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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嘿!能看到狐狸精挨打,真是稀奇了,李爷宝贝这孙女是大伙都知道的事,能管的住李月秋的也只有李爷了。在赵永平看来,李月秋就是欠收拾,和大根的亲事好好的,说退就给退了,大根等了她这么些年,凭啥随随便便就把人踹了。这人除了面皮上长的好点,别的他真没发现啥好处。
    大根的好些事情可能陈家的人都没他清楚,他认识大根五年的时间,起初两人认识也是他主动去找大根的茬,大根名声不好,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别看赵永平爱咧咧的性子,心可细了。
    大根有多稀罕李月秋他清楚,就是太清楚了,才会对着李月秋没个好脸色,这会见人挨打,他巴不得加油助威,让李爷再使劲点,把人打服帖了。
    听说李月秋自个带着媒人去大根家说亲,要嫁给大根做婆娘,他惊得不行,哪有女的这么胆大的,自个抬脚就去想嫁的汉子家。
    后来他还是抱了一丝的侥幸,想着这狐狸精回了乡,眼神也好了,总算晓得了大根的好处。
    搞了半天,这娘们跟别的男人胡搞过,看大根老实,又稀罕她,找大根当下家,这不是欺负人吗?这跟那张家的张丽云有啥区别,现在被打,活该!
    他的幸灾乐祸样被躲来躲去的李月秋看了个正着,上辈子和这辈子,赵永平和李月秋就没对付过,上辈子,陈立根和赵永平关系好,一起搞事业,这辈子,两人还是关系好,可不管哪辈子,赵永平对着她都没个好脸色。
    李月秋眼角挂着眼泪瞪了他一眼,“你!”张口才吐出一个字,李老头的棍棒紧跟着就飞过来了。
    确实是飞过来的,一点不夸张含糊。
    李老头被李跃进和李大有一左一右的拦住,王贵芬也在旁跟着拦,场面乱糟糟的,边上村委会的两人也不好这么干看着,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这李爷动起手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们赶紧上前劝着。
    李老头人过不来,余光却看到秋丫还敢去拽着大根,棍棒毫不留情的飞了过来。
    小的时候,村里人进山要是碰到野猪,又没带趁手的工具,就只能拿着棍棒打野猪,大野猪也是这么打的,一打一个准,力气大点的,只要找好位置,能一棍棒把野猪敲晕。
    李月秋攥紧手心粗糙的褂子,闭着眼睛不敢看,感觉褂子轻轻动了下,是前头一直都没动的陈立根挪了下身子。
    “哐当”一声,棍棒敲到了陈立根的脑袋上,落到地上打了一圈,咕噜噜的滚到了前一秒还在看热闹的赵永平脚边。
    几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了。
    李老头气喘吁吁,神情复杂,似是冷静了些,他踹了两脚让李跃进和李大有把他松开,“松起,胆子肥哩,敢对俺老头子动手!”
    李跃进和李大有父子俩哪敢对李老头动手,这不是害怕月秋挨打才拦着的,他们小心翼翼的把李老头松开,但还是防着人再动手。
    李大有更是眼珠不转的盯紧,他从小到大挨了不少爷爷的打,特别是小的时候,净惹事,没少得到教训,但月秋不一样,爷爷护眼珠一样的护着,轻易不动手,但一旦动了手,完全不再管月秋身子弱,可劲的抽。
    就爷爷刚刚那一棍棒,要不是打到陈立根的脑袋上,月秋非得碰个头破血流。
    李月秋忙去看陈立根的脑袋,爷爷手上多大力道她清楚,刚刚是气急了眼,那手上压根就没留力,他看陈立根不说话,伸手垫脚想去碰碰他的脑袋,“你怎么样,我看——”看
    陈立根侧了身子,躲开了。
    李月秋抬起的那只手收了回来,心里那点倔没了,觉得自己作透了,不就是写检讨,她都不在乎名声,还在意个检讨,写份检讨她能死吗?李月秋决定答应村委会说的
    但还不等她说自己愿意写检讨,那头爷爷说话了。
    “大根,你走吧,这是俺家的事,俺教训俺的孙女。”李老头站在原地,看着陈立根脑门顶砸出的红印,严肃的语气不容一点辩驳,“就是把她打死了,也和你陈立根没啥关系,晓得了不?”
    李老头把话说绝了,绝了大根护着秋丫的心思,他算是想明白了,要是为大根好,就别让秋丫和人有牵扯。
    陈立根漆黑的眼眸像是闪着一簇光,大手捏成了拳头,被镰刀划伤的口子又冒出血来,他一言不发,稍稍低下了脑袋,瞥了身后的人一眼,语气透出一丝波澜,“落雨那天?”
    李月秋怔了怔,咬着鲜红的唇,声音细弱蚊声,小得不能再小,“……张丽云借机生事,本就没影的事,是她脑袋脏,是我不禁磕碰,你又没对我做什么,你还给我喝了一碗开水冲蛋。”
    才说完,就见陈立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眉骨高高的,英挺冷硬的轮廓从李月秋的角度看去,显得人带着凶悍。
    陈立根问出的那句话声音不算高,李月秋回答的声气更是小得不能再小,李老头只看到秋丫动了动嘴唇和大根说了什么。
    怕秋丫又起啥坏心思,他上前要把李月秋拖进院子,关起门来教训,村委会要求写检讨就只能写检讨,他心虚,秋丫找大根兜底,他对不起大根,以后绝对不会让秋丫再霍霍人,他得先把那孬货种子审出来,弄死。下个月他就把秋丫嫁出去,嫁到远一点的村子。
    不过,这次他要把秋丫从大根身后再拽出来的时候,没成功把人拖出来。
    陈立根伸出胳膊拦住了他,李老头皱着眉,“让你甭管!”
    “事儿是我做下的。”陈立根黯色的眼眸毫无闪躲,极其清楚的开口,说完看向那两位村委会的人,言简意赅的说:“我,强迫她的。”
    啊?啥?不说李老头,看热闹的赵永平一下从地上窜起来,啥玩意?
    就连李月秋也因为后半句的话懵住了。
    周围一下安静得风呼过也能听到声音,村里路口有不少树,风吹过,树叶响的哗哗哗,透着一股悲凉。
    好些时候,几人才明白陈立根说的话意思。
    “扯淡呢!大根,这关你屁事!”赵永平气的跳脚,指着陈李根真是恨铁不成钢,别以为他不晓得大根的心思,啥叫他强迫了,强迫啥了?要是大根想来强迫这一招,早几年就使了,留到现在?
    这是把事情全往自个身上揽,把李月秋摘出去,娘的!早知道他刚刚就拖着大根走了!
    “你这糊涂蛋,甭是被迷了眼。”不用赵永平再嚷嚷,李老头黑着脸骂道:“啥事就敢往上认,她不用你认!”
    “李爷,我敢做就敢认,我没坏她清白,但我,是碰她了。”他是把人碰了,她上门说亲那天他把人按在大榕树下欺负,摸了她。
    甚至在那之前他俩……还碰嘴了。
    陈立根无视在场人震惊的目光,滚烫有力的大手扒开拽着褂子衣角的那只手,朝村委会的人道:“检讨,我写。”
    第49章 我已经应下了李家,让她来坐家……
    村委会的两人因为这反转眼神古怪的对视一眼,要真是这样,事情就没有李月秋什么事了,这事和她没啥多大的关系,只不过,事情是陈立根做下的,那肯定不仅仅是写封检讨这么容易了。
    不过容不容易都是桃源村应该操心的事,陈立根是桃源村的人,以前和李月秋婚事没取消的时候,能算他们水湾村的半个人,毕竟他要讨的是他们水湾村的姑娘,但亲事黄了之后,和李家不沾亲不带故,和他们水湾村就没多大的关系了,他们也管不着。
    “你这话说出来我们都听到了,你想收回去也收不回去。”
    村委会的人打是肯定打不过陈立根的,要是陈立根现在立马跑了他们也没本事抓到人,不过看陈立根的态度,明显是配合的,于是语气上也拿出了几分当村委的架子。
    “检讨是要写的,既然是你耍流氓强迫我们水湾村的李月秋,我们村也不能这么随便了了,一会我们带你去村委会把检讨写了,然后明一早在广播里公开澄清李月秋的名声,之后我们会把你送回桃源村,交给桃源村处理。”
    见陈立根不反对,两人正了正嗓子,“咳,那跟——”
    “他没强迫我,我自愿的。”
    李月秋今晚的眼泪珠子就没断过,眼尾红的像是要破皮似的,她一句话声音都透着冷,不再娇娇俏俏的。
    陈立根是在做什么,没干的事谁让他认下了,他就不为自个的名声想想。
    她抬手用衣角胡乱的擦了擦眼睛,柔嫩的眼角生生被擦的泛红,比胭脂都艳上好几分,但她一双眼珠清澄明亮,声音极其冷静,认真的用哭得有些哑了的声说:“是我自己让他碰的,他没强迫我,我若是不愿意,一头磕死了也不会让人碰一个手指头。”
    她声气很平,没有冲动任性,像是冷静的阐述一个事实的真相。
    村委会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啥跟啥啊?
    搅合了半天,又是李月秋愿意了?这两人是耍着他们村委会玩不成?
    一个强迫一个愿意,那压根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他们关起门来自个解决不就成了,搁这和他们霍霍半天,浪费时间。
    在原地急的团团转的赵永平听到李月秋这话,赶紧积极的应喝,“听到没,听到没,不是强迫,这狐狸……李月秋自愿的!”
    大根认下这屎盆子,要是李家去告了,肯定得关派出所劳改一辈子,就是李家不告,就桃源村那几个王八村委,肯定也会趁机把八大根弄到派出所关几天进行教育。
    “大根,你没哄俺?”前脚还在骂人的李老头这会拿出了水烟袋,又恢复到了往日板着脸的样子,他皱着眉问:“事儿真是你干下哩?”语气淡的像是在问陈立根今儿吃了啥。
    陈立根漆黑的眼神像是蒙着一层灰,对于刚刚李月秋的辩解并没有多说什么,像是压根没听到。
    他回了李老头的话:“我干的,我认。”他名声已经臭到了骨子里,再多臭一些不妨事。
    “好,你敢认你成。”李老头从兜里拿出火柴点燃水烟袋上的烟丝,烟丝亮起了火星子在黑夜里尤其明亮,他吧嗒的抽了一口,看着秋丫,目光悠远捉摸不透,“俺不用你写检讨澄清,那都是虚哩。”
    他慢吞吞的把视线移向陈立根,“你认下哩,要咋办你给个话。”
    ***
    清晨天蒙蒙亮,村里挨家挨户的烟囱升起了无烟袅袅的烟雾,干活早的人已经扛着锄头出门,村里三三两两的人在村里转悠,董慧拎着一桶水从村里的小道上走了出来。
    早上雾气重,路边的树叶草枝上都挂着露珠,空气裹着一层冷气,早上挑水拎水的人不少,除了个别家里有水井的不用跑这一趟,其他人都到村中心的那口大水井打水。
    一天的生活就从打水开始,小道上新冒出的小草,被清晨来来往往的打水人踏了个干净,小道的路越来越宽。
    董慧拎着半桶水到了家,他家离水井很近,几步路就能到,每天都是早上打水存着,用一天打一天,现打现用,不过今天她一桶水也没拎满,回家的脚步还很急促。
    路上碰到一个拿着柴禾刀要去山里打柴的村民,看见她,说:“哎,陈家的,村委会的让你一会去找他们一趟,说是有话挨你讲。”
    董慧脸色淡淡的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赶紧去,免得耽搁事,话我是带到了。”那人也不愿和董慧多说什么,看着董慧的神情带了点鄙夷。
    董慧拎着水桶往家赶。
    院子里陈山水正在喂鸡,他家的牲畜就有两只老母鸡,为了孵小鸡,前几天特意从别处借了公鸡回来养了几天,借一天交三个番薯,他家借了五天,一共得交十五个番薯。
    十五个番薯,算得上他家三天的口粮了,可贵了,不过村里的人家欺负他们,在村里借,不是借不到,就是要的粮食更多。
    借这只公鸡,是打算把攒了的十五鸡蛋都能孵出鸡仔来,但那公鸡认地认窝,才借回来放在院子里就把母鸡追得满院子的跑,啄的母鸡掉了一地的鸡毛,弄得现在母鸡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会正把烂菜叶跺巴跺巴喂鸡。
    董慧进来后,把水倒到厨房外面的破大缸里,她倒的急,水哗哗倒进水缸的时候,溅泼出来的水把她的布鞋弄湿了大半。倒完水,她看都没看在院子里忙活的陈山水一眼,急匆匆的就转了步子要出去。
    “娘,你干啥去?”陈山水扭头道:“水我去打,你甭打,一会我直接去挑两大桶就够用了。”他力气比不上哥大,但挑两桶水绰绰有余了,一会他去水井那边挑一次就能把水缸灌满,不用他娘拎着一只桶一趟一趟的去打。
    董慧头也不回的回了句,“我不打水,我有事去找大根,大根要是过来这边,别让他走,等我回来。”不过她刚走到门口,脚步顿住,要找的人已经在门口了。
    陈立根站在门口,脑门上顶着个红印,董慧看到,拖着人进来,开口就说:“你昨晚去李家了?我和你讲了多少次,我们两家退亲了,你上赶着管他家的事做什么,嫌你自个名声还不够埋汰?”
    两家的亲事在时,大根要是这么做她一句话都不会多讲,但亲事都退了小半年了,两人没什么关系了,李家又不是没有汉子顶着,再不济还有个李大有在,怎么也轮不到大根去出这个头去帮忙。
    他怎么不会为自己想一想,净想着李月秋了,“你晓不晓得都传成什么样了,你就是个憨包货。”
    董慧今早一大早去打水,她去的不早不晚,到水井那边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排着队打水,村里人都不爱和她打交道,碰到也不会招呼说话,董慧的性子也不是那种热心肠的,谁也挨不着谁,她过的也自在。
    但今天,有人和说话了,话里话外,明嘲暗讽说她家大根昨晚去李家帮忙,对一个女人动手,打得人满脸是血。
    董慧听得眉头一跳,脸色变了又变,她家这条件,家里出不起彩礼,大根本来就难找媳妇,这再摊上个打女人的名声,是彻底找不到人家了。
    一时间,董慧心乱如麻,哪还有打水的心思,拎着半桶水赶紧回来把桶放下,打算去找大根,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看见了大根。
    “你这是糟践自个还是糟践我啊!”董慧看着他脑袋的红印子,都凸出来一道痕迹了,又看到他手上也弄伤了,当即眼眶就红了,又心疼,又气恼,手举起握成拳头捶了人几下。
    陈立根杵在原地,低垂着眼眸任她捶。
    喂完鸡的陈山水看到这一幕,顿了下然后悄悄的退了脚步,躲到灶膛处烧火做饭去了。
    半年前,哥和李家的亲事退了,当时娘是松了口气的,这半年来,一直在给哥找合适的姑娘,桃源村没嫁人的姑娘是不可能愿意嫁给他哥的,娘就开始去外村找,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个,娘看了很满意,说那姑娘那那的顶好,看样子是喜欢的,但这事他哥要讨的婆娘,得他哥喜欢才算。
    讨婆娘是要过一辈子的,总得找个自己喜欢的,但他最近只要是娘提起亲事,哥不乐意,两人就得开始拧。
    这样想着,陈山水不禁想,其实现在不喜欢,说不定成亲就喜欢了,把李月秋忘了,重新找一个,以后哥未必不能过得更好。
    半晌,董慧进来了,看到陈山水在做饭,交代说:“随便做点,一会我带大根去季家。”说着打开墙角的一只麻皮口袋,里面放着半袋的粗糠,她从糠里面掏出八只鸡蛋,找了篮子放起。
    “我不去。”陈立根站在厨房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全部的光线,让本就不甚明亮的厨房变得更加黑暗。
    灶膛里的柴火烧的噼里啪啦,陈山水垂着眼睛,做自己的饭。锅子烧热了,他把切好的萝卜丝下锅,他放的油少,基本算得上是没放油,萝卜丝下锅的时候都没有滋的声响。
    狭小的厨房里挤了一家三口,陈山水挥舞着手里的大铁勺,再煮一个野菜糊糊就能吃早饭了,到时候哥和娘就会暂时把亲事的事搁在一边,毕竟饭菜要是冷了再热一道费柴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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