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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十年,那真不是一朝一夕。
    相当于人被困死在那地方了。
    林俞这会儿反应过来,闻家把人送进来,可不是为了将来随便下放个县级单位养老的。
    但既然有这安排,八成是他插手了。
    “陈阳自己知道?”林俞再问。
    闻舟尧点头:“通知半个月前就下了。”
    林俞愣了下,看他哥。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早就有安排了?
    那还看他笑话?
    闻舟尧似乎觉得他惊讶的样子难得,笑了下说:“有能力是好事,但得看能不能用对地方。他要真能在那地方安心待上十年,将来前途不差,如果不能,那闻家也用不着他。”
    闻舟尧自己不用,闻家会不会用,还得看陈阳自己的选择。
    闻舟尧终于察觉他没话说了,撑在林俞后边的书桌,侧头在他耳边说:“好了,醋吃完了?能放开哥吗?哥哥在忙。”
    林俞被他刻意吐在耳朵里的气息激得浑身一激灵。
    心想他又没不让他走?
    结果一低头,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紧紧抓着他外套的手。
    停顿两秒,倏地松开。
    闻舟尧轻笑出声。
    吃了顿火锅,徐绍辉等人对他下次造访表达了热烈欢迎,说他一来,老闻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和煦不少。每个人还给林俞送了不少东西,他们都快要离校了,捡着林俞可能需要的,一股脑塞给他。
    第二天天还未亮,闻舟尧送林俞去车站。
    时间太快了,林俞从来没有觉得时间那么快过。他这小半生都在紧迫中过度,一直觉得时间恍然一过,棘手又难抓住。
    但从不觉得,这种一天下来,什么也不做的时间会这么快。
    好像刚睁眼,就到了闻舟尧要送他离开的时候。
    来时太阳正盛,走的时候却细雨飘飞。
    火车站台上稀稀拉拉站了几个早起的人,也都昏昏欲睡没有出声。
    离早班车到达还有几分钟。
    林俞脖子上有闻舟尧给套上的浅灰色围巾,他拉下了一点,和他闲话说:“这都几月了,围着围巾好怪。”
    “下雨了,冷。”闻舟尧拿开他的手。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远处有一只灰色麻雀停在电线杆上轻啄羽毛。
    离别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林俞终于沉默着转身,手伸进闻舟尧外套里一点点圈紧他的腰身,把脸埋进他胸前。
    闻舟尧顺势扯开外套裹紧他。
    下巴蹭他头顶,说:“鸵鸟啊,哥亲下?”
    林俞稍稍抬头,小声:“可是有人。”
    “没事,哥挡着。”闻舟尧扯高外套捧起林俞的脸,低头吻下,辗转厮磨。
    湿湿凉凉的细雨偶尔被风吹过来打在脸上,他们在这离家千里外的地方确定关系,又在这凌晨雾蒙的车站站台拥吻离别。
    林俞听见他哥说:“下次再不这样看着你离开了。”
    怕他一个不舍的眼神,自己真就再难松开手。
    天地都是寂静的。
    远处火车的鸣笛声渐起。
    车进站了。
    第58章
    建京这两日天气晴好,盛长街每到清早,附近的老头儿老太太齐聚巷口。下象棋的下象棋,晒太阳唠嗑的唠嗑。混杂着早起摊贩的叫卖吆喝声,形成了这一片这个时节,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常景。
    林家老太太如今是周围人最羡慕的对象。
    儿子差不多都出了头,孙辈的也都长成有出息的大小伙子,重点是有孝心。
    那逢年过节,出个差,好东西一向是紧着老人家先来,堆地满屋子都放不下。有和老太太交好的,进一回老太太院子羡慕一回。
    老太太近来听惯了恭维的话,常觉得腻烦,所以不爱扎堆。
    但这天却早早坐在巷口,随他们说。
    “禾慧啊,最近难得见你出来。”有人说。
    禾慧是老太太闺名,如今除了多年前就相识的,已经不会有人叫这个名字。老太太穿盘扣短衣,满头银丝抹了油梳理得一丝不苟。
    笑说:“今儿天好,出来溜达溜达。”
    一群人正说着话,远远就听见街头传来小汽车的引擎声,不过两分钟,一辆黑色汽车就出现在众人视野。
    老太太跟着就站起来。
    后面有人说:“这是林俞吧?”
    “是他是他。”有人跟着说:“林家现如今最有出息的就是这小子吧?才多大啊,我上个月在外面见着他,身后跟了好些个人,开车的听说还是个助理什么的,我们也不懂。”
    然后就有人笑老太太:“还以为您真出来晒太阳的,感情是来等孙子。”
    “他去看他大哥了。”老太太说:“本来说好几天前就该到家,结果中途转车直接去外地办事了,闹到今天才回来。”
    当下就有人说:“这大哥是闻家那孩子吧,这几年都没怎么见到了。听说这闻家在西川那可是经常上报,家大业大的。”
    “那孩子忙。”老太太不欲多说。
    闻家老爷子几年前来建京一趟,这周边的人明里暗里就打听人情况。
    闻舟尧横竖自家孩子,再怎么也轮不着外人惦记。
    正说着,车就到跟前了。
    结果最先从车上跳下来的,并非林俞,反倒是也有快三个月没见到的林烁。
    这一年的林烁已经是高高大大的模样,同样外地学习,不比大哥一年到头回不来一回。这小子本以为是个到了外面就野得没边的性子,结果在外两三年,却出了奇的恋家,逮着机会就往家里边跑。
    老太太笑得牙都不见了,笑眯眯问:“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奶奶。”两人都亲热叫了声,凑到老太太边上,林俞搀着老太太胳膊肘说:“我这次刚好从二哥那边路过,他知道了非要跟着回来。”
    “明明是你不厚道。”林烁说:“你要早说你去渠州,我就跟着去了,我也好久没跟大哥碰过面了。”
    “你去干什么?”林俞白了他一眼。
    老太太由着他们斗嘴,祖孙三个慢慢往家里走。
    快到门口了,老太太问林俞:“你大哥还好吧?”
    “挺好的。”林俞点点头:“就是训练辛苦,他们去的地方条件都不好,一断联就好几个月。这次也多亏三叔,碰巧到了他回校的几天。”
    “现在辛苦是正常的。”老太太叹气:“他那条路哪有不辛苦的。”
    林烁跨进门口问林俞:“你还没说你这次去渠州都干嘛了呢,路上问你还不肯说,大哥是不是偷偷给你什么好处了?”
    林俞绕后佯装踹他,“自己想去疯就直说,你去,看哥会不会把你踹回来。”
    林俞揣着某个秘密,但面上显得格外平常冷静。
    好似他真的只是去看了一圈他哥,然后还有心思跑出去处理事情才绕回来。殊不知,没有这几天的耽搁,他怕所有想念,跨过兄弟界限的情绪会掩不住从眼睛里跑出来。
    一边享受着突破关系的甜,一边谨慎保持着自己的内心。
    他在仓皇中情不自禁奔向了他哥,也在分离后收敛心绪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他不打算主动揭破什么。
    前世的种种因果,根源就从他无所顾忌跟家里出柜那刻开始酿成。他知道自己承担不起那样的代价。
    即使在这样的顾忌下,暗藏的那丝密,依旧像引人上瘾的迷药,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
    他一头扎进,但却从未觉得后悔。
    回来后和闻舟尧的联系也并不多,通讯大多时候都难,所以就保持了好些年前出门寄信的习惯,那些生活点滴,跃然纸上传达到眼前,将过去几年的空白一一填补。闻舟尧的字总是带着些落拓不羁,力度穿透纸背,有时训练匆忙,纸上三言两语足够林俞翻看很久。
    林俞觉得他哥是懂他的顾忌,所以字里行间除了日常不曾有过其他。
    唯一那次,他确定了去往敦州的时间,来信告诉家里。
    末尾留了一句:“写到这儿好像也没想好带什么给你,突然想起几年前在院子里你常坐的树下埋过一坛青梅酒,是给你的成年礼。年岁已至,代相思。”
    这根本不像他哥平日里会说的话,林俞却拿着信纸发怔了一整个下午,末了,眉眼含笑,小心翼翼把信放到抽屉最里边的夹层中收起来。
    晚上就兴冲冲跑院子里掏酒坛子。
    把他哥交代的不能喝多什么的完全忘了,也没想着这是他哥埋的,好不容易说想他了,也该给人留点,一个人就给喝了个底掉。
    第二天被杨怀玉拉起来,大惊小怪道:“这是应酬了?年纪轻轻不学好,咱们可不兴酒桌文化那套!”
    林俞笑着和杨怀玉说,他觉得味道不错。
    然后挨了杨怀玉没好气两巴掌。
    时间到五月中旬的时候,林柏从手里有个艺术馆的活儿忙不过来,让林俞帮忙去收尾。
    林柏从近年大型项目都接得少,目前手里这个《峥嵘岁月》刻画的是早年间改革刚开放那会儿的市井风貌,到目前为止已经做了有三个月了,仅是雕刻师就用了不止上百人。
    林俞放下手头的事儿,选了个周末过去。
    两百多平的工作场地,负责各个环节的人来来往往。
    林俞远远的就见着林柏从在跟人谈事情,就没上去打招呼,在场地上转了一圈。
    角落里有两位师傅正为了边框选材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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