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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第115章 山中岁月长
    也许是因为?夏季,日光很快消失,天空中雷声阵阵,等到郑文他们出门之?时?,已经下起了小雨,然后?稀里哗啦地?越来越大。
    公子奭身侧是郑合,对方撑着一把绢伞稍后?半步站在青年的后?面,齐奚不在,其他的人公子奭信不过,而?且他用齐奚用惯了,现在也只能找郑合先替着。
    “先生,雨要下大了。”郑林看着天空说道,屋檐落下的雨水像是被倒灌出来一样,这种?天气上山也容易出事。
    郑文却是看着雨幕中的重重山峦,摇了摇头,“不碍事。”
    话?虽是这样说,不过她想?了想?终究是怕出什么问题,等雨小了一些,他们一行人才出发。随行的人并不多,除了郑合几?人,也只有郑文这边二人,秦岭墓虽是被盗,可是墓中之?事,郑文和公子奭也并不想?外人多知。
    郑文自己撑着一把伞,走在公子奭的一侧,雨势仍旧不小,山路很难走,踩在地?上都是泥泞地?,不过片刻,脚上的鞋子和衣摆都变得脏乱不堪,沾染了泥土还有一些青色的枝叶。
    最前面的是郑惠,比起在山下老宅,山中的雨势都好像小了一些,参天大树挡住了大部分雨水的灌溉,不过几?人走在这林子中,偶一个不注意也会踩在水洼之?中。
    走了小半天,他们才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稍微平整的地?方,不远处就?是陡峭裸露出来的山石,像是刀锋一样耸入云霄,郑合止住了还想?往前走的郑林,静静地?看着前方。
    郑惠吹了吹口哨,有片刻后?有鸟群飞了出来,他们齐齐站在一根石柱上,片刻后?面前的山石中出现了一扇小门,这里应该是侧开的墓门,郑文猜测正墓门应该已经被封死了。
    公子奭看着显露出来的墓门,眉目清淡,过了片刻等飞鸟飞离重新回归山林,他对一侧的郑文轻声解释说:“此处设置有机关,只有墓门开启,内部的机关才会关闭。”
    这其实?是一个类似于重力控制机关的原理?,还是当年他手下的一位术士设置出来的,后?来他干脆用在了墓室的设置上,不仅在这座秦岭墓是这样的设计,在鲁地?的墓也是如此设计,只不过那座墓葬后?来被他改成了一个死墓,只能进不能出,凡是盗墓之?人都会被封死在墓墙之?中。
    郑文点了点头,看着那扇仅只能二人通过的墓门,慢慢的向前走去,郑林想?要跟随,却被郑合止住,“这里,郑家人也不能进入。”
    言外之?意不外乎是你?虽加入了郑家族谱,可依旧不能进。
    除了公子以外的人要想?进入此地?,只有在送葬之?时?,村中长辈死去,要送入山林墓下葬,这扇门才可进活人。    郑林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两个人,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不做强求,安静地?留了下来。
    郑文没注意身后?的事情?,她手持绢伞向墓门处走去,有雨水打落在绢伞上,让她感觉到一股击打的力量,眼?前从伞面落下的雨水几?乎要形成一道水帘,遮住了人的视线。
    墓门并不大,郑文走到墓门口时?就?感觉到了里面渗透出来的寒意。
    她突然有点难以想?象,自己在这样的地?方睡了百年,那些死去的人是否在生前会想?到自己的死后?居所如此的寒意彻骨。
    公子奭跟在郑文身后?,一直都没有出声,他似乎也有些恍惚,神色淡淡。
    郑文收起绢伞随意地?放在一旁,然后?向里面走去。
    这是一条很长的墓道,四周应该都是人工凿出来的墙壁,光滑如璧。郑文伸出手在上面感触了一下,很凉,凉地?都有些寒了。
    大约走了数十步左右,郑文看见了许多的石棺,这里应该是一个墓室,大约放置了几?十具棺椁,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墓室上面墙壁镶嵌着一些颜色别样的石头,能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不太像主墓室的那些悬黎,郑文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石头。
    跟从在身后?的公子奭这才出了声,“这些较大一些都是历代郑家族长的石棺,其余地?都是郑家中嫡支子孙,也是族长亲缘。”
    他说完这句话?没忍住咳嗽了一下,自从进入了这里他喉咙间的痒意又涌了上来,应该是气温太低了,寒意笼罩,他有些受不了,不时?地?要咳嗽一下。
    郑文看向公子奭,青年无?所谓地?淡笑了一下,“走吧,这里离主墓室还有一些距离。”
    实?际上,这里都算不上真正的秦岭墓。
    安静的墓室中只能听得见青年压抑的咳嗽声,郑文看着公子奭,半晌后?,说了一句,“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吧。”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都要碎了一样,像是一块冰堆砌而?成,整个人在墓室中微弱的光线下白的吓人,面上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一样,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一样。
    公子奭却笑了一下:“一条路走了百年,数千次,也不至于倒在这一次。”
    “而?且,这墓道中有不少?机关,你?一人去也不太安全。”他说着话?然后?缓缓地?走在了郑文的前面,一个人穿过了重重棺椁向深处走去。
    青年身姿挺拔,慢慢地?隐身进入黑暗中。
    郑文在转身看了一眼?周围的那些棺椁,垂眸片刻,也跟着公子奭向前走去。
    往深走去,温度也越来越低,郑文都感觉到了冷意,今早出门前加的衣裳已经阻隔不了冷意。她突然想?到这里应该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怪不得那些避暑山庄都设在山中,这里的温度比数天都凉爽,在这里甚至还要加一身厚衣裳才不觉得冷。
    公子奭走的并不快却也不慢,沿路都有微弱的光亮,墙壁两侧都有青铜制成的烛台,上面还有一些灯油,随着他们的进入,那些油灯也被公子奭点亮,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
    郑文无?声地?跟在公子奭的后?面。
    这条墓道和外面的那条墓道不同?,地?面上都是用大块是石板拼接而?成,踩上去时?觉得还有些光滑,不过有些地?方有些渗水,墙壁下有凿出来的水沟应该是用来排水的地?方。整个通道中只能听见滴水的声音,滴滴答答地?落在下方的已经积水的排水沟上。    不清楚走了多久,绕了多久,在这种?地?方很容易失去时?间观念,公子奭突然停住了步伐,再按下又一块石块后?,从一侧的小门中走了进去,郑文跟在后?面就?看见了一具放在中心的石椁。
    那具石椁很大,后?面就?是一扇青铜门。
    公子奭轻轻咳嗽了一下,他看向郑文,“这便是了。后?面便是主墓室。”郑文过去百年躺的石椁便在那扇青铜门后?面。
    郑文听见这句话?怔愣了一下,她看着放在棺床上的那具石棺,宽阔的墓室中仿佛还能感觉到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寒气,她周身的那股子一直执着的气不知怎的突然泄了下来一样,站在台阶上许久都不敢向下再走一步,周围的那股寒意似乎能弥漫到她的心口中。
    过了很久,她才缓步走了下去,走到石棺的旁边,摸了摸石棺,感觉指尖都被那股子石头的冰凉冻得疼了起来。
    这具石棺很大。比她想?象的大了许多,当年阿苓也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身高还没有她高,可是这具石椁却大得让她悲伤,当年那个说要做她的守灵人的少?女终是死在了她的前面,百年间两人虽是一门相隔但却是天人永隔。
    郑文摸了很久的石椁,最终她坐在了石椁旁,靠在棺椁壁上,抬头看着上面压抑的墓顶,上面有一些雕刻在石面上的壁画。
    公子奭坐在了她的旁边,偶尔咳嗽一声,“当年此处建造工事不易,我只把阿苓迁了过来,雎葬在鲁地?。”    郑文看向对方。
    青年笑了一笑:“她得以安享晚年,是喜丧。”
    郑文低声道谢。当年那个妇人照顾她许多,她第一眼?睁开看见的便是雎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终是让她活了过来。
    阿苓就?躺在郑文身后?,可她却突然有些茫然起来,好像找到了自己一直要找的某种?结果,似乎有些失去了方向,或者是失去了一部分前进的动力。
    她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墓中坐了许久,也许过了一个白日,也许没有过,郑文也不太清楚,这段期间公子奭一直陪在郑文的身侧,不过他身体不太好,时?不时?地?会咳嗽几?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齐奚不在身边照顾的关系。
    最后?,郑文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石棺一侧的石壁上刻下了几?个字才离开了这座古墓,也许下次再来也不知是何时?了。
    出去的时?候公子奭步伐明天慢了许多,步伐都有些蹒跚起来,一直扶着一旁的墙壁时?不时?地?咳嗽一两声,郑文走了几?步,听见身后?的一道声音,结果她刚一侧头就?看见青年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似乎是没了意识。
    “屈奭。”郑文连忙走了过去,她蹲在地?上伸出手在青年的脸上触摸了一下,然后?就?皱了皱眉头。
    怎么这么冰。
    她抬起屈奭的手,把了一下青年的脉搏,只是对方的脉搏太微弱了,似有似无?。他们本来也并非常人了身体自然不能用常人来度量,她摸了摸屈奭的颈项,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是为?何而?突然昏迷。
    于是她把人半搀扶起来,地?面太冷了,到处都是石头,她一个身体还算好的人在这墓中坐了这么久都受不住,屈奭这么一个自幼体寒的人更是耐不住。
    郑文又叫了几?声对方的名字。
    也许因为?她的呼唤,屈奭似乎意识清醒了一些,睁开了眼?睛,呢喃了几?句话?,郑文没太听清,她只听见最后?对方似乎说了一句“阿文,好冷”后?,然后?还不待她反应屈奭就?又晕了过去,而?这次不论她如何怎么唤也唤不醒晕过去的青年。
    她想?了想?,正准备站起身,就?发现青年的手一直紧紧地?拽着她的袖口,就?算昏迷过去,手也一直没有松开。
    她看了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终是俯身把屈奭搀扶了起来,背在身后?,这时?她才感觉到这人清瘦的可怕,因为?她几?乎没怎么用力气。
    第116章 小楼又夜雨
    他太瘦了?。
    像是春日天空中的卷云,看着一团在那处,却是毫无重?量,郑文背起来根本没有花费什么?力?气?。
    最后,郑文也只是愣了?一下,把人放在背上,一步步坚定地向?外走去。
    等两人出去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几乎就要停了?,只有那些参天树木的叶片依旧在滴着雨水,草地上都是水洼。
    郑文看着外面的光线,好像和她进入时没什么?两样,希望的天色昏暗低沉,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
    刚走出墓门,郑林他们?就发现了?郑文的身影,赶紧围了?过来,少年还想说话,郑合却看着后面的石门已经要落下的墓门,说了?一句,“石门落下了?,这里不?能久留,先离开再?说。”
    郑文点?了?点?头。
    郑合犹豫了?一下,想到以?往公?子的作风,可看了?一下郑文,怕对方一个女人根本力?气?不?够,于是还是准备上前一步要把郑文背上的青年搀扶下来,背在自己身上,却发现青年虽是昏迷不?醒可手却一直紧紧地拽着郑文的衣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拽地很紧,一时之间也松不?开。
    郑文看了?一眼一时都有点?怀疑这人根本没有晕过去,最后她还是没说什么?,重?新把屈奭背在身后,然后看着树叶间滴答的雨水说,“先离开再?说。”石门已经要完全落下来了?。
    一行?人点?了?点?头,郑林走在郑文身旁帮忙搀扶着背上的屈奭,上山的路不?好走,下山的路也不?好走,比起之前更加泥泞了?一些,草地和腐烂的树叶都已经被这场大雨完全淹没,脚一踩下去直接凹陷下去,完全就是一个水洼,腐烂的树叶被挤压发出声音。
    “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一侧的郑林听到郑文的话,看了?一眼对方背上昏迷过去意识不?清的青年,低头看着脚下的狼狈,才低声说道,“先生进入山中大约有一天多了?。”
    自从郑文两人进入后,等到了?夜间郑文两人还没回来,郑惠就知道公?子他们?不?会出来了?,这是很常见之事,以?前公?子只要进入山中,有时候在里面待好几天不?出来,不?过每次这般最后出山时公?子的面色都很难看,总要小病一场。
    思虑一番后,他们?就留了?两个人在这里,说夜晚在山中不?安全,而且雨太大了?,也不?好过夜,要郑林随同?一起离开,可是郑林不?放心,最后和郑合还有一位青年一起守在墓门处,不?肯离开,三人晚上也是直接找了?一棵大树,将就地过了?一个晚上,一整晚下来,其实三个人都没怎么?睡,时时注意着墓门处的情况,比起早已经司空见惯每年都要送屈奭入山的郑合,郑林一直都很担心。
    于是这一等,就过了?一天一夜,现在几乎已经要傍晚了?,而且看这天色可能晚上又要落一场大雨,他们?都有些担忧,如果再?不?出来,就得再?等一晚上,今日刚好有雨,不?同?与往,待久了?也容易生病,山中的温度明显降了?几度,等终于看见了?郑文出来,三人一起松了?一口气?,郑合当时就吹了?口哨,让山中的指引鸟下山去报信。
    他们?大约在夜幕降临后才到了?山下的郑家老宅,郑惠领着人点?了?灯站在山下等着他们?,看见了?背在郑文身上的屈奭,面色有些变了?,也来不?及询问赶紧带着人向?宅子里走,还让一位青年去请村中的老医生,这次齐奚没有跟过来,就只能村中的人来看病了?。
    郑文把人放在了?一间屋子的床榻上,等郑惠带着疾医进来后,她就走了?出去,站在屋外看着黑黢黢的夜空,似乎还有隐隐雷声,夏日的雨终是连绵不?停地,特别是山中,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郑林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了?少年慢慢地走至郑文的身旁,陪着她一同?看着夜幕下无声的小雨,只有灯光下可以?看见淅淅沥沥的雨水,风带过来一部分湿气?,扑在两人身上。
    郑文看向?了?少年。
    郑林出了?声,“先生,我们?要一直待在此处吗?”
    他在此处待久了?总觉得不?安,可能因为并没有归属感,他觉得他不?属于此处,郑文和左先生他们?是此处的人,可是少年觉得不?是,他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中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纱,他知道,那是因为秘密,他们?有着太多不?能对他说的秘密,那层秘密让他与这里格格不?入,就是一个外来者。
    郑文听着远处屋檐上的青铜铃声,在逐渐变大得雨声中依旧清晰,也许那些铃铛已经在此响了?几百年,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这样的黑夜。
    她对着有些不?安的少年笑了?笑:“再?过几天,我们?就离开。”
    郑林听闻此话才有些开心起来,“先生,我们?要去找阿惠他们?吗?”
    他以?为郑文这一趟出行?就是为了?去山中一趟,他虽然不?知道山中到底存在着什么?,可少年知道,那里一定有一个很大的秘密,才让这群郑姓族人在这里守护了?很久,而无疑这个秘密和郑文有关。
    “不?,我们?先不?去栎阳。”郑文缓缓摇了?摇头。
    郑林看向?郑文。
    郑文却不?说话了?,她看着夜空,脸上的神情郑林一时也看不?懂,他现在发现自从进了?这个地方,所有的人他都看不?懂,他看不?懂那位神秘的左先生,看不?懂那位有些懦弱的中年男人郑惠,看不?懂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郑合,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着自己的宿命一般,沉默坚定地守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郑惠走了?出来,他微微垂首走至郑文身侧,也不?去看对方身边的那位少年,直接说道,“先生,疾医说公?子的病有些奇怪,我们?也不?好入手,可要请那位小齐郎君回来,公?子的身边一向?是对方在照料。”
    郑文摇了?摇头:“齐奚目前有事,回不?来,你们?先开一些养身的方子。”
    屈奭的脉象有些奇怪,不?像是得了?什么?病的样子,不?过,齐家侍奉对方多年,可能对这种情况很了?解。
    于是她想了?想,又说,“派人去栎阳的齐奚送一封信。”
    郑惠点?了?点?头,村中有部分郑姓族人原先是齐家人,后来改了?姓,可还是与齐家较为亲近平时有联络,要送一封信过去并非难事。
    等人离开后,郑文才进了?屋子,大部分人都候在屋外,屈奭躺在床上,闭着眼,这样看着他越发显得清瘦,就像一个久病的人,身上的人气?少的可怜,于是睁开眼时越发显得那双眼眸黑的渗人和阴郁,不?过这时这人昏迷时倒是意外地让人觉得安静,太安静了?,像是所有的纠缠和牵扯都在其中散去。
    她坐在床榻上把手放在屈奭的手腕上,重?新又把了?一下脉。不?过,在墓中时她当时动作匆忙,也没来得及多想,现如今才能发现一个青年男人竟然清瘦如此,手腕上的肉少的可怜,凸起的骨头像是嶙峋山石一般。
    过了?片刻,她才收回了?手,坐在床榻边缘盯着面前的青年看了?许久,这时,门被敲响,是有仆人送了?汤药进来,放在托盘上的汤药还冒着热气?,郑文止住了?仆人的动作用汤匕舀了?一小勺,垂眸品尝了?一小口,觉得汤药没什么?问题,才让对方给屈奭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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