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这您就说对了,这蹭蹦鲤鱼的特点就是鳞骨酥脆,您要是适应了这大酸大甜的口儿,别的酸甜菜肴怕是不能满足了呢!”小二机灵,几句话就将这道招牌菜介绍得明明白白。之后又是几道当地特色美食,却当真如那小二所言,都不如那道招牌菜够口儿!
酒足饭饱后,本想抢着付账的阿福一摸干瘪的包袱,立刻就心虚了。她惶恐地眨巴着眼睛,低声问六郎:“夫子,你可有银子?”吃得太欢腾,以至于忘记了刚刚被抢了银子的事。
六郎泰然自若地摇了摇头:“没有。”
齐福大惊:“夫子,一点都没有吗?”那他还主张要来这里吃!
六郎摆出一副很有道理地样子,对她道:“阿福不是想一直呆在这里嘛,机会来了。”说罢,萧六郎拉住路过他身边的店小二,对其笑道:“小二,劳烦告诉你家掌柜的,这桌客人吃饭没有银子。”
小二听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还没见过霸王餐吃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齐福更是,下巴颏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夫子这是要做甚呀?
☆、第12章 六郎当账房,阿福洗碗娘
小二跑步上楼,再下来时,楼上跟下来个一脸泼辣笑容的俏娘子,步履轻缓,身型婀娜。
这人正是仙客来的柳掌柜。
齐福用余光偷偷扫了扫楼梯上立着的人儿,那是心虚得连正眼也不敢瞧上一眼的。
以为是风雨欲来的前兆,谁知道,那掌柜的根本没走下楼来,在楼梯上站了站,转身又 回去了!来人依旧只有店小二:“公子,我家掌柜的有请,请随我上二楼。”
萧六郎一起身,阿福立刻跟随,小二又说道:“掌柜的只请公子上楼。”
齐福不干了:“为什么,我也要去!”
六郎对她笑了笑:“阿福,少安毋躁。”
齐福认真地劝起六郎来:“不行啊,夫子自己上去,他们打你怎么办?”
六郎倒是不怕,笑气定神闲,一点阿福的小脑门:“你当我是痴儿,任打不成?”
六郎欲去,齐福还是不依不饶地拉住了他宽大的衣袖:“夫子不要去……”一双眸子氤了雾气,如同要将夫子送去给人家吃掉一般。
六郎安抚地拍了拍阿福的小手,没有多说,朝那“虎穴”走去。
随小二而行,上至二楼,转弯直行到底便小柳掌柜的闺房。小二通禀后,只听一个娇俏的女声道:“让这位公子进来,你退下吧。”
六郎在门前站定,犹豫片刻,见小二退下,才推开房门,启步而入。
仙客来装修豪华,掌柜的所居闺房自是不用多说。就说这扑面而来的脂粉气,先扰得人欲仙欲醉,不能自已。坐在桌前的美人,双眸含怒嗔笑,别有一番风情。
待六郎转身关上房门,柳掌柜才缓缓起身,莲步来到他的面前,一个行礼:“雨闻拜见主上!”
屋中只有他们两人,迎面而立。
“不必多礼。”六郎收起笑容,正色问道,“那些麻烦,可都收拾好了?”
“ 回主上,‘尾巴’一行四人,您出城时已被术血切掉。”
“那边可有消息了?”
“ 回主上,信物已在送去的路上,应是还没这么快……”
“嗯。”萧六郎向前踱了两步,似是在思量,沉吟片刻后,吩咐道,“雨闻,我怕是要在你这店中住上些时日了。”
柳掌柜想了想,还是有些为难:“与您同来的姑娘是安置在您的客房,还是……”
萧六郎不觉一笑,反问道:“我们哪里有客房住?不过是吃了霸王餐,即将做工抵债的两个外来人罢了。”
他要的是一个身份,一个作为原城本地人的身份,一个掩护。
也并不打算让阿福知晓一切。
柳掌柜又问:“主上,店中尚有账房与采买空缺,不知那姑娘可否胜任?”
六郎一听,颇有些为难,担忧道:“给阿福安排的尽量不要太过招摇,抛头露面的差事就免了吧!”
就在这时,柳掌柜闺房的大门门板骤然震动,只听“咣当”一声,猛得从中间开裂,由外向里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一个黄色的小肉球也跟着门板滚了进来……
正是齐福!
她从夫子随小二上楼后,就一直坐立不安,直到见小二下来,夫子一人留在了楼上,那是彻底坐不住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掌柜的长相如同刻画一般烙在了齐福的脑海中,妖娆妩媚,一看就是个勾人的主儿!
明明是没钱付账,理论也好,送官也罢,此时不爆发,反而招一个陌生男子到自己的闺房,怎能不惹人遐想?
“不行!夫子是我的!”
阿福想象着自家弱不禁风的夫子大人被别的女人吃豆腐的样子,哪里能忍?这才冲关一怒为“夫子”的。她真当那柳掌柜的闺房是龙潭虎穴来闯的,没想到,只撞了一下,门就坏了;更没想到的是,见到这房中的情形并非如她之前所想,两人明明是正恭恭敬敬,相对而立,一言一语地商谈着什么事呢!
唉……真丢人啊!
望着夫子和柳掌柜惊诧的眼神,齐福难为情地笑了笑,心疼地摸了摸大门:“这门……真不结实。”
知道她为人冒失,易冲动,也没想到这般能惹事。
“阿福,快快起来。”关键时刻,六郎还是更忧心她是否毫发未伤,连忙上前扶起齐福,“没伤到哪里吧?”
齐福大大咧咧地摇了摇头,一心想着刚才的事,直踮脚对着六郎咬耳朵:“那掌柜的,可有欺负你?”说是悄悄话,却是一字不落地进了柳掌柜的耳中,同是女人,哪个不敏感,不爱使小性子呢?
“我们正说道,要安排你们两人到店中做工抵账,这姑娘就心急着来了。”柳掌柜换上与刚才那恭顺相截然不同的狡猾笑容,对着萧六郎道,“听说公子之前是教书先生,任账房一职,应是问题不大,这位姑娘嘛,看来手劲儿不小,不如……”她故意拉长了调调,引来齐福的眼光,却不直白明说了,“小二,带她去后厨。”
齐福下楼,穿过大堂,来到后厨,这一路就在想,会让她做什么工呢?
要说后厨中有哪些个活计,首先,这家店有小二哥了;大厨呢?得了,让她吃还差不多;最不济了,也就是个打杂小妹吧!没想到……
“什么?让我洗碗!”听到这个结果,齐福一时目瞪口呆。
“掌柜的是这么吩咐的。”小二哥笑得很无辜。
报复!
这明显是在报复!
一定是她冲进来的时间当好,没让这狐狸精掌柜占了夫子的便宜,她才存心要报复的!只要能保住夫子,洗碗又算得了什么?一想到这里,阿福立刻换上了一张大义凛然的表情。
不过洗碗的日子显然没这么好过。
一早,清脆的碎裂声太冲,直接吓飞了树梢上的几只麻雀。
“啪啦~”
这是碗碟摔碎的声音。
“咣!”
这是铜盆掉地上的声音。
“哗……”
大家都在猜,这又是和种器件发出的声响?
长桌前的柳掌柜,那是头也不抬地木然 回道:“洗碗水洒了。”
只有对整间客栈了如指掌之人才能一击即中。其耳力强大,众人皆服。
自从这些个锅碗瓢盆落在了齐福手里,那算是遭殃了,隔三差五总能听到清脆悦耳的陶瓷碎裂声,知道的是仙客来请了个毛手毛脚的活计,不知道的,还以为酒家改行变铁铺了呢!
齐福呢,一开始听说让她洗碗是不爽,干起来却是对这份活儿相当的满意。最好的地方就是不用见人。就算知道她是扫把星,总不能跑后厨来打她吧?更幸运的是,还能守着厨房,没事偷点吃的、喝的,多方便。
所以呢,她可是相当卖力的在干活,也可以说是乐此不疲的在摔碗。
立在柜台前的萧六郎听见后面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是有点儿心焦了。这东西碎了,也就碎了,人可别伤着。雨闻办事还是欠考虑,可现在也不好冒冒然给阿福换工种,先这样干两天吧!
在给齐福安排工作上,雨闻——也就是柳掌柜,那是苦思冥想了很久的。应主上的要求,什么样的活计既不招摇,又不用抛投露面呢?要知道,她开的可是酒家呀,想不见人太难了,也只有往后厨发落了。采买要见人的,小二也是要见人的,大厨可不能换,那是酒家的招牌,这个小姑娘应该也做不来。想来想去,就只剩下刷碗的活儿可干了。
所以,阿福并不知道,坑她的还是她的夫子大人。
这不,她家夫子又是这般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刮过。平日里,夫子在前面,她在后厨,阿福也不好去找他。好不容易趁夫子要来后面找厨子和采买对帐,一路行色匆匆的,想要搭句话都没机会。
记得,这还是落脚在仙客来的那天晚上,夫子和她的约定。说是这边人多口杂,他们俩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
她知道夫子是在演戏,可没想到,这“装作”不认识,却真与陌生人无二了。
阿福不求夫子对她说些什么,哪怕是一个眼神也好呀,他的视线却从不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刻……
一天到晚,只能坐在小板凳上洗碗的齐福有点失落。
仙客来向生意好,那换下来的碗筷数量也是多到惊人,齐福这么一刷就刷到了晚上。
阿福还在勤勤恳恳地刷盘子,突然发觉刚刚还是热闹非凡的后厨瞬间安静了下来,她从小板凳上起身,来 回一转,这才知道,小院子中早已空无一人。
人怎么都不见了?
空落落的院子中只有自己一个人,想想都慎得慌。
阿福不敢多加琢磨,猛得起身,好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水,便向前面跑去。
“夫子,夫子……”她一路跑,一路叫,这种身处无人之境的恐慌感对于她来说并不是第一次经历。
仿若是再次独自呆在漆黑狭长的甬道,从一睁开眼睛,就要面对无止境般向前延伸的路途,她不停的爬啊爬啊,无法停止,又不敢贸然后退,未知的恐惧感刹时蔓延到全身。无论她如何哭叫都无人 回应,既使是哭到晕厥……
清秋的夜晚,寒风更加凛冽。
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散落在她的脸庞之上,风一吹,只觉整张脸都是冰凉的。她好怕那样的过去会重演,此时,她只想找到一个人,只要有一个人在就好。
后厨与前堂的门面之间有一条像小巷子一样狭长的过道,走过过道,才隐约看到一丝光亮,寻着光源走去,一股温热铺面而来,然后竟是浓浓的饭香……走着走着,齐福渐渐收了眼泪,她感受到了人气。
而更令她心碎的一幕,就这么心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第13章 连夜苦洗碗,干活不管饭
一条由六张方桌拼成了的大桌子上摆放着鸡鸭鱼肉各种香喷喷的饭菜,桌子周围围坐了包括掌柜的、小二、大厨、采办还有一位不认得的身穿华富服饰的中年男子。当然,这其中还有现任账房先生的萧六郎。
整个店中的人都算聚齐了,连在门口要饭的小乞丐碗中都有一只鸡腿,却唯独没有人叫她来吃饭!
不知是因为一下子找到这么多的人,安下心来,还是发现所有人都把她忘了,那种伤感的失落之情突然袭上心头,一时百感交集,原本已经收住的眼泪再次决堤,阿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后者肯定是占了大部分的,别人吃饭时不叫她可以,可夫子怎么也这样对她呢?
齐福只顾着自己伤心,却没看出,这样大的席面,分明是有客人来访,柳掌柜怎容她在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