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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时浅开玩笑:“日记本呀?我不看,我妈也不看,你不用担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们都不会进你房间。”
    她说着,转过身想让周玥收好,但因为身高的优势,稍一侧头,就看到了她手里拿的东西。
    有些惊讶。
    “你这么晚不睡觉,是在弄这个啊?”
    周玥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十字绣,护身符的样式,已经绣了大半。
    见时浅发现,周玥伸出手,一双眼怯怯看她:“我、我想绣个平安符送七七姐。”
    “给我的?”时浅眼眸倏然大睁。
    她刚才差点儿不合时宜地开玩笑,问这小丫头是不是动了什么早恋的心思,绣给男同学的。
    周玥小脸低垂,点点头,整个人就显得愈发稚拙:“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绣好了当生日礼物。”
    时浅愣住。
    反应过来,心疼而复杂地看眼心思敏感的表妹,从她手里接过与样品几乎无差的半成品,认真收好,温柔吹吹她被针扎红的手指:“谢谢,我很喜欢。”
    周玥羞赧地笑笑,见时浅要给她找创可贴,忙摇头:“七七姐我没事儿,这针不尖。”
    时浅坚持给她贴上,拍拍她:“快睡吧,下不为例,等明年我生日,你送我一张手画的卡片,字儿写漂亮点。”
    回卧室,时浅把最后几笔线添上,拍了个照发空间,配文:「十七岁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来自家人的爱~」
    发完,时浅打开书包,拿出一沓卷子,从家里人宠人爱的小公主秒变做题的咸鱼,叹声气,用密密麻麻的试卷迎接她的十七岁。
    早上进教室,丁檬从桌子里拿出一沓贺卡和礼物,堆到时浅面前:“噔噔噔噔,生日快乐,你的专属快递员来啦,先声明,我说了你不要,但你懂的,猜猜哪个是我送你的?”
    时浅从一堆狗刨字体的贺卡中找出熟悉的笔迹,毫无难度地一笑:“这个。”
    “啧,我还特意把我的放在了最后,你的这些追求者也太不争气了,和人告白都不能把字练练,但凡字儿写得好看点,你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能认出我的。”见时浅照旧只是拆开她的礼物收好,丁檬努努嘴,“剩下的按老规矩?”
    时浅点头。
    “行,打个赌,你觉得你今年收到的是水晶球更多还是杯子更多?我猜水晶球。”
    时浅无所谓地一耸肩:“你刚才都用重量估算过了,那就是它了呗。”
    俩人一人拿一小刀,将礼物一分为二,娴熟撕开包装,和对应贺卡放到一起。
    丁檬啧啧:“直男的审美还真是从没让我失望过,刻着「生日快乐」的发光水晶球、印着你相片的陶瓷水杯、纸折的玫瑰花加巧克力,再加夹缝生存的发卡头饰,每一个都精准踩在女生的雷点上,而且还能做到年年岁岁物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么多年你收到的礼物要是都留着,都能搁桃宝上开个二手店了。”
    一上午,借着七夕来给时浅送生日礼物表白的男生依然源源不断,只不过来的时候有多自信,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许成蹊上完课回办公室,听到几个老师闲聊。
    “你们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胆子都那么大,明目张胆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过情人节,我这一节课啥事儿没干,专瞅着那些孩子偷偷传纸条送巧克力了。”
    “管不住管不住,一个个都有主见得很,上次我去小树林巡夜,逮到几个早恋的,我让他们叫家长,居然给我来句爸妈都知道,说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这不是闹吗?最气人的是交上来的检讨书里还有「家长同意」的签名,还搁最后给我附了个成绩单,嗬,打我脸啊这是。”
    “哈哈,不算事儿不算事儿,我之前还被学生请去当证婚人,说要不是我当年拼命阻拦,他俩也不会死活都要在一起,这搞得我,算喽算喽,堵不如疏、疏不如引,现在大学就能领证,咱们也就只能尽量把他们的小萌芽拖到毕业。”
    “是啊,就希望他们再收敛点,把旺盛的心思都给我压到高考结束,话说回来,二班那个时浅在这方面就做得不错,虽然学习不好,做事也出格了点,但对待早恋上却是意外地坚决否定,我今天去他们班上课,那走廊里一字排开了一堆礼物,全是给她的,我问她为什么放这,她说「失物认领」,我说这不都是送你的吗?她说我又不想要,那些人非送,而且还都觉得自己送的礼物与众不同,她只好大发善心帮他们认清现实。”
    老师们笑起来,似是对时浅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奇怪。
    有个女老师不赞同地皱了下眉:“这孩子咋上高三了还这么不懂事?这不是把别人的自尊心踩地上践踏吗?高一时她就干过这事儿,当时我们班有个学习还不错的男生,给她悄悄送了盒巧克力,结果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丢走廊里,说谁送的谁拿走,那男生后来悄悄拿回来时被人看见,承受不住舆论压力,成绩一落千丈,都是时浅搞的。”
    办公室气氛变得微妙,在「唯分数论」、「学习好的永远有道理,学习差的永远背锅」的老师眼中,闻听此话也觉得时浅这种做法欠妥当。
    许成蹊朝最后说话的这个女老师看去,有些陌生,似乎是前两天刚从高二组调上来的。
    何放推推老花镜:“小张啊,我倒觉得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时浅,男生既然有送礼物的勇气,那就也应该有承担后果的准备,脸皮薄自尊心强固然是一部分原因,可也不能成为他自暴自弃的理由,他应该学会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我记得你们班当时还有个男生,似乎也是被时浅拒绝过,发奋图强从班级中游考到了年级前十。我们当然不鼓励用这种方法激励学生,但我觉得老师学会正确引导学生心态也是必不可少的教学手段之一,而且据我所知,时浅那丫头虽然行事乖张,但当时还是给人留了点面子,特意挑了人少的角落统一放礼物,为的就是保护某些同学较脆弱的自尊心。”
    何放说到这,哼了一声:“大浪淘沙,现在还敢送礼物的都是一群没皮没脸的臭小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该挫挫锐气。”
    张清见年级组长发话,要到嘴边的反驳不情不愿地咽回,其他几个老师也笑着岔开话题,相互打趣说下午放半天假是不是也赶个时髦,回家和另一半过个节。
    许成蹊安静听完,背着电脑包,出办公室。
    时浅把头埋进题海,争分夺秒地刷题。
    “七七,放假了,你下午什么打算?k歌还是看电影?”丁檬转过身,被蓦然抬头的时浅吓了一跳,“卧槽你这什么造型?!现代版的头悬梁锥刺股啊?”
    时浅拿发卡夹着两侧耳垂,提神醒脑,额头上贴着一张便利贴,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要么做死,要么哭死」。
    “和卷子死干到底的打算。”时浅吐出一口仙气表示自己还活着,“学长说做完一百八十张卷子就会答应我一个生日愿望,我特么的要不想愿望过期就得往死里学。”
    丁檬惊得险些眼珠子掉地上:“我没听错吧?学长就是知道你做不到才提出这种要求的啊!狠,真狠,学长的心比渣男还要狠。”
    时浅低头继续做题,侧脸绷得极紧,在日光下有种冷而不服输的倔强:“那我就偏要做到,证明给他看。”
    教室里喧嚣散尽,难得的半天假期,同学们都如终获自由的鸟儿般冲出牢笼,时浅和爸妈吃过饭,点了生日蜡烛许了生日愿望,就回学校继续学习。
    天台上吹过空荡荡的风,四周安静,时浅搬着凳子独自去无人打扰的角落,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曾几何时,她可是一条躺在倒一任群嘲的咸鱼,学习?呵,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习的。
    现在——
    艹,真香。
    时浅按下计时器,一通榨干脑细胞的操作,只做完了三分之二的卷面,再对过答案,瞬间被虐得想从天台上跳下。
    啊啊啊啊啊,照她现在的进度,完整写完一百八十张拿得出手的卷子要到猴年马月啊!
    草草草她不是「不学则已,一学就能惊人」的小天才么?
    小天才时浅被打击地自信心全无,生无可恋地倒在椅子上,有一瞬间甚至在想:她不缺钱不缺人爱还有天赋异禀的设计才华,干嘛要这么虐待自己呢?
    这个想法几乎是刚从她脑海里冒出,怂恿着她全身的惰性就此举白旗时,时浅偏过头,看到旁边包装精美的甜品袋,一咬牙,迅速缝好碎成渣渣的自信,精神抖擞地重新扎进题海。
    就当她找虐,就当取经路上必吃的苦,许成蹊这朵花,她非摘不可。
    玫瑰色的风携晚霞温柔亲吻大地,暮色四合。
    时浅站起身,伸个长长的懒腰,靠着护栏,在楼下蚂蚁迁徙般返校的学生中,等呀等,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
    “嗡——嗡——”
    许成蹊手机忽震。
    “学长,抬头。”
    按下接听的一瞬,少女独有的慵懒又清甜的嗓音传来,许成蹊迎着暮色的风往上看去,时浅靠在天台的围栏上,和他挥挥手,黄昏的光笼罩得她如梦如幻,她低着头,甜甜的小梨涡看不真切,清晰入耳的嗓音却一如既往的俏皮,“我给你带了生日蛋糕,你是现在上来拿还是我送到你办公室?其他老师都没有哦。”
    第12章 (许愿) 小王子和玫瑰花……
    人来人往的喧嚣微微离远,许成蹊站在葡萄架前的夕阳,与她隔空对视。
    没有停留,径直转身。
    时浅听到耳边传来的忙音,一挑眉,目送他继续去办公室,等他身影消失在走廊,回身坐下,掐着时间,开始倒计时。
    600,599,598......
    办公楼到这里要经过一条长路,如果他改变主意,再走得快一点,十分钟的时间应该足够他抵达。
    300,299,298......
    时浅抬眸看眼天台的楼梯,打开音乐,单曲循环的《今晩はお月さん(今晚月色真好)》飘入空中,被黄昏渲染得温柔。
    60,59,58......
    时浅起身原地溜达了两圈,又坐下,把做过的卷子标上日期,整理好,转着根笔一眨不眨地盯着楼梯半开的门。
    10,9,8......3,2.5,2.25,2,1.5,1.25,1.125......
    时浅心里的沙漏捡着最后一点沙翻来覆去地重置,楼下亮起路灯,上课铃已即将敲响,她再也呆不下去,拎起蛋糕和试卷,正要起身,眼睛蓦然一亮。
    不远处,那扇许久没动静的门,多了道颀长的身影。
    天边的光一点点暗下,男生朝她走近,弥漫的沁凉扑面而来,定格的长影在地上与她重叠。
    时浅仰脸看他,染着笑的眸光极深:“学长,距离预备铃响还有五分钟,应该够你在这把蛋糕吃完。”
    说着,从袋子里拿出精美的小盒子,递给他。
    许成蹊没接。
    暮风吹起透明盒上的蝴蝶结丝带,里面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逼真诱人,冰袋残留的凉意随风飘散,小王子的人偶装饰搭配着玫瑰花,恰到好处的应景。
    时浅:“今天七夕,店里的小蛋糕都是这种款式,我真的没有刻意要求。”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完,拆开包装,插上一根蜡烛,“学长,你有打火机吗?”
    许成蹊嗓音冷淡:“没有。”
    “那你先拿着。”时浅不由分说放到他手中,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狡黠一笑,“我猜到了。”
    许成蹊:“......”
    时浅擦亮火苗,用掌心护着点燃,吹灭,往前站了一步,闭上眼,双手合十,对着许成蹊开始许愿。
    许成蹊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我许好了。”时浅吹灭蜡烛,抬眸看他,手里是刚才拿起来的试卷,“我现在已经做完了三套数学卷子,距离你要求的一百八十套还差一百七十七,先欠着,我肯定会做完的,但你能不能先实现我的生日愿望呀?它到明年就过期咯。”
    许成蹊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见时浅指指蛋糕,“你先看看是什么呀。”
    他顺着她视线看去,眼神微凝。
    长条的白色巧克力放在玫瑰花一侧,上面写着一行字——「学长,结束兼职后,给我当家教吧。」
    许成蹊微愣。
    所以,她绕了这么一大圈,大费周章地折腾,只是为了这么一个算不上过分的要求?
    “学长,我早都说了很简单,是你以小人之度君子之腹。”时浅看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一勾唇,不紧不慢地拖长音,“学长,你说心里话,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会逼你当我男朋友?”
    许成蹊冷淡瞥她一眼,闭嘴不言。
    时浅扬着张骄傲又自信的小脸:“我会是那种强取豪夺的人吗?我肯定会等到你心甘情愿接受我的呀。”
    啧,她当然是,这不是强取不过来。
    刺耳的预备铃骤然划破空气,时浅忙插上小勺子,抽出蜡烛,拿着东西下楼前,认真地看着许成蹊:“学长,先别急着拒绝我,考虑一下呗,给我当家教超省心的,我绝对不需要你督促学习,而且悟性高、上手快,最关键是,因为我底子太差,我爸妈给钱多,教我一人能顶你教一个班。”
    她微歪着头,冲拿着蛋糕无处安放的许成蹊略带威胁地一笑:“不准扔,要吃得干干净净,一口都不准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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