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听傅时醒讲他和陈中元研究的新药有了进展,这些日子要比之前更忙,每次和虞眠打电话都是草草几句。虞眠知道他忙,每次也都是说几句话,报个平安就很快挂了电话。
傅时醒讲话时的气息都带了些累,听起来有气无力的:“照顾好自己,我这边一切都好。”
“你那边真的没事吗?”虞眠这两天心总是慌得厉害,“前几天有个医生感染了,现在在隔离区,不过情况不是很糟糕。”
“我没事。”傅时醒清了清嗓子,声音才多了几分底气,“都快过去了。”
虞眠没意识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这两天我们已经不需要留在医院过夜了,你应该也快了吧。”
“快了。”傅时醒的嗓音沉沉,“挂了,我这边要忙了。”
不等虞眠再说什么,傅时醒那边就挂断了电话,她还在发懵着,白茵茵已经开始喊她过去帮忙。
说是疫情已经被控制住,可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只是没有前一个多月那么紧张。
这样算下来,虞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傅时醒了,之前他们还会视频通话,后台随着他越来越忙,次数就变少了许多。
这种情况下,虞眠也不好随便打电话给他,即便是无人接听,她也没办法做到着急。
只不过虞眠没想到,无有关傅时醒最重要的消息,她竟然还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的,她是所有人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虞眠在卫生间里想要给傅时醒打电话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女医生在聊天,她一开始并未再多在意,直到听到了傅时醒的名字。
“哎你知道吗?陈老的那个关门弟子,就我们这届的傅时醒。”
“他怎么了?我听说他女朋友还在咱们医院呢,是个小护士,好像学历也不怎么高。”
“谁跟你说他女朋友啊。”女人说,“是那个傅时醒,他前几天确诊了,也不知道怎么就中招的。”
听到了这话,虞眠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无人接听,她的心一瞬间被揪了一下。
电话拨通后的嘟声像是魔咒一般在她的耳边环绕,像极了要带走傅时醒的恶魔。
虞眠等她们出去她才离开,她一路愣愣地走出来,等她碰到了白茵茵,颤抖地声音问:“傅时醒确诊了。”
“你知道了?”
虞眠说这话,本是想告诉白茵茵,想哭诉,却没想到她要比她还早知道。
“你既然知道,”虞眠拖着哭腔,始终没有眼泪,“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白茵茵说,“傅医生不让我们把这事传到你这。”
白茵茵已经尽力去瞒了,也让身边的人不要在虞眠跟前去多说一句,最后还是没能瞒下来。
如今医院人手紧缺,已经倒下了许多医护人员,虞眠算是一群人里最用心的,如果她倒了,白茵茵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
虞眠靠在墙上苦笑,她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擦了擦毫无泪痕的双颊:“没事,工作吧。”
白茵茵吓了一跳:“虞眠?你别这样。”
虞眠依旧笑:“既然他不想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反正我也做不了什么。”
白茵茵没想过虞眠听到后会是这样的表现,她瞬间有些恼火:“你怎么回事啊?你男朋友现在生死未卜,你不担心也就罢了,还说这种话?”
“那我能怎么办?”虞眠手上的力度收紧,指甲深深进入掌心,“你告诉我,白茵茵。”
“你可真冷血。”
虞眠笑:“好像是有点。”
她不想和白茵茵纠缠,戴上了护目镜去了隔离区病房,开始工作。
得知傅时醒出事后的几天里,虞眠和平时没差,不知道的同事还以为她对傅时醒的病情一无所知。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些天的虞眠,一分钟也没有睡着过,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她要相信傅时醒,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她再也没有打通过的电话,她依旧坚持着打了一夜。
虞眠看着手机屏幕上,傅时醒在纪录片里的截图,她留了许多年,她还没来得及让他给她拍一张新的,他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她这才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深深的无力感,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静悄悄的楼梯间还回荡着嘟声,一顿一顿地直到停止,仿若人的心跳,终于还是彻底的消失在了虞眠的耳边。
虞眠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眼泪和哭声在这一瞬间爆发,她感觉心脏像是要炸开一样,让她再也没办法呼吸。
他们才刚在一起,他们说好的等一切过去就结婚,他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她甚至,还没能好好的爱过他。
“傅时醒……”
“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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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空荡荡的隔离间内,病床的傅时醒气息微弱,身旁的桌上手机还在响,他抬手拿起手机,摁下了静音。
等电话结束后,傅时醒将虞眠拉进了黑名单,再也接收不到她的任何电话,他还是没胆量再听到她的声音了。
傅时醒感觉身体越发的无力,他看着天花板,良久后在通讯录找到了时曼音的电话,他终于还是做了最坏的决定。
他告诉时曼音自己的情况,伴随着是母亲的哭泣声,他拖着沉重的声音说道:“妈,对不起。可能没法在您跟前尽孝了,是儿子不争气,让您费心了。”
“你别说了……”时曼音哭的泣不成声,“妈妈不许你这么说。”
“妈,如果我真的不在了,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爸,还有奶奶,妹妹。”傅时醒说,“傅诗月,你以后不要再淘气了,哥哥不在,别被人欺负了知道吗?”
“傅诗月摇了摇头,什么话说不出:哥哥……”
傅时醒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他无法想象之后他们玩怎么过,他也不敢想。
时曼音继续哭着问:“眠眠呢?他知道吗?”
听时曼音提到了虞眠,傅时醒的脑海里全都是她的笑脸。
他怎么舍得留她一个人。
“妈,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您能想办法把虞眠的户口过到我们家来吗?”傅时醒咳了几声,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说完他想说的话,“您不是一直想要两个女儿,虞眠是个好孩子,她会对你很好的。我走了以后,您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给诗诗住,再帮她找个好人家,让虞眠从诗诗的房间出嫁。”
“您一定要帮她找一个老实敦厚一点的人,家里可以不需要太有钱,但一定要是真心对她好的。您帮我看着点,不能让她嫁给祁徴海……”
傅时醒想了想,无力道:“祁徴海是刑警,工作危险系数太高,他的性格毛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不够细心,和虞眠并不合适。”
“知道您不缺钱,所有我卡里的钱是给虞眠准备的嫁妆,她除了我没别人了,您别跟她抢。”
时曼音想骂他,却又碍于他的处境只能哭泣。
“以后,她就托您照顾了。”傅时醒看着病房外的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外看见天明,“是我对不起她。”
傅时醒后悔了,如果他知道有这事他一定不会回来再招惹虞眠。
如果不是他回来,虞眠或许会慢慢忘了他,是他一步步让她接受他的喜欢,可如今他却要失信于她。
是他的错。
第42章 “是带你回家。” ……
虞眠是在凌晨三点接到了孟子严的电话,他说傅时醒的情况不妙,很有可能撑不过今晚。
“他嘱咐我一定不能找你。”孟子严说,“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要是傅时醒离开时虞眠不在,她应该会恨他一辈子的。
因为这特殊原因,虞眠终于可以离开医院,去见一见傅时醒。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久再见他回事这样,希望他们还能有再说话的机会。
虞眠坐在车上看窗外,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树枝上生出绿色的萌芽,象征着一切美好的新生。
可她确实放着所有人的面,去见爱的人最后一面。
孟子严安慰道:“一会儿,想哭就哭出来吧。”
虞眠摇了摇头,笑道:“哭什么,他管没死呢。”她不看孟子严,“他不会不要我的。”
他说过要娶她的。
虞眠下了车,跟着孟子严来到了傅时醒所在的隔离病房,透过玻璃看着他躺在空荡荡的病房内。
她看不清傅时醒的面容,只能远远地望着,连呼吸都谨慎。
得到了医生的同意后,虞眠才能进去病房里近距离看傅时醒。
虞眠坐在傅时醒身侧,伸手握住他的手。望着他泛白的双唇,眼泪竟在这时干涸了。
她记得,那时候爷爷去世她也是一滴眼泪也没流过,所有人在说她冷血,就像现在这样。
后来,她偶然在网络上看到了一句话: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而真正会让你感到悲痛的是打开冰箱的那半盒牛奶、那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箩、那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还有那深夜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那极其相似的情节,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怎么也缓不过来。
虞眠还能感受到傅时醒那微乎其微的呼吸,在这静谧的空间内,努力地找到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不是偶然听到,你还打算瞒我多久。你几天不联系我,料到了我不敢打扰你是吗?那要是你一辈子不找我了,我也要无动于衷吗?”
虞眠自顾自地说:“痊愈的人不在少数,凭什么你不能是那其中一个呢?”
“傅时醒,春天到了。”虞眠轻声说,“你答应过我的,等一切都过去了就跟我结婚的,怎么疫情快要过去了,你却把我给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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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醒在昏迷之前,挂断了和时曼音的电话,再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他不再在那个冷冰冰的病床上。
四周鲜花遍野,是虞眠跟他提过的繁花似锦的未来,一条长梯通向了天边,看不到的是路的尽头。
傅时醒沿着天梯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听见了有人在说话,紧接着是音乐的声音。
仔细听,是婚礼进行曲。
他寻着声音来到了教堂外,看着大门开启,掌声雷动。他的虞眠穿着婚纱,手捧着鲜花,站在台上,美得像极了这春天该有的模样。
可她的面前无人,她在哭。
她的婚礼只有她一个人,他此刻只想想要冲破所有的障碍去抱住她。
无奈他浑身没有力气,像是有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让他亲眼看着虞眠的婚礼沦为别人的笑柄。
虞眠的眼泪一颗一颗顺着双颊往下坠落,却意外砸在了他的手背上,望着那颗眼泪失了神。
感受到来自泪珠的温热,他蓦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