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太子之死,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月的斋戒,更在朝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太子死了,最有可能继位的是二皇子,二皇子哭诉是被三皇子陷害。不久后,便在三皇子府发现了刺客的踪迹,三皇子也哭诉自己遭人陷害。一下子,事情似成了罗生门。
经过一番调查后,甚至有传言,刺客其实是太子找来刺杀自己的,目的是为了陷害近来威胁到他储君地位的二皇子。
这个传言一出,皇后娘娘坐不住了,自己的孩子死了还要背这个污名,于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也插了手,二皇子和三皇子齐齐下狱,这下,得利的是四皇子,四皇子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不止是朝堂之上,就连后宫中几位皇子的母妃,也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相较之下,禁坊看起来风平浪静,容文文也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这日御林军过来抓走了几个院子的质子,容文文这才知道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巧的是,这日她正好生病了,起身后吐了几回,胆汁都呕出来了,例议也去不了。
众夫人只好匆匆推举了陶杏儿暂时当任主事夫人,陶杏儿嫁的方公子正是被抓走的质子之一,她倒也沉得住气,帮着容文文主持了几日。
她当容文文是装病,也想着借此机会掌一下禁坊的权,可是没几日,就传来方公子被人毒死在了大牢的消息。
她听到这消息才慌了,连忙辞了主事夫人之位。请辞时是装病,可第二天就真的是病倒了——方公子一死,她的余生怕是都好不到哪儿去了。
容文文的病本来已经好了,可听说了外面的事情后,又不敢好,便继续“病”着。
禁坊的夫人们推举来推举去,也没人敢当这主事夫人,每日的例议便不了了之,大家伙都乖乖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出院子半步。
死掉的方公子,连白事也没人操办。
容文文这边,身子刚好了几日,这日起来后,人又不舒服了。
那日她生病后,大夫来诊治过,说是脾胃失调,给她开了些消食的药膳,让她饮食清淡点,按时节量,慢慢调理。
大夫还能说什么呢?太子薨逝,举国上下斋戒一月,这位周夫人都吃荤食吃到吐了!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今日大夫又过来了,诊治过后,还是得出一个脾胃失调的结果。
见也没外人在,大夫就压低声音明说了,“周夫人,您夜间少吃点肉吧。”
容文文有些委屈,她昨晚就吃了一只不大不小的猪蹄。
“那大夫,你再帮我开点消食的药膳吧。”
这大夫之前给她开了一些山楂粥,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她挺爱吃。
“周夫人,离斋戒结束只剩两日了,这两日您且忍忍,等斋戒完了你白日多吃些,夜间少吃。”
容文文瘪瘪嘴,“好吧。”
大夫走后,容文文躺在美人榻上唉声叹气,同小碧道:“我觉得这大夫诊得不准。”
“啊?”
容文文抱着小鹿抱枕,幽幽道:“我应该是得了相思病。”
小碧:“……”
小姐你这是要直接和奴婢挑明您和玉姐姐的关系了吗?
容文文确实很想容玉了,自那日温泉池之后,她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到玉姐姐了。
这期间,玉姐姐倒是有回来看过她几次,但每次都是天快亮的时候回来的,那个时候她睡得最沉,只迷迷糊糊地知道他回来了,抱着自己亲个不停。
这个时辰又是最冷的时候,容文文怕冷,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他怀中暖和,她只会睡得更香。
容玉许是觉得自己没时间陪她,为了补偿她,夜间总差人送些好吃的过来,容文文也就有多少吃多少,却不曾想吃出了病来。
今日容文文也没胃口吃食,特别想吃脆李。只是这个时节上哪儿找脆李呀,小碧只找来了一罐青梅。不曾想,容文文不出一个时辰,就将一整罐表梅吃完了。
柳嬷嬷觉得,光闻这青梅的味道就能酸倒她一口老牙,而容文文却吃得不亦乐乎,她不由得心生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小姐不会是……
第56章 容玉沉吟片刻,“嗯,我……
入夜后, 周公子过来了。
他听说容文文生病了,便过来看看,顺便帮她诊下脉。
容文文一边吃着零嘴儿,一边伸出手给他诊脉, 同时悄悄打量着他。
这周公子, 每次见他总觉得他和上次给人的感觉不同。
她垂下眼, 目光落在他给她诊脉的手上,这人的手虽然也好看, 但不如洞房花烛夜的那个好看。她可以确定,这个面具下的人,肯定不是洞房花烛夜那个。
容文文忽而发现, 他探在自己腕上的三指似乎僵硬了那么一下。
下一刻,他抬起另一只手, 下意识地想擦汗, 然后碰到自己的面具, 这才清醒了过来。
他收回了手, 过了一会儿,似平复了下心情, 又重新给容文文诊了下脉。
容文文咬着零嘴儿, 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周公子, 我怎么了吗?”
怎么看他这反应,好像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啊?
他顿了顿, “没什么, 只是脾胃失调罢了,这几日,饮食注意下即可。”
容文文有些怀疑地“哦”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 你早点歇息吧,不要太晚就寝,对身体不好。”
他交待完便推着轮椅离开了,柳嬷嬷相送。
容文文偷偷随在两人身后,躲在门后,便听到两人在门口低声说着话,容文文隐约听到这周公子对柳嬷嬷说了一句“这阵子她要吃什么,尽量满足她”,容文文听得心中“咯噔”一下,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将不久于人世?
入夜后,容文文躲在被窝里,偷偷地抹眼泪,哭到累了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身后有人轻拥住她,是她所熟悉的气息。
容玉摸到了她的手,手指轻按在她腕上,半晌,一声叹息。
然后,轻轻执起她的手,双唇抵在她手背上,像是极为珍重的一个吻。
容文文眼泪滑落眼角——看来连玉姐姐也诊出来了,她患了绝症。
容玉发现她醒了,收紧了怀中的她,唇抵在她发上。
“玉姐姐……”容文文开口,啜泣着。
“嗯?”容玉扳过她的脸来,微微皱眉,“怎么哭了?”
容文文转过声来,哭着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容玉脸色一变,“胡说什么?”
容文文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哭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得了不治之症,今天周公子过来了,他让柳嬷嬷满足我,我想吃什么都满足我……”
容玉一时间不知作何解释好,再看她哭得眼角红红的模样,干脆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去。
刚开始只是想吻一下,却没想到一沾染到她的唇,就如同受了蛊惑般,吻得越来越深入。最后,他的吻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的眼周,以此作结。
一顿安抚的亲吻后,容文文终于止了哭,窝在他怀中,神色哀凄,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身后事。
“玉姐姐,我要是不在了……”
容文文话未说完,便让容玉按住了唇,“不许胡说。你身体好着。”
“可是……”
容玉正色道:“捕风捉影要不得。”
“难道我不是……”
“当然不是,你是……”
“我是怎么了?”
容玉喉结动了动,低喃道:“得了相思病了。”
容文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搂住他,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玉姐姐回来了,我的病就不药而治了。”
容玉神色有些沉重,不知道当怎么和她说——这消息对她来说,怕是过于突然了,会吓坏她。
“玉姐姐,”容文文忽然道,“你的腰好像粗了好多。”
容玉沉吟片刻,“嗯,我怀孕了。”
“啊?”容文文傻了眼。
容玉弯唇一笑,“骗你的。”
容文文松了一口气,“你要吓死我。”
“文文有想过……”容玉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很温柔,“有想过要生娃娃吗?”
“生娃娃?”容文文眨了眨眼,然后垂下眼道,“没有娃娃,也可以的呀。”
她和玉姐姐在一起又生不了,她也不想两人中间多个男人出来。
“如果可以,文文想生吗?”
容文文看着容玉的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
容文文小声道:“不用,我觉得我们两个现在这样……挺好的。”
她说不用,不是不想生。
容玉抿唇,意识到以现在的情况问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合适。
就好像在让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前,得先让她知道,他是个男人。
容玉心中开始规划着如何让她知道这两件事。他觉得比起直接告诉她,让她自己慢慢发现……似乎更好接受。
“玉姐姐,你想生孩子吗?”容文文忽然问他。
容玉沉默片刻,“都可。”
容文文听了这回答,只觉得心里闷沉闷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