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谋 第98节
秋灵脑子转的快,也知晓宫中如今是什么情况,顾静颜一说她就知道是预防万一,将顾静颜裹的严严实实才大步走过去带着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在乐央宫住的不久,可东西却是一点儿也不少,装了五个大箱子都没装下,看着剩下的衣物,顾静颜有些烦躁。
“罢了,一点点儿的倒腾吧,天色已晚,下去吧。”
“主子,叫小厨房做些吃的送过来吧?”
“不饿,下去吧。”
秋梦还想再说什么,被秋灵拽了两下袖子,退出去后没多久,秋梦送进来一碟桂花糕放在了桌子上,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晚,直到天明陈玉礼都没有回来。
这晚,顾静颜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她知道,养好精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不能倒下给他拖后腿。
正月十五,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整个启元都处于一个无法言语的氛围当中。
带着一众将领在前往渭西的路上,姜懿就听说了此事,无悲无喜,对于这个将她姜家送上断头台的上位者,她心底有怨却也深深的知道,身为朝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途中整顿休息,有百姓闲聊说是最近有大批量的“外人”前往永安,副将和姜懿对视了一眼,再启程时,姜懿身边的廿七带着一队姜家军快马加鞭往回赶,而姜懿带着大批人马继续向渭西前进。
启元帝驾崩,最高兴的莫过于嘉王陈玉嘉,当初回来时他还以为那时就是新的开始,却没想到等到了现在,不过对于他来说,什么时候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个时机终于来了。
经过几日的浸泡,启元帝的尸身换好衣物摆放在了庆元宫的大殿中央,后宫嫔妃,王爷公主均在庆元宫守灵,让人觉得有些意外的是,本该跪在最前方的孝定皇后冯慧却不见踪影,娴妃成了跪在最前端的那个人。
顾静颜和陈瑶互相扶了一把从麻袋上起来,二人出去小解,边走边聊。
“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不见皇后娘娘,就连冯家人都没有出现。”
顾静颜眼神微动,看向了别处声音轻飘,“谁知道呢。”
让她不禁想到了清晨的那通流言,心里寒凉,这后宫之中的每一个流言都有不同寻常的寓意,只是这次她却不敢去探究这流言到底是真还是假。
二人小解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站在路口的陈玉嘉,没有言语,二人极有默契的脚下转弯向绕了一个方向过去,陈玉嘉余光看到二人的身影,等了一会儿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抬眸只看到了一尾裙摆,缓缓勾起了嘴角。
“有意思。”
也不知说的是陈瑶还是顾静颜。
“暮商郡主怎么转了个弯。”
“顾侧妃不是一样。”
说完两人抿嘴偷偷的笑了起来,陈瑶有些不耐的说,“总之看到他绕道走就对了,能让嘉王绕道走的也只有阿懿一人了。”
说完喃喃了一句,“也不知阿懿如今到没到。”
守丧的第九天夜里,陈玉卿和陈玉礼守在大殿内,跪着烧纸时陈玉卿突然一头栽了下去,幸好陈玉礼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才免幸于皮肉之痛。
心中猜测许是那假死药起了药效,唤来了李炳钱,把过脉之后又开了药方。
“喝了方子人什么时候能醒?”
李炳钱有些为难,这药出自半翁君之手,他也没有把握何时会醒。
“根据太子殿下所述,此药药效发作后要七日才会醒过来,灌了药,微臣估摸四日会醒。”
李炳钱给自己留了条生路,帝王之心最不可猜测,现在他能被陈玉礼重用不是他多有本事,而是他识相,他也不敢跟陈玉礼去堵,君臣相赌输家永远都是臣子。
“嗯。”
陈玉卿经不起折腾,陈玉礼就让人将他送到了东宫偏殿。
为了顾静颜的名声考虑,陈玉卿在东宫的这几日便让陈瑶也跟着留宿,一来是陪着顾静颜预防有什么意外发生,二来是为了避嫌,担心会有人在叔嫂关系上大做文章,而陈玉礼这几日不管忙到多晚也会赶回东宫。
陈玉卿被抬去东宫的消息不胫而走,毕竟那么多宫人看着呢,不可能全部都封口,一时间宫中又出现了新的流言。
有人说陈玉卿是启元帝最偏爱的儿子,启元帝放心不下这是来接他了,也有人说陈玉卿也被下了毒,太子殿下不放心这才将人送到了东宫,还有人说陈玉卿是被克沈淑清克的,即便这亲没娶成,可他的身体已经被克垮了。
总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可能这中间有那么一两条真消息,也被人口相传,最后不知道偏到了哪里去。
正月二十,昏迷了数日的陈玉卿醒了过来,几日未进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喝了半碗粥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身上的乏累,陈玉礼接到消息立刻赶了回来。
“皇兄辛苦了。”
“可有哪里不适?”
陈玉卿用力的摇摇头,他知道这几日陈玉礼一定很辛苦,内忧外患,还有一个嘉王虎视眈眈的在盯着那个高位,忽然间,他觉得没意思,什么事都没意思,可心底又很清楚,陈玉礼没有选择,他不做上高位便只有死路一条。
顾静颜站在门口一只脚踏入了门里,一只脚在门外,听到屋内兄弟二人说话的声音,收回了那只踏入门里的脚,走了出去。
小谢子看见刚进去的顾静颜又出来了连忙走了过去,“娘娘这几日辛苦了,殿下都记在心中呢。”
“倒是张了张好嘴。”没等小谢子回话,顾静颜接着问他,“殿下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
小谢子一愣,而后嘿嘿一笑,“按时吃饭,奴才都帮娘娘看着呢。”
小李子面色匆匆的进来,走到顾静颜耳旁轻轻说了两句话,顾静颜面色冷了下来。
“消息可靠?”
“可靠,峰脚庄被占用了。”
“让庄子里的人注意安全,盯紧了他们。”
“是。”
顾静颜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约摸里面二人的悄悄话说的差不离了,这才抬步进入内殿。
“皇嫂。”
陈玉卿余光看到了门口的衣裙唤出了声,陈玉礼背对着房门,听到陈玉卿叫人转身才看到。
“喧儿。”
“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来的正好,该讲的都讲完了,此时正烦他呢。”
顾静颜没有被逗乐,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陈玉礼。
“刚得到消息,永安来了很多‘外人’驻扎在城外,城外的几处庄子被‘征用’了。”
陈玉礼面色冷了下来,看向陈玉卿,“从嘉州到永安快马加鞭也要月余,看来老二是早有准备。”
顾静颜见他们要聊政事,转身想要出门,她进来就是怕消息延误错了时机,消息传到她便可以离开了,陈玉礼余光见她要走,连忙叫住了她。
“喧儿。”
这声小字儿唤的顾静颜心满意足,值得了,不管日后会怎样,他也曾这般待她好过,日子一天天过去,顾静颜心中的焦虑也越来越重,从往日里陈玉礼同她说的话中就能听出他的想法,可当离那里一步之遥的时候,她突然怕了。
她担心现如今的唯一会被打破,自古后宫多女子,帝王的后宫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人呢。
“我都懂,这些时日已经住到了青华宫,有异动我会见机行事。”
亲自将顾静颜送出门外,顾静颜亲自将房门关严,唤了小谢子在外面守着,又让小记子不要乱跑,跟在陈玉礼身边不远就可,这才转身离开。
屋内,陈玉礼转过身就看到陈玉卿皱着眉闭眼在思考什么。
“暗五已经带人进了城,一旦有人谋反…”
“两拨人,今早我接到消息,已经有一部分人伪装成商人进了城,还有一部分在城外三里地扎营,城外庄子上的人应该是另一拨。”
想了想,二人异口同声,“陈玉仁。”
“陈玉仁。”
“他还敢回来谋逆,名不正言不顺还跟着他的人可以除了。”陈玉卿忽然想起,“冯慧和冯家,皇兄打算如何?”
“欲意造反谋逆当之如何?”
“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陈玉礼薄唇轻勾,“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被灭族却只有她一人活着更痛苦了,她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陈玉礼心中早有打算,人死如灯灭,死了对冯慧来说是解脱,陈玉礼没打算让她这样轻松的死去,软禁她,让她身边无人能用,让她的靠山因为她而被灭族,她这辈子只能痛苦的活着,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站上高位好好的活着。
在启元帝驾崩的那一刻,冯慧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最后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枕边人,到最后一刻他都在算计她。
冯慧心中苦涩不已,所以她在几日前就和陈玉嘉达成了协议,二人有共同的目标,将陈玉礼和陈玉卿踩在脚底下,那时她还不知道,陈玉礼的打算是将冯家一锅端。
四月十一,距离启元帝下葬还有三日之期,陈玉嘉隐忍到如今实属大谋,在下葬前夕将陈玉礼拉下皇位,三日后的下葬由他主持大局,之后可以明正言顺的上位。
这日黄昏,除了不在永安的陈玉瑞,去南谦做使节正在往回赶的陈玉儒,还有已经被逐出族谱的陈玉仁,剩余的兄弟四人皆守在庆元宫,几人跪在棺樽的一侧,陈玉嘉看着陈玉重低着头烧纸。
“皇兄这些日子辛苦了。”
“应当的。”
陈玉礼和陈玉卿余光对接上了,心中皆有数,就连“专心致志”烧纸的陈玉重耳朵都悄悄立了起来。
此时陆陆续续已有人进来,娴妃被身边的丫鬟搀扶着看到已经站了起来的陈玉重收回了视线,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皇兄辛苦多日,日后可好好歇歇了。”
此话一出,正打算出门的几位大臣停下了脚步,看向陈玉嘉。
“嘉王何出此言?”说话的是保皇党的齐大人,尽管知晓启元帝驾崩后这一天早晚会来,可也是没想到陈玉嘉会在此刻发难,不早不晚,偏偏是出灵的前三天。
“皇兄这些年的辛劳朝臣都看在眼中,本王也以为皇兄会继承皇位,以为本王是被流放到嘉州,没想到父皇心中有本王,也看到了本王这些年将嘉州治理的如此之好,也没想到…”陈玉嘉的声音突然降低,“父皇会将皇位留给本王。”
“王爷喝多了不成,这酒都未上桌,怎么就开始说上胡话了。”
“齐大人,本王知道你是保皇党,旁人说的话都不信,可这圣旨你信不信?”
齐大人看了眼陈玉礼,只看的到他眼底漆黑的深潭,其余什么都看不到,心中有数闷闷的问了句,“下官要邀请群臣一同辨别。”
“好!”陈玉嘉答应的痛快,转头看向陈玉礼,“皇兄呢?”
陈玉礼无所谓的点头,“依你。”
就这样,有些刚出宫的大人又被叫了回来。
与此同时,小记子飞奔回东宫将庆元宫里的事情讲了一遍,顾静颜心底忽然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没有丝毫慌乱,叫了秋灵过来。
“出去了会有人接应你。”
“主子,我不走,您带着秋梦走,秋梦虽然有些笨,但是她会护着您,若是真的有什么意外,她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还能撑到秋声来接您。”
“此时我不能消失。”
“主子,您就听秋灵一次,再说接应那人没准儿只认您一人,我们谁去都不管用呢,您得听殿下的,东宫,我和小李子帮您守着,来人见不到您,也不会难为我们,谁敢动咱们东宫的人啊。”
“求主子动身,再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