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 第106节
成蟜又道:“这般多年来,哥哥总是为了旁人而活着,蟜儿真心希望有一天,哥哥也可以为了自己活着。”斗甯惊讶的凝视着成蟜,心窍中波动不已。
这些年来,斗甯为了不让若敖斗氏过继自己的幼弟,一直兢兢业业的扮演着若敖斗氏的继承人,一板一眼,活成一个君子的模样。
旁人都以为,斗甯本就是一个君子,殊不知,君子只是若敖斗甯伪装的外衣罢了。
成蟜微笑:“哥哥,时辰不早了,赶紧启程罢。”
斗甯万分不舍的看着成蟜,点点头道:“蟜儿,多多保重。”
说罢,翻身上马,纵使准备启程,眼神也始终紧紧的黏在成蟜身上,眯起眼目,若有所思的道:“蟜儿,我们还会见面的。”
说罢,朗声道:“启程。”
“启程——!!”
“全军启程——”
传令官一声一声的传令下去,楚国使团浩浩荡荡开拔,出咸阳,往楚国的方向而去。
成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子,眼看着斗甯那高挑单薄的身影愈发的模糊,最后看不见了,这才转身离开。
成蟜转身看了看城墙拐角的地方,嬴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若不是成蟜的五感敏锐,还有读心术,或许还真发现不了嬴政曾经来过。
成蟜送行之后,便准备回章台宫复命。
他进了章台宫的路寝,就看到嬴政端坐在案几前,手中拿着一卷简牍,似乎正在专心致志的批看文书。
成蟜走进来,王翦分明已经通传过了,嬴政却还是专心致志于手中的文书,道:“楚国使团离开了?”
“回禀王上,”成蟜拱手回话:“楚国使团已然启程。”
“哦?”嬴政道:“斗甯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兄长,寡人还以为……蟜儿送行的时间还会再长一些。”
成蟜笑眯眯的道:“王上的意思是……嫌弃蟜送行的时间太短了,那蟜追上去再送一送?”
说罢转身,好似立刻便要去送行一样。
嬴政咳嗽了两声:“这倒不必了。”
成蟜的笑容更是扩大,指了指嬴政说中的简牍,道:“王上,你的简牍拿反了,反着如何批看文书?”
嬴政:“……”
嬴政低头一看,还真是反了。
毕竟嬴政方才悄悄的去看成蟜送行,眼看着楚国使团离开,这才折返回章台宫,嬴政与成蟜不过是前后脚进入章台宫,嬴政急匆匆装出专心致志批看文书的模样,随手拿了一本简牍罢了。
嬴政将简牍撂在案几上,对王翦摆摆手,王翦恭敬的退出太室,站在路寝宫外面守卫。
太室中只剩下嬴政与成蟜二人,嬴政这才眯起眼目,危险的道:“胆子大了?竟敢戏弄你哥哥了?”
成蟜道:“本就是王上自己拿反了简牍,蟜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成蟜又道:“方才蟜为楚国使者践行之时,仿佛隐约之间,看到一个绝色美人儿,躲在城拐角的地方,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那身姿真是令人痴迷不忘,不知王上可知晓此美人是谁?”
嬴政没好气的道:“还敢打趣寡人?”
嬴政干脆大大方方得承认:“令蟜儿流连忘返之人,正是寡人,那又如何?”
成蟜笑道:“王上既然去送行,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
嬴政道:“寡人并非是去给楚国使者践行,楚国的使者还没有这般大的脸面。寡人单纯是防着斗甯那个伪君子,私底下耍一些阴险的手段,把寡人的蟜儿给拐走了。”
成蟜立刻表达忠心,道:“请王上放心,王上如此器重于蟜,蟜怎么舍得离开呢?蟜对王上那是忠心耿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嬴政听着成蟜浮夸的忠心,不由笑起来:“如此甚好。”
“是了,”嬴政似乎想起了甚么,道:“斗甯虽是个伪君子,但他有一句话还真是说对了,而且十足在理,便是寡人,也不得不相信。”
“甚么话?”成蟜一脸迷茫,嬴政竟然还能对斗甯的话如此信服?这句话莫不是公理或者真理?
嬴政挑唇一笑,道:“斗甯说,蟜儿心仪于寡人。”
成蟜:“……”确认过眼神,便宜哥哥是个闷骚!
第69章 挂帅亲征
嬴政笑道:“那蟜儿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心仪于哥哥?”
成蟜干笑了两声,他感觉自己的面颊微微有些发烫,斗甯按头的事情果然让嬴政听到了。
成蟜心中无奈,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呢,亲哥哥三番两次下场按头,令人情何以堪呢。
“王上!”王翦在外面朗声道:“王上,十万火急的大事。”
嬴政只好作罢,道:“进来说话。”
王翦从外面入内,拱手道:“王上,赵太后方才已经传令下去,将在章台宫召开朝议。”
赵太后!那岂不是赵姬么?
“朝议?”嬴政冷笑:“好啊,真真儿是好,除了寡人以外,连太后都能号召朝议了。”
如今的嬴政,可不是上辈子的嬴政。
上辈子嬴政即位七年,还未能亲政,因着上位的时候年龄轻,朝政由赵姬和吕不韦把持,赵姬私底下与嫪毐偷情,嫪毐更成了政局的毒瘤。
而这辈子,嬴政一即位便弄死了嫪毐,都未曾让他与赵姬相识,又多方打压吕不韦的势力,令公子琮为国相,如此一来,七年来秦国的政权完全是掌握在嬴政的掌心中,并没有亲政不亲政一说。
而这个节骨眼上,赵姬竟然号召卿大夫们朝议,这简直便是不不将嬴政放在眼中。
成蟜连忙问:“王翦大哥,你可知赵太后召开朝议的缘由?”
王翦拱手道:“赵太后是为了五国联军,还有楚国使者离开的事情召开朝议,不过……”
王翦有些迟疑,还是道:“不过卑将私以为,这些恐怕都是赵太后的借口,赵太后兴许是为了文信侯吕公被关押一事,才越过王上,召开朝议的。”
嬴政冷笑一声:“摆驾,寡人倒是要看看,太后能翻出甚么风浪来。”
章台宫的正殿之中。
卿大夫们已经列班整齐,低声窃窃私语着。
“赵太后竟然号召朝议?”
“是啊,还来了这么多人。”
“你没看出来了吗?来的都是吕不韦的人!”
“嘘——小声!被他们听到便完了!”
赵姬号召朝议,本身很多卿大夫是不屑一顾的,并不想来章台宫,但是与吕不韦关系亲近的卿大夫们全部来了章台宫,人数不少,其他卿大夫一看,有的是好奇赵姬与吕不韦到底要搞甚么鬼,有的则是唯恐朝议全是吕不韦的人,会出现甚么岔子。
因此不管是自愿来的,还是被迫来的,章台宫的班位已然满满当当,卿大夫们全都闻讯赶来。
众人窃窃私语之间,赵姬已然走入了大殿。
“拜见赵太后——”
卿大夫们作礼,赵姬朗声道:“今日请各位卿大夫们前来章台宫,不是为了旁的,想必各位卿大夫们都听说了,楚国特使暴毙,楚国使团已然返回楚地,而我秦国即将面临五国联军,楚国使团这一走,便是要……腹背受敌了!!”
卿大夫们怎么会不知眼前的情势,立刻又小声的讨论起来。
赵姬又道:“我秦国前有五国联军,后有楚国施压,而王上竟然拒绝了楚国的姻亲,眼下……我秦国只能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打下五国联军,各位说说看,这次出兵,何人可有把握挂帅?”
不等卿大夫们回答,赵姬压根儿没想让他们回答,迫不及待的道:“自然是文信侯吕公挂帅,最为稳妥,不是么?”
“只是……”正殿中立刻有吕不韦的门客一唱一和的道:“可是如今吕公,因着楚国的事情,被关押了起来,还如何挂帅啊!”
“是啊是啊!吕公被关押,还有谁能担得起这样的重担挂帅?”
“是啊,除了吕公,怕是无人可以挂帅!”
“没错没错,卑臣以为,应当立刻释放吕公!”
“释放吕公!释放吕公!”
嬴政与成蟜来到章台宫大殿门口,便听到里面沸沸腾腾的喊声,赵姬与吕不韦的门客一唱一和,配合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有眼睛的没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今日赵姬召开朝议,为的并非是五国联军和楚国的事情,分明就是想要借口释放吕不韦。
赵姬的外戚势力远远不如楚派,因此他需要依靠吕不韦,赵姬与吕不韦,可不只是偷情的干系这么简单,还有许多的牵连,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姬才贸然号召朝议,试图施压逼迫嬴政,释放吕不韦。
成蟜见嬴政的脸色相当难看,拉住嬴政道:“哥哥,千万别生气。”
嬴政冷嗤:“这点子小打小闹,还不值得寡人动怒。”
成蟜道:“你先去镇场子,蟜这就去华阳宫,将老太太接过来,赵太后今日顽的这一出,一定没让华阳老太后听说,否则按照老太太那个脾性,早就砸了赵太后的场子,今日之事,根本不需要哥哥做坏人,只要哥哥拖延拖延时机便可。”
嬴政一笑,道:“你啊,还是如此调皮。”
成蟜道:“便这么说定了,蟜这就去。”
成蟜风风火火的往华阳宫而去,华阳宫距离章台宫不是很近,成蟜紧赶慢赶,跑入华阳宫的时候,华阳太后用多了朝食有些犯困,正准备悠闲的睡一个回笼觉。
老太太果然甚么也不知情,看到成蟜来了,还笑眯眯的,心情不错的道:“成小君子来了,快来,有些日子没到老身这里来了,叫老身好好儿的看看。”
成蟜一路而来,隆冬腊月的,因此不会出汗,特意在进门之前给自己脸上抹了两把水,看起来汗涔涔的。
“哎呦!”华阳太后惊讶的道:“你这是……怎么的?出了如此多的热汗,看把你急的!”
成蟜装作气喘吁吁的模样,道:“太后,大事不好了!章台宫……您快去找章台宫看看罢!”
“可是政儿出了甚么事?”华阳太后焦急。
“并非王上,”成蟜道:“而是赵太后。”
“赵姬?又闹甚么幺蛾子?”看得出来,华阳太后极其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
成蟜顺势道:“赵太后突然号召朝议,来了许多许多的卿大夫,打着无人挂帅出兵的借口,逼迫王上释放文信侯吕公呢!”
末了,成蟜还补充了一句反问:“这般大的风声,难道老太后您不曾听说过么?”
说话的艺术正在于此,反问可以加强语气,但很多情况下,反问十足的拱火,华阳老太后听到成蟜这一句反问,火气噌噌的往上冒。
“甚么时候的事情?这般大的事情,竟无人通传于老身?!”华阳太后气急:“来人!还愣着做甚么!摆驾,去章台宫,快!立刻!”
成蟜站在华阳太后背后,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赶紧把自己的假汗擦掉,免得出门惹了风寒。
嬴政步入章台宫正殿,方才叫嚣的吕不韦门客瞬间消停下来,不知为何,秦王分明如此年轻,但只是他这么走进来,那些门客便下意识不敢叫嚣一句了。
“好生热闹。”嬴政环视着众人,幽幽的道:“寡人不曾记得,今日会在章台宫召开朝议,今儿个怎么会如此热闹,有没有人可以给寡人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