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金药堂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呢。郑太后却不赞成:“什么谬赞?本来就是很好嘛。”
她们说着话,也没留意到苏小姐脸上的异样神色一闪而过。
第41章 熟悉 到底怎么回事
苏婉月执起面前的茶杯, 缓缓抿了一口,原本雪白的面颊稍微红润了一些:“许娘子既是湘城人,为什么会进京啊?还到皇宫里来了?”
郑太后有意抬举许长安, 就含笑代其回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们家制药制的好, 做了御药供奉,不到京城来怎么行?至于进宫嘛, 那是哀家跟她投缘,特意让她陪哀家过寿来着。”
许长安明白太后的好意, 心下感激, 冲其一笑, 眸中漾起笑意。
御药供奉, 在平民百姓眼中很不得了,但在官眷看来, 不过尔尔,连品级都没有,比起太医都还差很远。
苏婉月尚未出阁, 也没当家,刚听到御药供奉还愣了一下, 旋即才明白过来。她轻轻“嗯”了一声:“跟太后投缘, 那是多大的福气啊。许娘子之前就进过宫吗?也见过皇上吗?”
她语速不自觉提快了一些,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许长安, 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许长安莫名感到一丝怪异。不过转念一想, 人家高门千金, 或许之前很少接触像她这样身份的人, 好奇心重一点也正常。再说,太后摆明了看重她,在太后面前, 人家对她热络一些不足为奇。
她笑了一笑,如实回答:“蒙太后垂青,进过皇宫两次,也曾有幸面圣。”
苏婉月脱口而出:“然后呢?”
“嗯?什么然后?”
“啊……”苏婉月笑笑,“我……是说,寻常百姓,有机会谒君,是桩幸事。”
许长安点一点头:“确实。”
可惜对她来说,并非如此。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恰逢宫人呈上食物,郑太后招呼她们先用一点,她就低头先用膳了,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苏小姐的异常。
晚宴从酉时开始,就设在林德殿中。
虽是冬日,但殿内烧有银碳,丝毫不觉寒冷,反而暖意融融。
这是许长安第一次出入这等场合。郑太后怜惜她,特意把她的位置安排在了苏婉月旁边,想让苏小姐帮忙照拂一二。
面对太后的嘱托,苏小姐自然不会出言拒绝。
许长安放眼望去,知道宴上诸人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官员眷属。她一个平民百姓在这里,多多少少有点突兀。
不过还好,今日的主角是太后,这里又是皇宫。她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很少有注意到她的。纵然真有对她身份好奇的,可与会之人哪个没有一副玲珑肚肠?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都不会给她难堪,相反甚是客气。
许长安提着的心渐渐放下,也不似先时那般紧张,只当自己这次进宫,是为了涨见识,增阅历。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皇帝与太后是最后入场的。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随着内监的高声传唱,已落座的众人纷纷起身。
许长安也跟着行礼,她远远瞥了一眼上座的皇帝。距离远,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已能隐隐感觉到气势逼人。
这一刻,就在这林德殿中,她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不是那年被父亲带回家的少年,他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手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她垂眸,压下心底的颤栗。
苏婉月就在她不远处,行礼时,不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其脸上并无异色,她暗暗舒一口气。
大概是想多了吧?不可能这么巧。湘城姓许的,又不止一家。哪里就一定见过呢?
“平身吧!”
皇帝与太后入席,寿宴这才算正式开始。
如郑太后所说,这寿宴上的菜肴看着精致富贵,可着实不太中吃。
许长安勉强动了几筷子,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别处。
皇家设宴,助兴的节目是少不了的。
一场精彩绝伦的歌舞盛宴后,竟是一出目连戏。
许长安微讶,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这不足二十年的人生中,也曾有过一次看目连戏的经历。那还是四年前的中元节,他们一行人从陈家回湘城,途经一个小镇。
当地风俗和湘城不同,有放河灯听目连戏的习俗。他们当时还去凑热闹。可惜当时只看了半场,就匆匆回去了。
现在想想,恍如隔世。
苏婉月一直留神看着她,见她神色有异,慢悠悠说道:“目连戏,源自佛教目连救母的故事,劝人向善的。太后喜欢听这个……”
许长安笑着冲她点一点头,表示了解。
能在宫中为太后和皇上表演,肯定水平不低,咿咿呀呀,唱的格外动情。
郑太后看的入神,而一旁的皇帝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居于高位,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后,就精准捕捉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她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怡然自得。
甫一看见她,他心口蓦的一缩,一种似曾相识的情绪倏地缠绕上心脏。
皇帝下意识皱眉,飞速移开视线,不想受她影响。他干脆摒弃杂念,重新将目光投向正在表演的目连戏,渐渐的,竟还看出几分趣味来。
待一出目连戏结束,已酒过三巡。
忽有内监来报,说外边烟火备好,只等皇上和太后去观赏了。
郑太后兴致勃勃,笑向众人:“要放烟花了,众位随哀家一起去看看吧。”
说到看烟花,殿中诸人顿时都来了精神。
——殿内暖和,众人喝几盏酒,看一会戏,不免有些困乏,早就想出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了。
当下皇帝与太后先行,众人随着走到殿外。
负责烟花的太监得了吩咐,依次燃放。
只听“砰”、“砰”的声响,有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因是给太后做寿,这些烟花都带有吉利字样。或是大大的“寿”,或是渐变的“福”……
许长安一转头,不见了苏小姐的身影,她也不认识旁人,不好走远,干脆就站在柱子旁,仰头看向天空。
这倒是个好所在,一仰头,天上烟花尽收眼底。
她平日奔波忙碌,极少有闲下来的时候。这会儿虽然身处皇宫,但欣赏着漫天的灿烂烟花,也不由地放松下来,心中欢喜。
可惜了,不知道文元此刻睡了没有。他若是看见了,肯定也喜欢。
烟花绚烂,人声鼎沸。
皇帝陪在郑太后身侧,见太后正与一位命妇说话,他略微落后了两步,目光不经意地一转,遥遥落在圆柱旁的女子身上。
此时烟火盛放,流光溢彩,照得天地间格外明亮。
许长安穿了一身黛青色的连帽斗篷,帽檐有着白绒绒的兔毛。她的面容似乎会发光一样,唇角隐隐带着笑意,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的视线。
皇帝忽然没来由一阵心悸,总感觉这一幕非常熟悉,就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不,不太一样,那次不是烟火,虽然也很亮。
到底……是什么呢?
电光石火之间,皇帝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热闹的人群、飘荡的河灯,男子发式一身青衫的少女……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离开人群,向她大步走了过去。
凉风一吹,皇帝意识清醒了几分,停下脚步。
这里热热闹闹,他却有种说不出的孤寂,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给遗失了。
他欲在记忆中细细搜寻,却只觉得脑袋痛得厉害。
皇帝双目微阖,按了按眉心,试图缓解疼痛。
“皇上,您怎么了?”
少女柔婉的声音骤然响起。
皇帝睁开眼,黑沉沉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讶异:“苏小姐?”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有福到哪里去了?没跟上来吗?
不仅是有福,原本站在圆柱旁边的女子也不见了踪影。
他心里蓦地一紧。
来者是苏太傅的幼女苏婉月。她一脸关切,小心翼翼地问:“皇上龙体欠安吗?”
“没有,人多,有些闷而已。”皇帝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还在头痛。他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原来苏小姐今晚也来了。”
苏婉月神色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心里涌上浓浓的失落,她都来了一晚上了,他现在才发现吗?
但她还是笑了笑,打起精神:“是呢,太后寿宴,婉月岂能不来?”
“苏太傅身体好些了?”
皇帝还做三皇子时,苏太傅曾教导过他。四年前,他遭遇埋伏,身受重伤,陷入昏迷,是苏太傅的人找到了他,小心藏匿,认真照顾,后又送他回京。甚至连苏小姐,都曾在他意识不清时,对他有过照拂的恩义。
对于苏太傅,皇帝一向礼遇。数月前,苏太傅抱恙告假,皇帝多次指派太医上门诊治,还赏赐了不少珍贵药材。他以为,父亲染恙,女儿应该无暇入宫赴宴,因此才会对苏小姐的出现感到意外。
提到父亲,苏婉月神情有些低落,欲言又止:“好些了。皇上,其实我爹他……”
“嗯?”皇帝皱眉,只当有什么变故,沉声问,“苏太傅怎么了?”
难道是身体状况有变?
苏婉月思绪转了又转,将心一横,终是大着胆子说道:“其实我爹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是,是我的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