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出来吧，都走了。”许母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许婧心下一惊，猛地直起身来。
    这出去得太快会让人觉得她一直在关注客厅的动态，太没面子，于是许婧又在门内磨磨蹭蹭了半晌，直到听到客厅里许母和许父的说话声，才慢慢踱步出来。
    她目光好似不经意地扫过玄关。
    许母一直关注着女儿的动作，见状直接开口道：“别看了，早就走了。”
    许婧：……
    “我没看什么呀，妈，能吃饭了不，我饿了。”她迅速转移话题。
    袁女士显然不吃这一套，“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我这个老太婆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许帅不可置信地看向袁女士，满脸无辜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许婧的锅，关他什么事啊，他招谁惹谁了啊。
    许婧干笑一声，连忙道：“妈，您这话说的，您看起来最多四十岁，上次我在朋友圈发和您的合照，我同事们还一直问我您是怎么保养的呢。”
    “而且我虽然在房间，但是我听许帅说了，您舌战群儒，气魄惊人，完全表现出了一个重点高中语文老师的优秀文学素养，令人钦佩非常。”许婧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袁女士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个性，被女儿一哄，不多时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来。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不是我说你，王明远的事你自己想清楚，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真想复合，爸妈也不会拦着，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看过的人也不少了，王明远那小子，对你倒是真心的。”王明远现在已然身居高位，但在她面前却还是一样的小心恭敬，如果不是为了许婧，他不必要做到这一步。
    “还有你爸说，今天他在楼下看到是个眼生的男人送你回来的？这个人又是谁？”
    许父拿起杯子尴尬地挡了挡脸，他没想到自己老婆问得这么直接，许帅更是大感兴趣，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姐，你最近桃花不错啊。”
    许婧狠狠踩了许帅一脚，只是家里大家都穿着拖鞋，她这一脚踩下去不但没踩痛那小子，自己反而硌得慌。
    “是我读研究生时候的师兄，今儿个下午正好遇上了，就送我回来。”许婧生怕袁女士继续追问，赶忙道：“妈，亲妈，我真的饿了，我们有事吃完饭再说好不？”
    袁女士闻言冷哼一声，倒也不再多话。
    安静地吃完了晚饭，许婧就立刻借着明年新节目的事情躲回了房间。
    一进房间，她脱掉拖鞋就把自己甩到了床上。
    窗外传来烟花爆竹的声响，小孩的嬉闹声夹杂其中，给人一种不一样的烟火气。
    许婧在床上翻滚了一圈，哀嚎一声，认命般地坐起，王明远的这次上门让一直把头埋在沙子里当鸵鸟的许婧不得不面对现实。
    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许婧拿过一看，是曾佳。
    【曾佳：你今天去相亲了？】
    许婧一愣，她记得她没有跟曾佳提过她今天要相亲的事啊。
    【许婧：？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相亲去了？】
    【曾佳：还不是沈梦舟那个大嘴吧，你今天遇到他们了吧？他们转头就偷偷来问我了，还问我那位沈大导演和你是什么关系。他说的是那个沈师兄吧？有情况居然不先跟我汇报，许小婧，你要造反呀！】
    【许婧：……】
    【许婧：行，那我跟您汇报一下，今天，沈放跟我告白了，还有……王明远来我家了。】
    许婧不紧不慢地打下一行字，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装满了水的气球，如果不找个渠道把水放出来一点，早晚得爆炸。
    【曾佳：卧槽！！！】
    【曾佳：卧槽！卧槽！！】
    曾佳一连发了无数个震惊的表情包，把微信刷屏了好几遍才冷静下来。
    【曾佳：那……你是怎么想的。】
    【许婧：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王明远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一下子把她平静的生活搞得鸡飞狗跳，许婧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排斥很厌恶，很坚定地跟那个人划清界限，但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第一次她非常坚定地将王明远拒之门外，电话短信微信黑名单一条龙，第二次她非常严肃地警告让他离自己远点，然而第三次第四次，她居然……居然觉得挺习惯。
    就好比这次王明远上门，她懊恼尴尬逃避，但要说愤怒却好像真的没有几分。
    死王明远臭王明远，他就是把她当一只青蛙煮！许婧裹着被子在床上翻动，时不时还蹬一蹬，活像大型精神病发作现场。
    【曾佳：不知道？】
    曾佳的对话框沉默了许久，许婧看到对话框上方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过了约莫五分钟，她才发了一段长长的话过来。
    【曾佳：我昨天跟郑嘉去见了他父母，彻底明白什么叫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家人的事，上次跟你抱怨后，我有听家里的话出去相了两次亲，不是没有比郑嘉条件更好且更有眼缘的，但是一回到家里，想象以后要和他们在一个屋子里生活，在一张床上睡觉，我就浑身不自在，到了我这个年纪，感情和现实早就团成了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其实我有时候蛮羡慕你的，在最单纯的年纪谈了一场最没有顾忌的恋爱，有过一场最没有顾忌的婚姻，而到了现在，经济自由，事业上有明确目标，对于婚姻你有更大的余地，所以许小婧，想明白你要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别让自己后悔。】
    看着曾佳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话，听着客厅里许父许母间带着情绪和烟火气的对话，许婧重重地翻了一个身，是啊，她要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呢？
    另一边王明远从许家出来，没有回家，直接打车到了一个熟悉的酒吧。
    他看着那霓虹灯闪烁的酒吧招牌，他自嘲地笑笑，这么些年过去了，这里好似什么变化都没有，就好像他，什么功成名就，到底伤了心还得到这边来。
    熟门熟路地走进酒吧，因着时间还早，酒吧里并没有多少人，三三两两的客人分散着坐着，有些说着话，有些独坐喝着酒，王明远上前在吧台坐下，点了点酒单，“纯饮，加冰。”
    一杯酒，两杯酒，耳边响起了熟悉的音乐，他苦笑一声，这个酒吧的老板还真够长情的，这么些年过去了，居然还是这几首歌。
    “王先生？”
    王明远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他讶异地抬头，是那个调酒师，“你认识我？”
    居然被认出来了，王明远有些头疼，他正想开口跟调酒师说他想要像个普通客人一样喝几杯酒，希望他不要宣扬的时候。
    “真的是您？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调酒师显得高兴起来，“虽然酒吧里每天喝醉耍酒疯的人不少，但是您这种还是很少见的，到后来您成了大老板，我跟人说以前王明远在我们酒吧醉过酒耍过酒疯，别人都还不信！”
    王明远：……
    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那个调酒师吗？！
    “这么多年了，你的记忆力真好。”王明远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调酒师轻笑一声，“您不用不好意思，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啊，您那时候是失恋吧，我好像记得您那时候不停在喊一个女人的名字，现在就不一样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现在对我爱搭不理，以后我让你高攀不起，我看到前几天的新闻，那些个女明星不都投怀送抱，上赶着和您扯关系。”
    王明远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不懂，有些人会因为某些东西对你另眼相看，但在有些人眼里，你不管变得多优秀多强大，对她来说都一样的。”
    “我懂我懂，就像在亲妈眼里我再长二十岁都还是孩子，是这个理不？”
    王明远：……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这天没法聊了。
    他摇摇头，不再解释，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一股子热意从胃里开始蒸腾，一直蒸腾到大脑。
    沈放也就算了，那好歹是她师兄，好歹可以说个志趣相投，那个郭胜志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她宁愿跟那个人相亲，也不愿意和他重新开始。
    王明远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真没想到您这种大人物，也还有借酒消愁的时候。”调酒师将杯子满上，“不过俗话说得好，借酒消愁愁更愁，这心里的不痛快还是说出来的好。”
    “说出来？”王明远再次将杯中酒饮尽，“说什么，说我老婆跟她师兄眉来眼去，还是说她看上了一个小白脸。”
    第49章 049　　……
    049
    “哐当”一声, 调酒师差点没拿稳自己手里的调酒器。
    老婆出轨，一出还是俩？！调酒师心脏“砰砰砰”快速跳动，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
    调酒师这个职业本就是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 其中也有不少借酒消愁, 苦闷无处诉说的人，会在微酣或者醉后将自己心中的苦楚说给调酒师听, 客人说话起了兴头就会买更多的酒，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倾听客人们的话也是调酒师的工作之一。
    这种客人酒后的话，入了调酒师的耳就相当于倒进了垃圾桶, 再不会传播出去, 要不然客人追究起来, 有了不好的名声，这个调酒师就很难在这个行业混下去了。
    特别是关于个人隐私或家庭阴私方面的话。
    “我就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上次闹绯闻的事是我不对，但是我歉也道了，礼也赔了, 我上她家去她居然躲在房间里见也不见我，还让那个小白脸来扎我的心, 让我丢了好大一个脸。”王明远说着，也不将酒倒杯里了, 直接让调酒师把酒瓶拿来，咕咚咕咚一连喝了好几口。
    有钱又怎么样，不还是要被带绿帽子，比很多普通人都不如呢，调酒师这么想着，看向王明远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一丝同情。至于网上说王明远未婚之类的, 有钱人嘛，隐婚，保护家庭，他懂。
    “王先生，天涯何处无芳草。这酒虽然度数不高，但像您这么喝，还是会伤身的。”有了同情心理，调酒师的安慰不由多了两分真心。
    王明远闻言看了调酒师一眼，“花是花，草是草，老婆是老婆。”
    调酒师愣了一下，感叹王明远的痴心之余，不由感到一丝不对劲，他怎么觉得刚刚王明远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渣男？？？
    “王先生，不要误会，我不是渣男，我跟我女朋友关系很好的。”见王明远好像不信，他又加了句，“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结婚？”王明远抬头，“结婚好啊，赶紧结，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你不赶紧结，说不定她隔天就后悔了。”他顿了一下，“结了就不要离，不管大事小事，两个人一起解决，不然一旦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说到这儿，王明远的情绪又低落下来，闷头喝酒。
    谁说有钱人就都是渣男，看看这位，有钱到天上去了，却是个实打实的大情圣，这都被带了绿帽子了还对妻子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真真令人唏嘘啊。
    晚上七点过后，酒吧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客人多了调酒师自然也忙了起来，便顾不上王明远了。
    王明远脸上已经泛起了丝丝红晕，脑海里也已经混沌不清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跑到吧台说，“师傅，待会能不能帮我换个音乐，我等下要向我女朋友求婚。”
    “求婚，行呀，什么时候？”
    “待会我用手机闪光灯给您信号行吗？”
    “行，你们小年轻花头真多，小伙子你看起来很年轻啊，这么快就要迈进婚姻的坟墓了？”
    “我明年六月就毕业了，认定了这个人早结晚结都只会是她，不抓紧万一她跑了我可没地苦去，师傅谢谢您了。”
    耳边传来男子略带兴奋的“yes”声，王明远模模糊糊中回响起当年他们毕业时的场景，那时候他也是那么紧张，几天几夜没睡觉不停做着求婚攻略，但最后什么都准备好了，他看着许婧只憋出了一句话，“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吗，以后都在，一辈子的那种。”
    他永远记得许婧那时候的样子，她高高地扬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她说：“你这算什么？求婚吗？”
    “嗯，算。哦，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时候的他有点语无伦次，看着许婧越皱越紧的眉头才讷讷道：“我的意思是，这就是求婚，不叫什么算不算，我在跟你求婚，我们毕业后就结婚好吗？”
    许婧盯着他看了好久，看到他几乎要丧气了才轻轻踢了他一脚，“知道了。”
    “什么叫知道了。这是答应没答应？”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许婧快走两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不，你就是答应了。”夏日的午后，高高的马尾，女孩清脆的笑声，构成了王明远脑海里最美的画面。
    “绝情的女人，冷心冷肺，你就一点儿都不念旧情的吗！”王明远的屏保是当年他和许婧的婚纱照，这是智创三个臭皮匠年前一起制定的攻略许婧计划中的一条。
    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爱从细节中找寻男人爱她们的证据，所以要让许婧在不经意间发现他对她的一往情深，然而……
    王明远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了手机屏保上的男主角变成了沈放的脸，许婧还一脸灿烂地对着他笑！
    “砰”手机被摔在地上。
    “不要脸不要脸！”王明远醉醺醺地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用力踩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