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这半年时间林家的每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在林向北的命令下,俩孩子还是继续去读书,可他自己却几乎放弃了学校里的工作,还好因为他本身特别优秀的能力,学校了解到他家庭的情况之后决定让他暂时休息。
林向北每天给丁杏杏擦洗手脚,喂流食,陪她说话,希望她在昏迷的时候也能舒舒服服的。
春日温度非常舒服,他握着她的手安静地说话。
“杏杏,今天醒过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楼下走走,去看看花,看看树,以前总忙着读书工作,一眨眼十年过去了 ,回头才发现没有陪伴你多少时间。我爱你,你能听得到吗?杏杏,我爱你。”
他看着那张安静的睡颜,心中隐约猜得到些什么。
虽然他是个严格的唯物主义,可这些年他在丁杏杏身上发现的异样实在是太多了。
她会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思想跟别人完全不同,甚至在十年前曾经预言过不少事情,十年后的如今都发生了。
林向北翻阅过许多书籍,最终认为她有可能是从未来时空过来的人。
只是她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但林向北也会疑惑,她从未来过来,那她还是原本的她吗?
若说不是,从结婚之后,她的某些习惯都一直没有变过,比如饮食爱好,说话时惯用的词语,睡觉时的姿势,等等,若说是,她在那两年忽然间变了太多。
可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吧?林向北想到自己的变化,也觉得旁人肯定都不信的。
他坚信丁杏杏就是丁杏杏,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她都还是丁杏杏。
可他现在却非常害怕,他不希望她离开自己。
丁杏杏一日复一日地沉睡,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看了好几家医院都没用,甚至还用了偏方,医生研究过后也语重心长地告诉过他,也许哪一天她就会突然走了。
像她这种长时间不正常的昏睡本身就是很危险的,对生命存在着严重的威胁。
林向北吻了吻她的手,声音轻轻的:“杏杏,你再不醒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外人都觉得我一肚子学问,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无能为力。我有时候甚至想不如放弃吧,一死了之,也好过这样日日煎熬。我怕得很啊,我怕你真的,真的哪天就彻底睡过去了……”
说着说着,林向北情绪开始不稳定,他这半年来因为太过操心又隐忍着情绪,心脏出了毛病,情绪一上来心跳就开始异常,每次都只能靠药物平稳。
慌乱中林向北去够桌上的药盒子,可心脏一阵绞痛,那药盒子竟然掉了,他扶着床上丁杏杏的手大口地喘气,却怎么都够不到那药。
恍惚之中,林向北看向床上丁杏杏的脸。
有些爱意别人不知,可他却明白有多深厚,有时候平静的面庞底下埋藏的是令人心疼的苦楚。
这半年来他一次次绝望,此时此刻却发现自己还不想死,他怕死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名利,学问,钱财,都浮云,只有丁杏杏才是他最在意的宝贝啊!
林向北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因为心脏绞痛无法控制,高大的身躯撞到旁边的铁皮柜子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丁杏杏这一场梦做了很久很久,她在一片虚无里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思维一片空白,四处都是白光,一直都那么安静。
可渐渐的有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些声音。
那声音里有原身的一生,出生长大嫁人自杀去世……
而后,是她原本的一生,出生长大上学工作,意外去世……
丁杏杏有些迷惘,正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声音的时候,就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那是一个男人跟一个机械冰冷的声音的对话。
第102章 前世今生
丁杏杏怔怔地听着那两道声音, 迷蒙中身影飘啊飘,竟然飘到了一个地方。
这地方黑乎乎的,雾气很大, 她隐约看到前方有一座木头桌子, 后面坐着个人,而前方则跪着个人。
“林向北, 你阳寿未尽,为何次次寻死?”
地上跪着的人苦苦哀求:“大人, 我想找一个女人, 她叫丁杏杏, 我这辈子愧对于她, 想用我的命换她日子好过些,我想知道, 她现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那人叹气:“你这辈子命苦,但眼看着也要熬出头了,却要放弃子的生命, 实在是可惜。先前也没发现你对她有多眷恋,怎么忽然就醒悟了?”
林向北哽咽:“我糊涂了半辈子, 回头一看才知道从前的种种都是假象, 爹娘和大哥都是欺骗我罢了, 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就是杏杏, 我回老家给她上坟, 发现老屋子里她床头留下的未完工的针线活, 那是她临死之前还挣扎着做给我的一条裤子。我, 我对不起她……”
“你有这片悔过之心倒是不错,但你前面几世修了德,此时阳寿未尽, 且下半生有福,你非要去替人求情也不是不行,她已经投胎做人了,只是没几天就要再次命尽,她这人倒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而是……”
“而是什么?”林向北追问。
“算了,这些事情就告诉你吧。你们两个人本就是做了几辈子的情人,可任何人之间的缘分哪里就能维持到永远?这辈子你们缘分已尽,往后都永远不会再见。你这样执着,我也能帮你,但要加重你后半生之苦,所承受之痛都会数倍出现,每每得意之时总要受阻,你还愿意吗?”
林向北几乎毫不犹豫:“我愿意!”
丁杏杏愕然,她还想再看下去听下去,可却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所以……原来她穿到书里是因为林向北的祈求?
他数次求死,只希望能再见到自己一次?
而她上辈子之所以意外去世也是因为阳寿尽了。
丁杏杏一时之间忽然就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情绪,她想见林向北,她好想林向北啊!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命里注定,都是林向北苦苦寻求的,原来,她就是那个丁杏杏,原来那个丁杏杏就是她。
丁杏杏察觉到自己满脸的泪,嘴里忽然就念叨出声:“林向北,你在哪?你在哪?”
胸腔之中前生今世的情感交织到一起,让她痛苦万分。
“林向北!!!”
病房内,林向北倒在地上,意识残余之际听到了床上丁杏杏的声音。
而丁杏杏猛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病床上,而林向北却倒在地上。
躺了半年,她双腿发软,却用尽力气扑到了床下。
最终,因为丁杏杏的及时醒来并喊了医生给林向北吃了药,林向北得以逃脱艰险,没有丢了性命。
丁杏杏的忽然惊醒让人非常意外,医生来了一波又一波,林家人的小心翼翼,欣喜若狂,都生怕丁杏杏再次睡着。
可丁杏杏现在却觉得非常精神,她这一次就好像是是经历了一场非常遥远的旅行,但回来之后却觉得对人生的感悟更加深刻了。
因为丁杏杏的身体的确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一家人很快就回家了。
这一次,林向北没有回学校,而是在家24小时都陪着丁杏杏。
孙小莲和丁有学什么都做不成,心里记挂着女儿,也总想守着丁杏杏。
就连毛蛋和毛妮要不是被逼着去上学,也根本不想去学校。
好在丁杏杏的情况还不错,一天天的养着,之前昏睡之后消瘦了不少,也渐渐地胖了回来。
日子正常之后,丁杏杏便开玩笑让大家都各忙各的,不必每天都围着她转。
丁有学和孙晓莲倒是听劝了,可林向北依旧不肯去学校。
丁杏杏抱着他,靠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安心地说:“你回学校忙吧,反正每天晚上不是都要回来的吗?”
林向北沉默着不语,丁杏杏知道他这是不同意的意思。
半晌,她轻轻叹气:“你放心吧,我走不了的,我有强大的舍不得离开你的意念呢。”
她隐约觉得自己这次能够回来,确实是因为心中那股子深厚到让人痛苦的意念。
林向北眉宇之间还是担心:“你怎么知道自己就不会再走了?”
丁杏杏眼睛转了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没有注意到,林向北在看她的眼睛。
两人沉默半晌,林向北还是问出口了:“杏杏,以前你有很多反常的地方,我都没有问过,但现在我不得不问你了,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你了。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离奇的事情?”
丁杏杏微微一怔,其实她一直都在纠结要不要跟林向北说实话。
但现在想想,说了他不一定信,但不说,他不知道会朝什么方面想。
她决定还是说吧!
屋子里安静一片,丁杏杏的声音缓慢又轻柔。
“最开始……是我生病的时候,丁玉兰撺掇我喝药自尽,也省的拖累家里,我就真的喝药了,后来大家都以为那是假药其实是真的药,我喝完之后真的死了一回,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变了。我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可我心里有对你们的下意识的感情,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后来就跟你和孩子一日日地相处,慢慢地来了首都。原本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一下下去的,可谁知道忽然就发生了昏睡不醒的事情,我在那半年里思绪空白,感觉自己的魂魄一直都处于安静的发呆状态,没有任何思想,可直到我听到了你的声音。这下事情说起来有些玄幻,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把自己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林向北,接着手臂更紧地抱住他:“反正我不管,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谁让你去跟阎王求着我回来的呢?林向北,你读书读了那么多,是不是坚定地不信这些事情啊?”
林向北吻了吻她的额头,心里如释重负。
“怎么不信?这半年来我用了多少科学的方式都没能把你唤醒,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我相信,也愿意是这样,我多受些苦没事,只要你能回来就好。杏杏,你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我不敢想象失去你的苦,你乖乖的,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丁杏杏拼命点头,可眸子里还是有担心:“虽然我也信这个,可你为了换我回来答应的那些什么人生更苦之类的话,怎么办?我一想到就害怕,你的人生够苦了,我好希望你后半生能幸福一点啊!”
林向北又亲亲她粉润的唇:“不怕的,再苦也没事,我有一双手可以解决困难,何况身边有你,敌得过任何的苦。”
丁杏杏心里又甜又软,主动凑上去亲他。
两人亲着亲着就抱着倒在了床上。
此后几年,林向北的确遇见了许多的不顺遂。
比如写论文关键时刻丢失了数据,出现意外等等,可每次却也都能化险为夷。
而他也有一颗坚定的心,失败了就重头再来,而他也成了大学里注明的气管炎,每次去做实验或者上课总要带着自己的媳妇。
渐渐的,大家也都习惯了,林教授和他妻子的故事成了一桩美谈。
林向北攒够了钱,立即就换了一套大房子住着,逐渐的家里也买了轿车,丁杏杏小日子优哉游哉,好不快活。
毛蛋虽然成绩不是特别优秀,但也如愿考上了电影学院,已经是娱乐圈很有名气的武打明星,毛妮一路开挂跳级,十六岁这年出国深造去了。
回头看看从前的日子,丁杏杏觉得也都像是做梦。
偶尔她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林向南和丁玉兰的结局是什么。
孙晓莲回老家时听老家的人呢无意中说过,王招娣再也没有回过林家村。
丁杏杏也没多管,那些人不出现反倒是件好事,直到这天她在街头遇见了一个人。
这人是个乞丐,双腿被打断,嘴巴也不能说话,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都看不清楚原来长相。
她冲着丁杏杏流泪,一直啊啊地试图说话。
丁杏杏对这一类乞丐不置可否,偶尔觉得可怜也会在碗里丢几个钱,可这一次她觉得这个乞丐实在是太怪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