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什么味儿,你瞎说什么。”满脸疮的那位开口道,“你看看我这脸,便是在你这儿吃坏的。赔钱。”蜜儿道:“二位这么大的味儿,真要来我店里吃过东西,怕是其他人都得要知道的吧。在坐的都是熟客,不如二位爷爷喊他们都闻闻,认不认得你们。”
“……”二人没了声。
店内熟客们却跟着蜜儿起哄来,“这臭烘烘的,怎么可能进过店?”
“就是呀,我可没见过二位爷爷。”
却有个食客认得了出来,“诶,这不是江庭小巷口上,那要饭的二麻子吗?”
“哦!”
“臭要饭的,换了身好衣服,就把自己当个人了?”
二麻子看了看烂嘴的,烂嘴的方顶了上来,“我带着我哥来吃个饭不行么?”
烂嘴的话还没落,身子便被萧哥儿拦着回去:“说过了,不欢迎。”
二人平日里都是讨饭吃的,饥一顿饱一顿,身子骨哪里够萧哥儿这么一拦。二麻子直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了,烂嘴的方将人扶稳了,眼看的讨要不到好处,方指着蜜儿骂骂咧咧,“你,你给爷爷我等着。这小店,我看你还开不开得下去。”
蜜儿叉起手来,“我开门做生意,府衙老爷门前画过押、磕过头,每月税银按时上交。怎就开不下去了。”
正还说着,阿彩端着盆子洗菜水,往二人身上一浇,“快滚!”
二麻子头顶着一颗白菜,烂嘴的耳挂着三根豆芽儿,新换来的衣服又弄脏了,露出几分酸臭样儿来,再见得萧哥儿那一脸的凶神恶煞,二人只得勾肩搭背一道儿开溜。
溜着入了对面的小巷,二麻子方卸了头顶的大白菜,“这小丫的牙尖嘴利,明儿再赶着午时来,就不信了,赶不走她那门前的生意。”
烂嘴的应着,“那大个子还真有几分气力,改明儿,叫上三哥来。三哥是练家子,不行就和他过上两招!”
话未落,烂嘴的衣领子便被人一把从后头提拎了起来,顿时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
二麻子只见拎着烂嘴的的那人,身高九尺有余,带着副半面面具,一双目光冰冷得能杀人,手中小刃迎着月光一闪,直往烂嘴的的脖子上逼了过去。
二麻子吓得直往后摔了一跤。听得烂嘴的的哭腔,方颤颤巍巍喊着,“你、你是谁,放、放了我兄弟?”
“放了他?”
“那你说说,背后的主子是谁?”
没等二麻子开口,明煜手中的人便先喊道,“是,是醉仙楼齐大掌柜让我们来的。这、这如蜜坊里生意好,他、他怕是看红了眼…”
二麻子也跟着求饶,“壮士,大侠,官爷,您可放了我们吧,我们也就收了些小钱帮人办事儿,大不了把钱给退回去!”
明煜懒得废话,一手拎着一个,寻着醉仙楼去。
入了亥时,方是醉仙楼里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姑娘们唱曲儿陪酒,伺候的都是京中的官爷。齐掌柜忙着招呼客人,正要往二楼上去。却忽的听得门窗一声巨响,不知是从哪儿来。目光随着声音去寻,却什么也看不到。
忽的两声重重的闷响,只见两个臭汉扑倒在了自家大堂上。在座客人们受了惊吓,又忽闻得那一阵的酸臭味儿。齐掌柜眉头一拧,方想起来是什么事儿。忙喊着人下去看看。
却听得那二麻子早吓破了胆儿,在堂里大喊起来。
“官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齐掌柜那黑钱我还没用呢,明儿就还给他去!”
“如蜜坊,再也不去了,再也不敢去了…”
京城里做官儿的都是人精,听得这话,左右猜出来大半的前因后果。
还立着楼梯上的齐掌柜,方还捧起的一张脸,顿时笑沉了下来…
偷鸡不着蚀把米,今儿的面子可算是丢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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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煜寻着阴影之中,行回来如蜜坊门前的时候,小店已经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阿彩和萧哥儿正忙着收拾,他却远远望见那丫头拿了壶玉琼酿,在小店里坐了下来。
因得有些距离的缘故,那丫头的眉目,他看不清楚。只见得那抹身影,筷子挑着碟子里的花生米儿,吃一颗,仰头一口酒…
他看得有些心惊。他才走了没多久,那丫头怎就学会喝酒了…
正想着如何提点一番,却见得她从腰间取下那铜铃来。叮叮咚咚的声响传入来耳朵里,丝丝回忆闯入眼前…
他不自觉的抬手去摸了摸自己腰间。
早几日他方面见过陛下,他如今的身份,暂时只是十三司一个普通的暗卫。暗卫最忌行路发出声响,那铜铃在入宫面圣之前,他便取下来放在了枢林轩的厢房中…
他再望了那身影一眼,方见得她放了酒壶,起了身。寻着后堂里去了。他这才安心些,便就趁着夜色回一趟周府,明日他要出城一趟,那铜铃,还是贴身放着的好…
第43章 飞星传恨(6) 婚期,就在七月初二。……
暗卫出入不行正门。即便是出入皇宫,十三司也有专门的秘路。
明煜回来枢林轩的时候,见屋子里还亮着灯火。推门进来,见得是昭儿在屋中打扫。
那日他离开枢林轩,便与周玄赫也作了交待。本以为周玄赫早该撤了这枢林轩里的人,不想昭儿却还在此处。
昭儿见得来人,忙凑来过去,“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明煜只见那张脸上扬起些许惊喜,一双精致的眉眼里满是喜悦。他自淡淡问了声,“昭儿姑娘怎还在这儿?周侍郎可有与你安排新的差事?”
提起这事儿,昭儿自寻着了话头儿,“公子爷正忙着大婚,预着遣散我们这些伶人。昭儿还能有什么新的差事儿?便就等着公子爷将身契重新发卖罢了。”昭儿说着垂眸下去,揉了揉湿润的眼角。
一番话说得柔弱可怜,若换做外头那些男人,早要趁机来将她安慰一番,顺道拿些着数回去…然而眼前的人,似是块木头,听得她说完,只是微微点头,约是他知道了的意思。而后,便见那人去翻寻一旁的樟木衣箱了。
明煜临行离开枢林轩,将自己这阵子用过的衣物家什都整理在了这樟木箱子里。那个铜铃,被他用帕子包着,小心放在了最深的角落里。
昭儿见他忙着,凑了过来,“大人在找什么?昭儿来帮你?”
“你可有见得一个铜铃?用手帕包着的。”他方将所有衣物都翻了一道儿出来,却没见那铜铃的影子。只好问了声昭儿。
昭儿摇头,“铜铃?”
“那不是女儿家的东西么?大人怎么会寻那个?”
“……”明煜无心与她交代什么,继续寻去一旁书桌台面和抽屉里。
昭儿见他冷淡,也只好继续凑去帮着找了起来。
这几日来,她去了两趟绿柳巷。姐姐消息灵通,果与她打听得来。那明家府上是正一品的官位儿。只不过除夕的时候,明府中连去了两位大人,官位方落在了现如今那位明都督身上。
听闻那明大老爷,卧病在床许久了,除夕之夜病发而亡。而那位前明大都督,在甜水巷子里遇了刺,又不知怎的撞上了祠堂大火,尸身烧焦得面目全非。
如今看来,并非尸身烧焦面目全非,而是人根本没死,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法儿。昭儿得知这些,自也生了些念想。听姐姐说,这明大都督还“在生”的时候,活阎王名声在外,朝中官爷各个避之不及,便就无人敢将家中女儿托付过去,婚事便就一拖再拖。
这些时日她将人照料下来,便知道这位爷并不是绝情冷血之人,只是待人不甚亲密,也不喜与人深交罢了。京中那些贵女们不敢,昭儿是敢的。只要让她有个落脚地儿,不必再回烟花柳地…
见得明煜将整间屋子都翻了个遍,昭儿方去劝了劝,“大人,若实在寻不着,便由得它去吧。人都说,想找东西找不着,不想找了,东西自然自己出来了。”
却见得那人拧了拧眉头,没答话,只继续去床榻上翻了起来。
屋门上三声作响,听着是有人来了。昭儿只好先去了开门,却见是许太医候着门外。
时隔上一回来诊治,已经有了小半月。明煜入宫面圣的消息,也并未传到许修然耳朵里。许修然这几日一直想回来看看,只当着今日空闲,早早下了夜值,方寻来了周府上。
“是许太医?”昭儿将人引进来,方回头与明煜道,“大人,许太医来看您了。”
明煜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过来招呼许修然。问候寒暄几句,方知道许修然是特地回来与他复诊一番。他自有些惭愧,并未等得许太医所说的半月之期,便就已经开始了他的平反大计。
慈音与周玄赫被皇帝指婚,毕竟也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如今的明远如同一只沉寂的野兽,明煜自不敢放任他太久了…
许修然与他查看了一番眼睛,虽是未好好休息,不过已经没有大碍。“都督恢复得很好,日后该能渐渐减轻药量了…能养则养着,过段时日许某再来看您。”
许修然并未过问过明煜的私事,自然也不知他正在筹谋着的事儿,只是出于医者之心,提点呵护,盼着病人早些康复罢了。
明煜谢过了许修然,又起身相送。临见许修然要出门了,方忙嘱托着一声,“我明日要出城办事一趟。如蜜坊里,还得请许太医好生照看。”
许修然笑了笑,“蜜儿那丫头上进,生意张罗得红火,我这个当人兄长的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明煜轻声咳嗽了两声,“我今日路过,见她自己偷着喝酒。”
“哦?”许修然面色也是怔了一怔。
“她年岁还浅,酒这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我不在京中,便就有劳许太医去一趟,好生提点提点。”
许修然这才明白明煜说的是什么,“那是自然的。”
“这丫头,怎就贪上饮酒了…”
“……”明煜不好作答,他自知道那丫头是怎么贪上的。那日他带着人去屋顶上与人告别,往人家手里塞了一壶酒。原是想本着朋友分别,畅饮一杯的想法。不想他走了之后,这丫头竟是学会贪杯了。
许修然摇着头出了门去。明煜又亲自送人。
昭儿看着二人走远的身影,方从袖口里滑出一个布包裹儿来。将那层层的手帕揭开,露出那个亮晃晃的小铜铃,烛火摇曳下,淡淡泛着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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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烈日炎炎,群臣们正金銮殿行出来,方没几步路,便忙着卷起衣袖子,扯开衣领子。天儿实在是热…
周玄赫却被皇帝单独宣去了养心殿里。沿途正过去,又撞上了钦天监的徐大人。周玄赫忙着称呼寒暄,说道了半天,方套出些许话来。原陛下是给他算好大婚的日子了。
指婚就指婚,皇帝比他还上心。原本这朝臣结亲的事儿,也用不上钦天监的,谁知陛下倒是想一手包办了。
那也行吧…陛下还不是宠着他?
行至养心殿外,却见得明远依旧跪着门边,那人见得他来了,原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更加地沉了下去。
周玄赫自拉着徐大人赶紧往里头去。见得那副脸色,他怵得慌…慈音那么好的姑娘,确不能落得这种为了官爵戕害父兄的人手里,可如今毕竟是他自己占了便宜,又抢了别人的亲。这明大都督真要疯起来,陛下怕是都得忌惮几分他手上的禁卫军。
入了养心殿,二人一道儿与皇帝行礼。便听得皇帝问起来徐大人,婚期吉日。
徐大人道,“臣依着周侍郎和林家小姐的生辰八字算过了,七月初二是大吉喜日。大可完婚。”
“……”周玄赫一旁听得惊了一惊。指婚是指婚,可以往朝臣指婚,拖个一年半载再完婚的,都算时日短的了。赶着到他这儿了,陛下比他还猴急些…
徐大人算完了这些,便被皇帝屏退了下去。江弘也被支开,送徐大人出去。
皇帝只留着周玄赫在殿中。“周玄赫,你可知道,为何朕让你这么快完婚?”
“陛下深谋远虑,臣怎么能猜到陛下的心思…还请陛下明示。”
却听得皇帝道,“明煜他带着明安出了京城。”
“朕怕他回来反悔…”
“……反悔?”
“反悔什么,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