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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毓秀蹙眉轻叹了口气说道:“主子真的是有了主意了?看来主子是想······”
    “咱们放了那么大的鱼饵也该是吃饱的时候了,你找人去养华殿放出风声。”
    “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姜钰?”
    “柳欣欣去世之后加上穆皎的出嫁,穆高炽对我确实有所防备起来,若此事由我来做必然会引起他的深疑,切不可这个时候再操之过急乱了阵脚,虽然看似是便宜了姜钰,但对咱们来说也是好处。”
    毓秀听后暗自想了想遂而点头赞同。
    几日后从寿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命人彻查之后总算找到了婉太妃精神异常的源头,竟是那副她随身携带的玉镯,而这玉镯正是当初婉太妃生辰宴上刘贵人所赠送的那副,刘贵人特意从云贵一带高价购买回来的东西,曾经让这个女人一时间大放光彩,也许刘贵人再也想不到,曾经的光环会是要了自己命的开始,此事还牵扯了婉太妃的贴身侍女雪雁,因为在这期间刘贵人没少对这位婉太妃身边的红人打点,雪雁自然是收受了不少好处,从而在婉太妃身前说了不少刘贵人的好话,替刘贵人转送了不下于数次的玉器。
    康妃坐在凤榻的一侧朝沈宝音看来,开口说道:“沈贵妃身体欠安没能前去,殊不知臣妾当时内心里是有多慌张,结果居然查出是刘贵人时,臣妾当时更是意外,但一想也就明白了。”她说完不由的哀叹一声又说道:“说来刘贵人也挺可怜的,她当时跪在寿康宫宫殿内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直说自己是冤枉的,更不知那副玉镯有问题,可是皇上哪里听得进去,说罢就命人将刘贵人带去了宗人府,臣妾瞧着当时的皇上真是太过无情,心里又一丝的庆幸,若换作是臣妾,只怕也是同样的处置吧,毫无半点往日里夫妻情分可言。”
    沈宝音听着康妃这席话心里嗤笑一声,最是无情帝王家,哪能米分黛永常青,这个道理她早就看得比谁都透彻。
    “只是此事臣妾没想到的是竟然是惠妃娘娘找出了源头,这回竟让惠妃抢尽了风头。”
    沈宝音抬眸看了眼康妃,这话里倒有几分争风之意,不过姜钰现在确实是受宠之极,难免是要遭人妒忌的,正如自己当初一样。
    “惠妃得宠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眼下婉太妃身边没了雪雁自然只能对你亲信几分,这样一来你也不如先前缩手缩脚的做事了。”
    “臣妾明白!”
    宗人府的天牢里,雪雁浑身是伤的躺在一角,听到铁门拉开的声音她顿时吓得惊醒过来,眼神紧张而防备的看着进来送饭菜的人。
    “奴婢不想死,奴婢是冤枉的,求你们帮我去找婉太妃,婉太妃一定会念在奴婢这么多年侍奉的情分上放过我的。”
    “婉太妃若是想救你早就去向皇上替你求情了,这会儿还会命奴才给你送来最后一程饭,你还是赶紧吃饱了好上路吧。”
    雪雁一听哭得甚是凄惨,见着送饭菜的两人久久不离开,再次看来时瞬间一惊,惊声喊了句:“沈······”后面未说出的话早已被人捂住了嘴,震震的看着眼前乔装成太监的两人,“求沈贵妃救救奴婢,当年害死小公主的事情真的不是奴婢所为,是婉太妃命皇后娘娘去做的,只要沈贵妃肯愿意救奴婢,奴婢愿意将这真相昭告世人。”
    “你真的敢当着皇上的面,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揭发婉太妃?”
    “只要沈贵妃能让奴婢活命,奴婢愿意揭发婉太妃当年的恶行,反正事到如今婉太妃也不会保奴婢了,不行,此事不能当着皇上的面!”
    雪雁面色一凛,露出惊恐的模样,继而说道:“这件事皇上当年是知道的,所以只能当着大臣的面揭发而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否则咱们都得死,不,不能说,奴婢不想死。”
    沈宝音一把扯着雪雁的脖子急切追问道:“你说什么?皇上知道?皇上到底知道什么?”
    雪雁眼泪簌簌的望着狠拽着自己的女人,她突然觉得无论自己说与不说都是一死,一个是当朝的婉太妃,一个是当今的圣上,她闭上眼睛,片刻终于说道:“当年皇上早就知道婉太妃要对小公主动手的消息,但他并没有阻止,所以婉太妃也只当皇上是默许的,事后才会被隐藏了这么多年,要怪只怪沈贵妃你不该生下这孩子,她就是皇上乃至皇家的一根刺!”
    毓秀急忙扶着踉跄一步的沈宝音步出宗人府的大门,外面是寒冷的深夜,此时哪里还有比事情真相要来的冷入心脾,令人冷彻骨髓。
    “主子!”毓秀担心的喊了句。
    眼眶中强忍的泪水顺着眼角忍不住的滑落下来,今晚她本是打算要威胁雪雁出面揭发婉太妃的,但她失算了,因为她从雪雁的口中得到了这样残忍的真相,一个被隐藏了这么久血粼粼的关键,一个人该有多狠心,多无情才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此狠手?明知而漠视不管?
    沈宝音颤抖着身子一步步走在这深夜的宫墙之间,她冰冷的感受不到自己的血肉,就像是身处在这层层的宫墙之间永远看不到尽头。
    远处那道身影毅然的站在那里,他担心的看来,久久的伫立,看到万书卿的那一刻,沈宝音终究止不住的放声痛哭了出来,她太累了,累得无以加复,又疼得无从去止住伤口。
    阿新来长安宫已是几天之后,这回他带来了出奇意外的消息,阿新说他在易安坊的这些天看到了一个人,不是穆高炽,不是姜钰,竟然是多年不见的赵王穆高燧!
    一个藩王在没有皇上下旨召见的情况下竟然私自进京,这已是犯了大罪,关键是穆高燧也同样出入了易安坊,更是见了一批不该见的文人墨客。
    沈宝音忽然明白为何姜钰能够受宠了,原来她早已和赵王穆高燧暗中勾结了起来,他们这是要合谋造反谋害穆高炽!
    是夜沈宝音站在乾清宫外,不一会儿刘公公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沈宝音开口说道:“皇上听说沈贵妃来了,这就命奴才带您进去。”
    沈宝音侧身看着毓秀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等着,本宫一会儿出来。”
    “主子!”
    她看到毓秀眼底的担忧,毓秀紧紧端着手中的碗,沈宝音从毓秀手里端了过去。
    她跟着刘公公进了乾清宫,穆高炽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他走来拉起沈宝音的手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臣妾听说皇上最近公务繁忙,彻夜看大臣们送上来的折子,臣妾担心皇上的身子,所以就命人煮了些参汤给皇上送来。”
    穆高炽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参汤,于是淡笑着说了句:“不急,朕一会儿再喝。”
    “皇上,参汤冷了可就不好喝了。”
    刘公公见势笑着附和道:“还是让奴才先替皇上试试温度再喝。”
    她一把挡住刘公公伸来的手便说:“本宫亲自给皇上送来的参汤岂能让你先尝了,本宫给皇上先试试。”说完她拿起碗喝了一口,抬起头看向穆高炽说着:“温度刚刚好,皇上还是趁热喝了吧。”
    “既然是你亲自送来的,朕当然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她看着穆高炽一口气喝完,拿起帕子替他擦拭了下嘴角,媚自笑了笑。
    彼时屋外慌慌张张走进锦衣卫,朝着沈宝音和穆高炽行礼就说道:“启禀皇上,从养华殿那传来消息,说是邬劼大人刺杀惠妃娘娘被当场抓到,这会儿正等着皇上您过去呢!”
    穆高炽震怒:“你说什么?邬劼大人刺杀惠妃?”
    “养华殿那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沈宝音听着这话顿时震惊在一旁,万书卿岂会去刺杀姜钰?
    她跟着穆高炽急忙赶往了养华殿,此时养华殿外万书卿正被大批的锦衣卫团团包围,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姜钰见到赶来的穆高炽,哭得是泣泣沥沥可是委屈,梨花带雨更是不为过,她站在穆高炽身前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哭诉道:“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邬劼突然闯进我的寝宫拿着剑就要刺杀臣妾,好在臣妾反应快急忙喊人救命,这才躲过一劫。”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他为何无端要刺杀你?”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硬是说永和长公主被嫁给鞥丹单于是臣妾所为,这会儿跟发了疯似的要杀臣妾。”
    沈宝音听着姜钰这么说,她心中陡然明白,这不过又是姜钰的计谋,她微眯着锋利的眸子望向眼前的女人。
    穆高炽看着被困兽之中的万书卿厉声问道:“惠妃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皇上,臣是冤枉的,惠妃娘娘她在说谎!”
    “皇上,臣妾句句属实,何况整个养华殿的人都可以为臣妾作证,她们亲眼看到邬劼拔出剑要刺杀臣妾。”
    姜钰话落,养华殿内的宫女和太监纷纷朝着穆高炽双膝跪下,直说亲眼见到邬劼拿着剑目光凶狠的朝惠妃娘娘刺杀过去。
    穆高炽怒瞪着一双眼睛,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沈宝音,皱着浓墨的眉峰沉声说着:“邬劼是你从木真族带来的恩人,如今他公然刺杀惠妃,你说朕要如何处置?”
    她定眼看着望向自己的男人,这句话多么似曾耳熟,当初在皇陵的时候他也同样问过自己这番话,只是那个时候还有穆皎救了万书卿,可眼下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穆皎。
    沈宝音知道眼前的穆高炽他在步步紧逼自己,又在步步试探自己,在穆高炽的心里早已对自己起了疑心,更别说换了身份的万书卿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拳,她媚黛紧蹙,转头看向被架满刀剑的万书卿,好久开口说了句:“刺杀后宫主子自然是死罪,即便他是臣妾的恩人,只要是犯了法当以大金国律法处置,不可姑息!”
    穆高炽听着这话忽然舒展了眉头,他看向众人命令道:“将邬劼关押起来,明日午时处斩!”
    那晚她眼睁睁的看着万书卿被锦衣卫押走,她站在原地无能为力的焦急,她甚至差点冲上去,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她紧紧扯着裙角,指甲掐进了□□里,鲜血模糊。
    姜钰走来突然倾身附在沈宝音的耳边细声说道:“臣妾怎么瞧着都觉得他像极了曾经的万都督!可惜还是一样的命运!”
    她铮铮的看着那道得逞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带着令人发指的嘲笑声充斥在整个养华殿的上空,就像多年前她突然出现在闫贞观时。
    黑夜的窗外倾盆大雨,在这冬夜里咆哮开来,寒风刺骨,再过几天就是新的一年除夕来临,沈宝音伫立在窗前看着黑夜里被雨水洗刷而模糊的长安宫。
    门口传来脚步声,在今晚显得尤其响彻,毓秀走了进来。
    “都打听好了吗?”
    毓秀应声点了点头:“养华殿的人说昨晚是惠妃邀约了万书卿,当时惠妃谴了宫女和太监出去,屋内只剩下她和万书卿两人,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后来只听见惠妃喊了一声,宫女和太监冲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万书卿拿着剑对着惠妃,之后锦衣卫便闻讯赶了过来。”
    她依然伫立在窗前,听着毓秀这话没有回应。
    毓秀又说:“邬劼已经于今日午时在午门外处斩!”
    听完这话伫立在窗前的身子才陡然一震,沉默了良久,开口问道:“消息都发散出去了吗?”
    “主子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指示去办了。”
    沈宝音轻声叹息一声,继而看向屋檐上那道黑色身影在雨中一闪而过。
    “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一切也该是时候了!”
    毓秀点了点头顺势取了那件紫色披肩,出了长安宫一阵寒风袭来,沈宝音不由的紧了紧外衣,毓秀撑起伞,两人步入了黑夜的雨中。
    床榻上的男人紧蹙着眉头,他满头大汗合着被子微微挣扎,面容痛苦又极度不安,他突然睁开眼睛看见坐在床榻边的身影,顿时心中惊愕般的喊了句:“是谁?”
    “皇上,是臣妾。”
    她起身走到一旁点了烛火,再坐回来时正对上穆高炽一双谨慎而防备的双眼。
    “你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今晚外面雨势凶猛,臣妾睡不着就想到了皇上,刘公公进来禀报可皇上迟迟不醒,臣妾不放心便擅自进来了,但又怕扰了皇上就只好坐在一旁等皇上醒来。”
    穆高炽此时只觉得胸口闷热的难受,像一股丹田之气压在喉咙间。
    “皇上可是渴了?”她拿起旁边的茶水递过去,见穆高炽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于是先喝了一口才又递过去。
    穆高炽押了口茶水,这才看见沈宝音发髻上那枚紫色蝴蝶簪子,眸子也随之柔和了起来。
    “这还是皇上送给臣妾的,皇上曾说过紫色的最配臣妾,这么一晃竟十几年过去了。”
    也许是被沈宝音勾起了往昔,穆高炽的脸上扬起笑容,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开口说道:“朕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你一脸惊恐的闯进我的马车前,你的眼神里除了惊恐又似倔强,再后来相遇就是在郑府寿宴上,之后又是在镇抚司门前,总而言之你总是会无端端出现在朕面前,朕也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你,见不到你的时候便想着要见你,见到了你总是对朕相距甚远的疏离。”说到此处他叹息一声,看着坐在身旁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朕心里一直疑惑又不甘,在你沈宝音的心里可曾真正喜欢过朕?”
    “臣妾曾经说过只想好好做你的妻,这句话是臣妾的真心话,臣妾有想过要跟皇上好好的过日子,这话也是臣妾的真心话,可这些最后也不过是臣妾的痴心妄想,是皇上你亲手将它们扼杀了,若是可以臣妾多么希望这辈子不曾遇见过皇上,若没有遇见,臣妾也不会活在这深渊里。”
    穆高炽怒瞪起一双眼,他一把扯着沈宝音的手腕:“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那该死的万书卿!”他忽然嗤笑一声,笑得肆意猖狂,“可惜他已经被处斩了,多年前朕没有放过他,今日朕一样不会放过他!这辈子你想都别想!”
    她低眉看着死死扼住自己手腕的男人,此刻的穆高炽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面目狰狞的可怕,沈宝音鼻尖冷笑出声:“是吗?皇上不要忘了,你命人处斩的人是叫邬劼而非万书卿!”
    彼时外面传来叫喊和兵戎相见的声音,混着雨声一并传来,外面的火光透过门窗照射进来。
    穆高炽浑身一震,朝着外面大喊道:“刘公公!”
    “皇上还是省点力气吧,刘公公此时恐怕也是自顾不暇。”
    “沈宝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谋反!”
    “臣妾哪里有谋反的私心,要谋反的人是赵王罢了,臣妾只是命人给赵王透了点风声,说是皇上服用丹药重病不起,又让守城的官兵放了他们进来,这会儿估计已经攻打到这里了。”
    “沈宝音!”穆高炽怒斥一声,压在胸口的丹田之气应声喷出,他伸手一抹满手的鲜血,眼光中充满了惊恐,瞬间看向旁边搁置的空茶盏,“不可能,你刚刚也喝了!”
    “臣妾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能够替秋月报仇,别说是一碗有毒的参汤,一碗有毒的茶水,就算是一把刀剑割破心脏,臣妾都一样能做到,这就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之情!”
    毒性在穆高炽的体内聚集,他痛苦的仰在床榻上濒临死状,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双眼瞪着眼前的女人。
    “我只是让玄太医在参汤和茶水里加了些与丹药相克的毒性,我知道你一向心思缜密,可是百密也有一疏的时候。”
    “我现在看到你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秋月当时痛苦的模样,穆高炽,我一直难以相信那样的事实与真相,秋月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肯放过!”
    他死死拽着眼前的女人,也许至死他都无法相信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他帝王的一生,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深爱的女人手里,他一生城府,步步谨慎,可最后还是输了,直到那双手渐渐落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拉开沉重的大门,外面火光四射,喊杀声也彼时消停,穆高燧被锦衣卫押着兵败跪在那里,地上是无数厮杀之后尸体染红了积流的雨水,一拨是大金国的锦衣卫,一拨是木真族的将士,这场造反谋杀伴随着雨声的息止与黎明的到来落下了帷幕。
    她朝着蜿蜒的回廊走去,毓秀跟在身后,走到一半的时候沈宝音胸口憋闷,一口鲜血随之喷出,她顿时半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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