈姑摇摇头:“不用。”
“脚还伤着,又怎么能乱走呢?”濮九鸾却侧了侧打量她,“来,我送你回去。”而后一弯腰便将她抱了起来。
这却与原来不同,上次那是在雷雨中慈姑本身的不安和惊惧战胜了羞怯,可如今……
慈姑满脸通红无措闭上双眼,黑而密实的睫毛垂下,不安颤抖着。
濮九鸾弯腰小声劝慰她:“无妨,她们都走得远远的。”
慈姑将手搂在濮九鸾腰际,能觉察到被自己紧紧抓着的腰部紧实有力,她慌得一睁眼,可一抬眼看到扣雕刻成镂空竹叶的束腰玉带,双颊又如桃花一般带粉,她索性别过头不再去想。
濮九鸾将她抱进屋后小心翼翼放置在椅子上,而后才从博古架上取下一瓶药膏递给慈姑。
疾风咋咋呼呼:“这药膏可是太医院特意为您所制,集了好几年的药材,拢共才出了两瓶,据说对跌打伤极有好处,就这么治崴脚?”
濮九鸾没说话,瞧了他一眼。
疾风摸了摸鼻子:“是属下莽撞,属下自去外头领罚。”
濮九鸾打开药膏,慈姑忙道:“我自己来。”
她说得急切,逗得濮九鸾嘴角上扬:“我还能吃了你?”
他到底没在上手,而是说:“先前是我考虑不周全,疾风到底是个大男人不好处处跟着你,昨日之事疾风若不是被拦在外头也许还能护着你,以后便叫两个丫鬟跟着你,这两个丫鬟素来会些拳脚功夫。上回你见过的青衣和蓝衣两个,青衣明年就与徐林成婚,以后叫她给你做嬷嬷。”
这么大咧咧说及今后两人的打算,慈姑羞得垂下头,手一下一下摸着光滑如玉的瓷瓶:“我才不呢!”
她难得有这样羞怯的时候,濮九鸾也不多逗她,又道:“昨日已经派人去往你家报了信,说你在帝姬府上崴了脚,在外修养几天。”
慈姑这才放下心来,回想起昨日的前因后果:“昨日里一环扣一环,我当是中了别人圈套。”
“疾风已经查得清楚,船夫回忆起来有两位小娘子说你已经走了,那两位小娘子的衣着打扮是郭家与李家两位娘子一致。”濮九鸾施施然靠在椅子上,一只手屈起放在桌面上,一下下叩打着花梨木桌面,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缓缓道。
指尖落在腕上那一片狐狸裘镶袖上,顺着毛皮倒戈的方向一下下捋着,缓缓道
“李家?可是穿着绿衣,头顶碧玉的一位?”慈姑回忆起来她上了船后,的确有位小娘子提醒自己有无漏了什么东西,“我初入宴席时便觉郭翠美神色有些不对,但后来提醒我的是李家娘子。当时若是郭翠美提醒我定然不会这般毫无防备。”
她又想起在桃林时,的确那位郭家娘子离自己很近,或许就是在那时下的手。
她将这些细节说与濮九鸾,濮九鸾点点头,温柔嘱咐她:“以后莫要再犯傻,不过是忘了东西,千万莫要再犯险。”
“可是是你亲手做的玉簪……”
濮九鸾心里像被什么狠狠一击,他没想到在慈姑心里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那般重要,他注视着慈姑的眼睛一脸郑重:“那也没有你重要。”
“王爷。”外头疾风敲敲门,这回识趣地在门外禀告,“帝姬那边也派人去了信,说康娘子被郭翠美陷害后自行归家了。”
什么?可以这般明晃晃说出来么?慈姑瞪大了眼睛:“那郭娘子的名声……”
濮九鸾冷笑:“既然敢动我的人,那便要做好被我报复回来的打算。”手指因着用力而绷得雪白。
*
帝姬的庄子上,李福儿百口莫辩:“我当真没有误导船夫,不曾记得那个小娘子而已。”
“你当谁看不出来呢?”文葆帝姬冷哼一声,“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在外头或许可以糊弄,可拿来糊弄我?若是平常也就罢了。我不曾想过你居然胆子这般大,倒在我的宴席上陷害人,还……”
还敢陷害濮九鸾那个阎王的人。只不过这话她生生收住了。沉着脸道:“客人被薄待,主人家颜面也有损。请李家娘子回去吧。”此言一说,李福儿脸色骤变,不打不骂,却被打骂还严重:被帝姬从筵席上逐走,只怕从此满汴京城的贵女们都再也不会与她交际了。
李娘子哭哭啼啼,终于还是被侍女请走了。文葆帝姬思忖:若不是爹爹再三叮嘱她不要仗着帝姬之尊欺压寻常官宦之女,只怕今日这李娘子不是逐走这般简单。李娘子是打发了,可郭翠美呢?
文葆帝姬一阵为难:一边是自己将来的小婶婶,一边是濮九鸾那个活阎王,她该当如何抉择?
思来想去比起小叔叔她似乎更怕濮九鸾,只好寻了郭翠美,私下里将此事讲给她问她:“小婶婶,此事可是你所做?”
郭翠美矢口否认:“不曾听过,只怕是误会吧。”
文葆帝姬摇摇头,笑道:“当日那船夫已经出来作证,又有同行之人瞧见你从康娘子袖口拽出个帕子。”
“我……我……”郭翠美吞吞吐吐了起来。
文葆帝姬心里了然,面上却还笑道:“既如此,我便去帮小婶婶向康娘子解释一二。”
郭翠美神色放松下来,反而恭维帝姬:“不过是一介商户,帝姬也太小心了些。”她说得轻描淡写。
等她出去,文葆帝姬便吩咐贴身丫鬟:“以后我这里的筵席便不要再请郭娘子了。”
“可她是您未来婶婶啊……”丫鬟不解。
“那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文葆帝姬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蔻丹,轻轻道。
*
几日后,康家门前。
黎莫茹、黎莫萃两姐妹捧着四色礼盒,一脸忐忑。
当日那小娘子虽然被斗篷蒙得严严实实,可黎莫茹一眼就认出了她身边那个部曲是康娘子的奴仆。
何况那个大人物,虽然未瞧清楚背影,多半是镇北侯。那么,当日点头要搭就她们的那位娘子,只怕就是康娘子。
当日两姐妹因着得罪了李家娘子,被李福儿恶狠狠威胁:“若你们今日敢上船,以后便……哼!”李福儿父亲是黎家大郎的上峰,两姐妹固然委屈,却也只能在开船时躲起来不敢声张。
原本指望第二天家人发觉不对主动来寻自己,谁知道那天下起了大雨,湖水渐渐涨起,她们两个又冷又怕,呆若木鸡。
幸得搭就,将她们送到附近的农家,两姐妹洗了热水澡又换了衣裳,镇北侯的人又帮她们带信给黎家,这才被家里的丫鬟和随从接回黎家。
敲门许久不开,黎莫萃咬着嘴唇瞧着姐姐:“莫不是要与我们下马威?”
黎莫茹坚定地摇摇头:“不会的。康娘子不是那样人。”
如果说从前对康娘子还有些误解,经过了上次她才真正认清了康娘子。
在大雨中她和姐妹压根儿就没有指望康娘子会搭就自己,毕竟姐妹两人从前嘲讽过康娘子,扪心自问若是换成她,只怕就会转身离开。
谁知康娘子居然毫不犹豫就要人带着了自己。
她们第二天就听农家的船夫说昨夜那雨将整个湖心岛淹没了一半,自己和妹妹当初若是留在岛上,只怕不是冻死就是被大水卷走,认真讲起来自己这条命都是康娘子救的。
正忐忑,忽听得对面院门“吱呀”一声,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熟门熟路指点她们:“康娘子这会应当在娘子脚店里。”
黎莫茹倒了声谢,忙带着妹妹往康娘子脚店里去。
慈姑瞧见她俩,便是一愣。
黎莫茹咬咬嘴唇:“多谢康娘子救命之恩。今儿特来道谢。”
“那便把礼放下吧。”慈姑挑挑眉。
两人放下礼盒却不走,黎莫萃胆子大些,上前道:“其实,我们是来请康娘子教我们做八宝鸭的。”
“八宝鸭?”
慈姑这才想起从前黎莫茹投壶输给自己后,当时她自己提出的惩罚便是要黎莫茹亲手做一道八宝鸭。
黎莫茹鼓起勇气:“当日康娘子要我做八宝鸭,我后来寻了家里的厨子和外头的厨子,都说不会做这一道菜,是以我一直没有做。今日厚着脸皮请康娘子赐教……”
“还请康娘子原谅我们姐妹,我们这回是真的知错了。”黎莫萃在旁边帮腔。
慈姑摇摇头,又好笑又好笑:“那便来吧。”
汴京城里沟渠遍布,是以鸭子容易买,勺儿出去便拎了三只鸭子进来。
慈姑洗净鸭子,而后拿起一柄尖刀,从鸭脖入刀,将鸭肉中的骨头剔除出来,最后将刀探进去:“这道菜最难的是起四柱,就是将鸭翅和鸭脚也一并剔除却还要保持鸭皮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