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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挺着大肚子睡觉并没有很方便,夜里起夜次数常常又多,就是自己想翻个身也不容易。若是一个姿势睡得久,难免身体乏累,所以多半一觉也睡不长,只是醒了睡又睡了醒。回笼觉、午睡之类的,便更加缺不了。
    下得床榻,养娘将穆语蓉扶到炕床坐下,叫人送热水进来帮穆语蓉洗漱净面,帮她擦手,又帮她梳妆。这些时间,穆语蓉也长了不少的肉,过去尖尖的下巴也不见了,脸也变得肉嘟嘟的。
    偶尔穆语蓉会抱怨上两句,章珣却总是说,胖点儿好,是体态丰富,比瘦的时候还要好看。穆语蓉每每当他诓人,可听到这样的话,心底多少忍不住喜欢,渐渐的也不再说那样的话了。
    今天的风有些大,吹得窗棱子震震地响,穆语蓉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两眼,养娘跟着看了过去,忙说道,“今儿个的风很大,小姐怕是不好出门,若是想走动走动,奴婢便扶着小姐在屋子里转转罢。”
    穆语蓉当下想的也不是这个,她便摇了摇头,只问,“殿下出去,可曾穿着或者捎上斗篷?”养娘仅仅是一心服侍穆语蓉,对章珣的事情从不主动关心,因而摇头说不知。
    后知后觉,穆语蓉反应过来自己不该问这个话才是,立时又道,“一时间惦记着便问了,想必是不曾穿戴。”而后吩咐养娘,从箱笼子里取了件玄青金线云纹滚边暗宝相纹的斗篷出来,复叫来个小厮,差了送去前院,好让章珣回来的时候多个挡风的衣裳。
    御医来请过一回脉后,穆语蓉便只呆坐着,无聊看养娘在旁边往个新绣好的荷包里填着香料,想着她是不是与那个小侍卫发展得挺不错……这么久了,倒是连个名姓都不肯透露。
    虽然打听就可以知道,但是养娘不说,穆语蓉便就不打听了。章珣忽然从外头进了来,身上裹着穆语蓉叫人送去的那件斗篷,眼角眉梢都带着点笑。
    章珣进来了屋子里头,养娘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出去了。他见穆语蓉就要起身,忙让她坐下,走到她面前,说,“你慢着一些,我身上冷着,得先去梳洗再换身衣裳,再过来陪你。”穆语蓉点点头,异常乖巧,看章珣转身解下斗篷,自己挂好,又去了梳洗。
    等到章珣再回来,果然换过了一身衣裳,穆语蓉始终坐在那儿。章珣走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挨着她坐下来,一时间笑着凝视她,似乎是有话想说。见状,穆语蓉便也回看章珣,等他说点儿什么。
    偏偏是这么对望半天,章珣竟是半个字也没有。穆语蓉没忍住笑,不得不开口先问了问,“怎么这么高兴?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可也猜不到是什么能够叫他高兴成这样,想必是一桩大事。
    章珣的眉眼温柔,却错开视线,落在了穆语蓉的肚子上,伸手过去摸了摸,期待地说,“晚晚,生个女儿吧,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终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要生产了,却是章珣初次提及这些,他原来想要个女儿。穆语蓉默默想着,不觉也摸摸自己的肚子,道,“他想是男孩就是男孩,想是女孩就是女孩。万一是个男孩,听到你的话总归不高兴,许就不肯出来了。”
    说话之间,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是真的听到了他们的话,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便踢了踢穆语蓉的肚子。章珣的手正搁在那上边,那一下又一下,虽不大但却清楚的劲道,恰好落在他的掌心。
    胎动不是第一次感应,可每每感受到,章珣都会觉得很新奇,反而是穆语蓉比较淡定一些。这会儿,那小家伙一下一下踢在他掌心,倒似在与他抗议。章珣乐了乐,道,“定是我说中了。”心里头犯着嘀咕,难不成真是个小兔崽子?
    小家伙便又再踢了两下,或是累了,跟着不再动作。穆语蓉在心里与小家伙说了两句话,指望着两个人心意相通,不去在意章珣的话。
    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她知道,她会给他们最由衷的爱护,陪伴着他们好好的长大,也不会让经历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不好的事。
    ·
    十月初十的这一天,天气很不错。冷归冷,但没有什么风,白天出了太阳,却更添了几分暖意,天空是纯净透亮的蓝。
    陪着穆语蓉用过早膳后,章珣命人搬了张美人榻到院子里,陪着她在院中一起晒太阳,间或念点闲篇故事与她听,权当做消遣。
    穆语蓉被他抱着,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着话,又被太阳照着,不一会就睡着了。醒来没多会又用过午饭,之后仍是困,又睡一觉。章珣今天大概是没有事,难得一直都陪着她。
    这一次再醒了,便没有了困意。等她梳洗梳妆完毕,章珣再陪着穆语蓉到别院里面走一走。天色尚早,太阳不曾落山,天气便仍是很不错。穆语蓉只能够慢慢的走,章珣个高腿长,却也处处随着她的步子,一如往常没有半点儿不耐烦,倒是越发小心起来了。
    因是冬日,抵不住有少许萧瑟意味。别院里的不少草木或枯或秃,尽管有四季如春的花房存在,但亦难免令别院少了些生机。两个人并排的走,章珣牵着穆语蓉的手,也没有叫其他人跟着,谁都没有说话却无碍温馨。
    他们在别院也已经住了半年多了,平时有节日之类的,亦不曾回宫,倒是皇帝陛下或者是太后娘娘那边时常有些赏赐。只是到了年底了,跟着马上就要是年节,若仍不回宫,恐怕是说不过去。
    穆语蓉心想着,一直都算着日子,最迟这个月底,再迟下个月初,便该要生了。早一些,便正好出了月子。若是晚一些,怕是章珣不会肯让她往外面去。别的且好说,只担心被怪罪,可孩子顺利生下来,到底是件喜事,似乎也不必忧心。她一点一点地想着,便忽而感觉下腹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
    那痛来得突然,又钝炖的,叫人一下子竟觉得顶不住,往常却没有这样的情况。穆语蓉想起她见识过别人生存前的情况,听过别人说那是什么感觉,还有御医、医女曾与她说过的话。如果真的要生,也还得折腾些时候,不过,现在也得回去才行。
    章珣见穆语蓉忽然住了步子,又拿手去捂肚子,脸色也有些不好,顿时拧了眉,着急的看着她,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恨不得即刻抱起她奔回屋里,却更怕自己轻举妄动反而伤害到她。
    穆语蓉更加清楚自己的情况,因而比章珣要镇定一些。这会儿身边只有章珣在,唯独是他不能慌了,穆语蓉扯了个笑想让章珣放心,无奈又是一波疼痛袭来。那痛来得急,又十分厉害,穆语蓉非但没笑出来反而紧蹙了眉,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章珣顿时间脸色就变了,紧握着她的手。
    忍到疼痛过去,穆语蓉见章珣的脸色估计比自己的还不好看,忙笑了笑,回握住他的手,说,“我们回去吧。”章珣紧张的点了点头,穆语蓉又说,“没事的,就是……大概是要生了。”一句话出来,令章珣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没有过孩子,也不曾见识过生孩子。可是他知道,这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一方面,他期盼着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出生,一方面,担心会出意外。所以,他带着穆语蓉来了别院,这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原因。
    穆语蓉见章珣竟然愣住了,也跟着愣了愣,捏了捏他的手心,再道,“阿珣,快让人去通知下去,我们可以慢慢走回去,但是他们该提前准备着才行。”章珣反应过来,隐在暗处的护卫即刻便去了,他便带着穆语蓉往回走。
    还好,后来那样钝钝的疼痛感来得并不太频繁。虽然一路回去,穆语蓉额上都冒了汗珠,但没有十分难受。早些得了消息的养娘早已将一切事宜安排下去,其实早先就开始准备了,都预备妥当,不担心会出岔子。无论是找的稳婆还是找的嬷嬷都是十分有经验的,也早就在别院里住下来了。
    穆语蓉回了屋子,医女已经在候着,替穆语蓉诊了脉,看过情况,便说确实是要生了。又说还得一段时间,让她不要就躺着,稍微走一走,尽量吃点东西,再叫养娘备下参汤。
    大夫的话这会儿并不敢不听,尽管章珣觉得穆语蓉时不时疼得脸发白,躺着比较好,却到底还是陪着穆语蓉在屋子里稍微走了走。渐渐的,疼痛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剧烈,医女看过,忙说将穆语蓉扶到床榻上去。章珣沉着脸,当着众人的面横抱起了穆语蓉,轻轻放到床榻上去。
    躺下来便好多了,穆语蓉自己也有些感觉,缓过劲后便略有些艰难,和章珣轻声说道,“阿珣,出去等着罢,这儿还有别的许多人,你在反而不方便了。”
    穆语蓉倒不是故意哄他,说的也是实话,产房里都是女子,章珣身份又高,怕是叫大家束手束脚。方才她不过是说自己恐怕要生了,章珣就是那个反应,怕他在这儿,淡定不下来。更何况,穆语蓉曾经见识过,生产的时候因为疼痛,生产的人都难免是个狰狞的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
    章珣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但点了点头,应下了穆语蓉的话。还未走,穆语蓉又疼得脸色发白,章珣跟着心也抽抽了两下。产婆替穆语蓉看过,说是已经能够看到孩子的脑袋了,穆语蓉又说让章珣出去等,他不得不暂时离开。
    疼痛开始一浪一浪袭过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初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穆语蓉只觉得体会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下|体被撕裂一般的痛楚令她意识都变得有些迷糊,迷蒙之中,她感觉自己被灌下了几口参汤,耳边不断响起的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却都是让她再坚持一下,多用些力……
    尽管知道章珣就在外面,可是过分的痛感让人忍不住大喊大叫。听到有人说,这样多少浪费了力气,也根本顾不上。外面似乎有些动静,她也闹不清楚了。汗水不断冒出来,她感觉头发都慢慢被浸湿了。
    穆语蓉疼得睁不开眼,凭借下意识的反应,顺着那些人的话努力使劲。迷迷糊糊间,一双触感熟悉的大掌忽然间握紧了她的双手,她忍不住笑了笑,笑容还凝在脸上的时候,又是一阵痛楚袭卷全身。
    她一直紧紧的握住那双手,又是痛苦的用力。然后,已经彻底分不清白天黑夜,总之,终于感觉到身下一松,似乎有什么从她身体里面脱出来了。之后,又再听到有人似乎是说,生了,反而不觉昏了过去。
    ·
    章珣看到穆语蓉昏了过去,见那医女慢吞吞才过来,脸色越发难看。原本暖烘烘的屋子,好似刹那就凉下来许多。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敢说话,期间众人虽手中事情不停,但一时间寂静得很。医女细细把过脉,只说没有大碍,不过一时脱力,不多会就能醒,章珣只叫她从旁候着。
    经过了这么一遭,床褥都已经脏了。养娘并着小宫女将干净的床褥子拿过来,准备换过,章珣便拿毯子仔细包好穆语蓉,抱她起来。养娘麻利铺好东西,章珣方将穆语蓉放了回去。
    低头看着她身上全是汗,念着她平素便爱干净,章珣又让养娘替她换过身干净的衣服,顺便拿热水帮她擦洗一遍身子。实际上这些事情,即使章珣不交待,穆语蓉也提前与养娘说过。
    不多时,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来,奶声奶气却十分的有力与响亮。嬷嬷将清洗过、仔细包严实的小婴儿抱到章珣的面前,笑着贺喜,说道,“恭喜九皇子殿下,喜得千金。孩子的情况很好,哭声也亮堂,精神头也很不错。”
    章珣看着被那嬷嬷抱在怀里的人,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感觉还没有他的巴掌那么大。皮肤红红的,这会儿闭着眼睛,黑油油的头发贴在小小的脑袋上,嘴巴、鼻子都是小小的。是个女儿,章珣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那嬷嬷却也颇为看眼色,瞧见这会儿章珣欢喜,便趁兴说道,“九皇子殿下不抱抱小娃娃么?孩子虽然娇嫩得紧,但也不必担心。”一面说着,一面把小家伙往章珣面前送。
    骤然听到了这些话,章珣收敛了笑意,垂眼看送到自己面前来的孩子,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从嬷嬷手里抱过来。只是又觉得,实在太小了,躺在自己臂弯里,这样小小的一点东西……
    “小姐醒了。”
    养娘不高不低的一句话,让正抱着小婴儿的章珣转过身,快步走到床榻前。穆语蓉确实是醒了,但还有些虚弱。养娘倒了一杯温水搁在床榻旁的小几上,屋子里暂时没有别的事情,便让众人都暂时出去外面。
    章珣将小家伙送到穆语蓉的眼前,给她看,笑着低声说道,“是个女儿,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仔细的看了看小娃娃,穆语蓉也笑了,却轻声说,“我才没有像只小猴子。”心里一时想着,无论父母是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刚生下来的娃娃好像都差不多,实在瞧不出来哪里漂亮。
    “你这么说,回头她恼你。”章珣说了一句,将孩子抱到外间,让嬷嬷照应着,折回去,喂穆语蓉喝过了半杯温水,终于觉得松了口气。他虽然没有生孩子的本事,但也是见识过了,确实十分不容易。
    穆语蓉倒是瞧着章珣满头大汗,仿佛他也才折腾过一场,一时间看到他手背上的抓痕,慢慢回想起自己那个时候紧紧抓着他的手。她语气不自觉就放软许多,声音仍是不大,对章珣说,“阿珣,过来。”
    章珣凑了过去,穆语蓉伸手探到他的衣服里摸了摸,满手水意,便又说道,“都湿透了,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别受凉了,我想睡一会。”章珣微笑着点头应下她的话,却道,“你先睡,睡着了我再去。”
    穆语蓉确实依旧十分的疲累,因而便闭了眼。过了一会,感觉章珣俯身亲了亲自己,在她耳边轻声说,“晚晚,辛苦了。”嘴角扬起了抹笑,心想着,没有关系。可话没有说出口,人便已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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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语蓉在十月初十的这一天,诞下了一位小千金,因为出生比预期早,乳名便叫阿早了。这消息当天夜里便传回了宫里,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太后娘娘都十分高兴。于是,等到第二天,皇帝陛下的赏赐并着旨意便都传到了别院,阿早被封为了郡主,赐号永嘉。
    章珣对这些东西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情绪,穆语蓉也是一样,可底下的人,多少还是感觉到了不一样。过去,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孩子,却都不是刚出生就有这样的待遇……从出生起便拥有了郡主封号的阿早,对于众人而言,无疑是要被娇宠着长大的。
    坐月子的这一个月,穆语蓉也觉得十分不好受,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且有章珣从旁监督,许多不喜欢的事却也顺着应了。她自己条件不错,身体也不算弱,白天便时常自己喂阿早。
    虽然穆语蓉先前一直都觉得,自己身体不弱,生产的时候应该也还好,可那个时候,还是昏了一场,事后想起来,终究郁闷。
    年节越来越近了,皇帝下旨命章珣与穆语蓉带着阿早回宫,他们无法抗旨。于是,在别院住了八个月的他们,终于必须回宫了。
    年节前的这几天,天气都并没有特别的好。章珣命人将软轿搁在了房门外,穆语蓉抱着阿早出了房门便进了拿厚厚的毯子多包了密不透风一层的软轿,之后再换乘马车。马车是与轿子相通搭在一处的,周围也用厚毯子围了一圈,将寒风都挡在了外面。
    穆语蓉身体已经恢复,她是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阿早还小,并不敢让她经受这样恶劣的天气。即便大费周章了些,可穆语蓉觉得这也是必要的。要是到时候孩子受了寒着了凉,更叫人心疼。
    阿早还很小,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若是哭着醒来,必定是饿了或者有其他生理需要。照顾孩子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即使有嬷嬷与奶娘们在,穆语蓉一样丝毫都不懈怠。
    满月了的阿早已经不是刚出生时候皱巴巴又红红脸的模样,变得好看了许多。她一双眼睛乌润润的,若是盯着人看,总能叫人觉得心都要化了。露出笑脸来的时候,更叫人喜欢得不行。偶尔没有睡的时候,会自己吐着泡泡玩。
    穆语蓉和章珣两个人,看她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可爱。两个人时常围着孩子看上半天又讨论半天,仿佛从此,这就是最正经的事。
    从临安城中的街道穿过时,听着外边的热闹与喧嚣,穆语蓉觉得自己似乎离开这样的生活很久了。在别院里时,即使对任何事情都不大关心,也不会如何。烦难的事情,似乎都离自己特别的远。她知道,是因为有章珣在前面挡着。
    看起来她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好像只有章珣和孩子,可是她自己知道,这无关于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内心无忧无虑,轻松惬意。重来一世,最初她希望得到的便是这样的生活。虽然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但是她已经不会再逼迫自己了。
    毓华宫的宫人们提前收到消息,便提前清扫收拾过。回到宫里,少不得要先去拜见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身体依然挺不错,心情也好,看到阿早,便是一同的夸奖,又赏了阿早一对做工精细的赤金金鱼戏荷缀红宝石项圈。
    相比之下,皇后娘娘的气色并不大好,对穆语蓉等人亦兴致缺缺,让他们在外面拜了便罢并没有出来见人。皇帝陛下说要见阿早,章珣便又带着阿早到了宣执殿去。这么折腾下来,也费了大半天的功夫。
    今年的年节没了大皇子、三皇子与六皇子等人,比较起来,难免冷清了一些。可对于穆语蓉来说,阿早的降生,只令她的生活变得更加的丰富。她这么长的时间都待在别院,年节的时候,要见的人便觉得格外的多。相熟一些的还好,不大相熟的便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好在脑子没有变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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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珠的孩子已经有半岁多,取了个小名叫玉郎,本命却也定了,便叫霍怀瑾。玉郎倒对得起这么样的一个称呼,虽则被养得白胖胖的,但是无损漂亮的五官与通身贵气,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温润的感觉,又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瞧着十分的乖巧。
    被顾明珠抱在怀里的玉郎,似乎颇好奇对面被穆语蓉抱着的比他小一些的阿早。许是因为并不会说话,便只拿墨玉一般的眸子盯着阿早看,脸上掩不去好奇与认真的神色。阿早一时醒了,转着眼珠子看他一眼,他便跟着眼睛闪闪发亮。
    穆语蓉让奶娘将阿早暂时抱下去,笑着对顾明珠说,“是这样的一个小名又是这样的一个大名,玉郎往后是不准备同他父亲走一个路子了么?”霍承毅是在军营里面打拼出来的人,并不单单是靠家里。穆语蓉是觉得,这个取名风格,倒是与顾明珠的性子比较契合,因而才半开玩笑这样说了一句。
    偏偏是穆语蓉的话得了顾明珠的心,当下她笑着点头,说,“多好,玉郎,阿瑜。希望他长大以后,成为一名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舞刀弄枪之类的,可以不要就不要。”说到这个,顾明珠却很有话可说,“他爹就是被那些闹得时常是副木头呆子的样子,何况动不动要去边关那样的地方,和亲人分离,玉郎可不要这样。玉郎应该随我,聪明又伶俐才是!”
    穆语蓉听这话听得发笑,堂堂的霍小将军到了顾明珠这里,反而成了木头呆子。这样的话要是叫那些将士们听到了,却不知道要怎么取笑霍承毅。不过顾明珠说得也不错,若是可以的话,谁又希望与亲人分离?且不去提,沙场还是须得拼上性命的地方。
    这还是穆语蓉第一次见到玉郎,且逢着新年,难免要再送上一份见面礼兼新年礼物。顾明珠客客气气代替玉郎收下来,并不推拒,却也没有落了自己给阿早的那份。两个人闲聊一阵,说过许多的话之后,顾明珠让跟着的丫鬟将玉郎抱了下去,又再提起新的一桩事。
    “我夫君有个今年刚好十八岁的弟弟,你可还有印象?”霍承毅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弟弟,算起来自然是霍卫恩了,穆语蓉记得这号人物,便点了点头。
    顾明珠又继续说道,“说起来,也是这个年纪了,只是亲事一直定不下来,有来说人家的,便只摇头不应允。你知道,他素来比别人可怜些,成亲是一件大事,他不点头自然没有人逼迫。好歹,如今总算是松口了。”
    霍卫恩虽然是霍承毅的弟弟,但不属于一房的,且他是庶出,姨娘去得早,又惯来不大得嫡母喜欢。不过,要说起来,霍卫恩还是不错了,他跟着霍承毅进了军营,一番摸爬滚打下来,倒是挣出了番功绩。这般,嫡母自然脸上跟着也有光,说不得要比过去更加待见他一些。
    可现在顾明珠说起霍卫恩的亲事来,却有些奇怪。他的亲事,自然有嫡母做主操心的,若不然,上头还有霍家的老夫人,怎么也轮不到顾明珠才对。更何况,既是在她面前说起,怕是有些烦难之处。穆语蓉心中有些个疑惑,这会儿只先听顾明珠的说法,便没有说出口。
    “几经打听之下,方知道原是周尚书家的一位表小姐,便恰好是你二婶娘家的那个周家了。”说到这里,顾明珠下意识拧了眉,“周尚书家与我们家、与霍家原都没有怎么交好过,托人去打听,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知道,那位小姐似乎已是十六的年岁,定亲与否,到现在也还是一概不知。”
    “其他的且先不说,这事儿怎么落到你头上来了?便是因为什么都打听不到,叫你寻个法子么?”穆语蓉待喝了口热茶,搁下茶盏,笑着问。
    顾明珠也笑得有些无奈,“你知道我碰上这些事情是最没有主意的人,要不是求到我面上来了,我何必揽这样的事儿?他曾替我夫君挡过一刀,万般无奈之下,求我帮忙打听打听,我如何能够推拒得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来麻烦你。现在便是,想知道那位周家的表小姐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是个好的,该提亲便提亲了。”
    霍卫恩替霍承毅挡过刀,这份情却十分重了。既然是这样,对方求上来了,态度又很好,即使不想要管也必须揽下来。穆语蓉听明白了,想了想,终究是应下来顾明珠的话,说,“既是如此,我帮你想想法子,要是打听到什么了,立刻便叫人给你送信去。”
    先前因为穆语蓉一直在别院,顾明珠不好拿这些事情去烦扰她,即使回来了,反而正是关系好才觉得不好意思。可这件事情,只有拜托穆语蓉最便宜,顾明珠便硬着头皮开了这个口。穆语蓉承诺了她,顾明珠自然欢喜,忙说,“若是实在没法子也没关系,总归我也觉得麻烦。若是有好信儿,少不得请你吃顿好酒。”
    穆语蓉想起顾明珠曾说霍承毅时常盯着她,不许她碰酒的事,再听到她这样的话,不免笑道,“你怕是自个想吃酒,又拿我来当幌子了。回头你夫君知道,没得累怪说我带坏你了。”
    “你如今这样的身份,谁又敢说你半句不是?”顾明珠不介意这样的打趣,反过来送了穆语蓉一句。
    ·
    等到穆语妍到宫里来与穆语蓉拜年的时候,穆语蓉将事情简略了些,和她提起了顾明珠与她说过的这件事。
    她和周家的关系也不亲近,可穆语妍多少是不同。过去周氏不在府里,穆延善尚且年节过后便要带着穆立行、穆立慎以及穆语妍去周府拜新年的,更不必说现在周氏回来了。
    穆语妍在穆语蓉面前一贯坦诚,周府她已经去过,对住在周家的这位表小姐自然也是有了些了解的。即便不十分清楚其中原委,也老老实实与穆语蓉说,“若是那一位,恰好是我外祖母的亲外孙女,姓姜,名为碧歌,应是尚未曾定亲。要再具体一些,恐怕得回去再打听打听。”
    穆语蓉便点头应了一声,让穆语妍帮她再好好问问,也不忘交待其做得隐秘些,不要闹出来不必要的事情。一时间穆语妍应下了,又说起穆国公府的事来。捡了些好的说过之后,到底还有许多发愁的事,想到了便叫她惆怅。
    “原是这些话,不该拿到姐姐面前来说,让姐姐也跟着烦心,可我实在没处儿说,心里不好过。”穆语妍想起那些,多少委屈,忍不住啜泣两声,再慢慢道,“爹爹房里新收进来个姨娘,却也不是我能说能管的。只是爹爹也是厉害了,那姨娘才收进来多久时间,竟是有了身孕。”
    “我担心母亲知道这些不好受,一时间瞒下来,并没有叫她知道。后来母亲知道了,反过来骂我,说我吃里扒外,帮着外人一起欺负她,成心给她气受,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几个婆子凑在一起吃酒赌钱耽误了正事,给我揪住了,自然免不了给她们一顿打罚,是念着她们当得上府里的老人才没有给撵出去。母亲知道了,倒是护着那几个人,说不过些许小事,哪里值得我又打又罚,不顾半点儿情分的?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原是我不过这几个月也就嫁了,从此府里的这些事,与我什么相干?却是看母亲回来,瘦成那个样子,多少是心疼。若要操劳府里这些事,难免劳心劳力,更将养不好身子了。既是如此,难免希望她先保重身子再说其他的事。现如今,反而要叫她这样作践我,当着那几个婆子的面,也不肯给我个好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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