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但楚绎目光落在2014年6月的一条时,目光突然顿住了,那里清楚地写着:陈述,在案发现场曾经从背后看到凶手,并交代,凶手性别男,年纪四十上下,右肩后侧有成年人手掌大小的黑色胎记,形状似狗头。楚绎重重咽了下口水,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说狗头胎记,甚至上次从秦佑一个保镖和别人的通话中也听到过。
但却是第一次知道,他们说的狗头胎记,居然是用来识别凶手的。
楚绎睁大眼睛,狗头胎记,他似乎很多年前也听说过,是在哪呢?
居然,身上有这个胎记的就极有可能是凶手,而他竟然到今天在知道。
楚绎用手用力抹了把额头,他听说狗头胎记应该就是在少年时期?而他周围曾经接触过的人……
楚绎想到什么,眼睛骇然睁得更大,若干个散乱的细节突然在他脑子里连成一条线。
燕欢遇害时年纪四十上下的男人。
容氏员工那时候在山上度假,而韩国华也曾经在容氏供职。
还有,他想起秦佑回来那晚,他忽略掉的一件事,在秦佑面前拿出燕欢的东西只是韩颖自己的意思,韩颖曾说过,要是被韩国华知道,会把她活活打死。
这个时候是晚上九点,没有犹豫,楚绎连忙掏出手机,翻出容逸的电话,拨了出去。
铃声响过几声,容逸接了,楚绎顾不得跟她寒暄,问:“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容逸那边顿了顿,随后回答,“只有我自己,你说。”
楚绎立刻问:“1998年8月,韩国华是不是还在容氏工作,你们公司员工去雁回山,他去了吗?”
容逸很快回答:“韩国华在1998年6月就从容氏离职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像一捧凉水浇在头顶,楚绎愕然片刻才开口,“这样……”
也是,要是那个时候韩国华还在容氏,秦佑前些天晚上应该就怀疑上他了。
看容逸刚才的态度,秦佑查探容氏当时可能在山上的人员的事,显然不是从她身上入手的,楚绎正准备找个说辞把刚才那个突兀的问题圆过去。
容逸却突然顿悟似地说:“我想起来了,他那时候不在容氏工作,但那年8月的确上山见过我祖父一次,但具体是那几天,我记不清了,得问问家里的老人。”
楚绎顿时浑身紧绷,“你确定吗?”
“我确定。”容逸很快回答。
电话挂断,楚绎说不清是因为震惊,骇然还是因为紧张,只觉得胸腔都在颤抖。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手里电话再次拿起来,秦佑的号码翻出来,将要拨出去的时候又突然放下了。
他想起秦佑两次找错凶手后的颓然和挫败,是的,这样的落空他不能让秦佑再经历一次了,到现在,他依然不能确定右后肩有狗头胎记的就是韩国华。
一个晚上辗转难眠,楚绎在第二天找到了韩国华。
电话是从容逸那要来的,韩国华的私人号码,楚绎拨出去,接电话的却是韩国华的助理。
要么就是真没法接,要么就是跟他摆谱。韩国华的助理问他有什么事,楚绎这次开门见山,“麻烦你替我转告韩先生,我想跟他本人当面谈。”
那边沉默几秒,然后很公式化地回答他:“能更明确地说清您的来意吗?韩先生很忙,时间需要预约。”
楚绎笑了声,“劳烦你代为转告,论关系我们还是亲戚,他的立场其实跟我从来不冲突,他想跟那个人疏通关系,我也只想拿到我自己想得的而已,我已经对韩小姐暗示很多次了,怎么,这么多天,韩先生一直没想通吗?”
这就是说,这些日子楚绎屡屡跟他们对着干,是因为他们办事太没眼色。
那边又安静一会儿,再次回答他:“好的,我会替您转告。”
这个电话过去,下午,韩国华的电话来了,一改往日的目中无人,韩国华跟他寒暄几句,说:“楚绎啊,咱们这边儿家里虽然小辈多,但有出息没几个,我一直觉得你是能干出些事儿的人,前些日子小颖不懂事怠慢了你,表舅心里也有些过不去,这样把,正好这几天我在城,不如明天你来我别墅一叙?”
鱼上钩了。
没管他是睁着眼说瞎话,楚绎回答得很痛快,“好,您别墅在哪?”
韩国华报了个地址,楚绎听着心里砰砰跳,很好,就是他最初在秦佑家借住的那个市中心的别墅小区。
那里正处城市中心的绿肺,山明水秀,寸土寸金,在那置业是本城彰显身价的标准之一。
韩国华这做派分明是,穷日子过久了到哪都恨不得在身上挂个指头粗的金链。
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楚绎在那住了好几个月,地形什么的,他都非常熟悉。
小冯是当天下午被楚绎叫过来的,听楚绎对他说完要交代的话,立刻站了起来,“我知道这件事,我跟着你之前也在查这个,这件事不能你自己去。”
楚绎想都没想,“凶手本人并不知道有目击者,更不知道那个胎记成了他的罪证,只要你按我说的准备,我去试探也没什么危险,更不会打草惊蛇。我回头再跟秦佑交代,他现在不是在飞机上吗?”
秦佑中午刚上的飞机,隔天才能落地,楚绎想在他回来之前,确认韩国华到底是不是凶手。
他能为秦佑做得一直不多,但不管什么上下,他们同样是男人,他疼惜秦佑的心,从来没有比秦佑疼惜他少一点。
他得赶快确认,他真的见不得秦佑再落空一回了。
他话说完,小冯垂眸不语,像是在衡量什么。
楚绎伸手拍拍他的肩,“趁今天吧,趁他是客居,今天是咱们的主场。等他明天回l市,情况就不一样了。”
目光一直滞留在小冯身上,说出今天的重点,“你要不放心,可以再带几个人。”
小冯又略作思忖,点点头,“行,我跟你进去,其他人让他们跟在外边。”
谨慎些总是好的,楚绎从来不想无谓牺牲,他很快笑了,“行啊,我配合你们。”
第61章
一个晚上,一切准备都安排就绪,第二天一早小冯来接楚绎。
但车刚从庭院里开出大门,迎面开来一辆车,是容逸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正对上他们的车开出去,那辆车停下了,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神色焦急地走到窗边,伸手敲了一下车窗。
楚绎见过他,容逸好几次出现,男人都跟在旁边,应该是她的亲信。
楚绎立刻按下车窗,男人一脸急色地朝里边看了一眼,见只有他,神色隐隐透出些失望,但还是客气地叫了声,“楚先生。”
这显然是有事,楚绎推门下车,“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苍白着一张脸说:“我是来找秦先生的,他电话一直不通,容小姐昨天中午出去到现在音讯不通,我们现在怀疑她被人绑架了,但是,又一直没有人跟我们联系。”
楚绎心里咯噔一下,好一阵目瞪口呆,“你们报过警吗?”
男人摇一下头,压低声音说:“报过,但没用,你大概也知道,容氏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秦佑还在飞机上,中午才到,楚绎只得告诉他实情。
男人脸色更白了,说:“谢谢你,我再去想想其他办法。”
这不是小事,楚绎虽然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但临分开,跟男人互相留了电话。
再上车,小冯问:“他说容氏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什么意思?”
楚绎望着前方的路面,“就是说,容小姐万一出事,公司股份持有人发生变化,决策权有可能旁落。”
小冯说:“那受益最多的最有可能对容小姐做什么,不是吗?”
这个消息来得太是时候,楚绎有点心焦,但不等他回答,小冯领会过来了,说:“单凭动机也没法给人定罪,而且,那个人一定不会自己出手,盯他也没用。”
楚绎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他们现在,可能是想找秦佑帮着对谁施压,可是这种事得秦佑本人在不是吗?秦佑和容小姐有合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你说那些人有多少可能是算准他不在才动手的呢?”
小冯认真想了下,说:“是,得秦先生本人的态度。”
总之,容逸失踪是件大事,但他们现在出手也查不到什么,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戏在等着他们,车稳稳开进市区,两个人都没说话,车里气氛一时非常凝重。
约摸十点,终于驶到了别墅区外边的那条路,路一边隔着碧波荡漾的湖水,远处青山横卧。
车开到小区外边,楚绎给韩国华打了个电话,一副小人得志猖狂的模样,“表舅,到底哪一栋才是您家,我车在里边开了半天,看这里头别墅都一个样。”
这就是暗示韩国华出门迎他了,楚绎说完对小冯眨眨眼睛,小冯伸手对他竖了下大拇指。
那边韩国华像是愣了下,随后有些咬牙报了个数字,极力亲和地说:“我在门口等你。”
电话挂断,车就朝着韩国华那开去了,楚绎这时候深呼吸一口气,转头对小冯说:“计划有变,待会儿,要是韩国华今天穿的深色衣服,或者在门外没有得逞,进去后其他试探都不要做了。”
小冯侧头看他一眼,“你确定吗?”
楚绎坚定地点头,“我是为我们的安全打算,才把位置选择门口。”
本来打算门口这次要是落空,进去后再继续下面的计划,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容逸出事让楚绎心中骇然。
韩国华和容逸龃龉颇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一切真相确定之前,连韩国华都甩脱不了同谋嫌疑,如果他真跟容逸的事有关,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楚绎都不想在准备不完全的状态下去对峙他的穷凶恶极,那是蛮干,所以计划临时改变了。
不得不说在秦佑身边的人还是很有觉悟的,小冯略作思忖就明白了,立刻说:“要不别进去了。”
但车子刚好驶过一个岔路,前方路口,韩国华已经等在那了。
韩国华年近六十,但保养得不错,白面无须,颀长挺拔的身材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但这不是重点,他身上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暗竹纹丝绸衬衣,小冯跟楚绎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都有压抑不住的亢奋光芒。
另一边的乔木从边的绿地上,有工人在给植物浇水,工人脚边上摆着一条橡胶长水管从不远的地方延绵而来。
他们车停下,工人弓着腰,目光瞟一眼他们的方向,楚绎看一眼就立刻把眼光转向韩国华,他们离真相只剩一步了。
韩国华就站在路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楚绎下车,慢悠悠地迎上去,“表叔。”
韩国华眼中倏忽闪过锋芒,但随后淡笑道:“难得见你一面啊。”
随后瞥一眼他身后车上还有司机,目光带着些审视地看向楚绎。
楚绎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回头把恃宠而骄的小情儿样扮了个足。
对韩国华浑不在意地说:“我到哪秦先生都让人跟着我,这不,今天本来要跟来的不止一个,跟他们解释好半天我是出来见亲戚,另外两个才留在家等了。”
言外之意,秦佑很看重他,但还有另外一个意思,他来这儿,可不止一个人知道。
韩国华不知领悟没有,总之眼光中有一闪而逝的不屑,随后笑着打量楚绎片刻,转身朝别墅大门,“走吧,里边谈。”
但就在韩国华转身之后的第一个瞬间,一股水注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激射而来,溅开,淋淋洒落在他们身上。
靠近韩国华这边的手臂瞬间一阵冰凉,楚绎立刻惊呼一声躲到一边。
闹剧开始了。
顺着水来的方向看去,绿地里头,原本摆在工人脚下的橡皮水管水源不知道在哪被人打开了,水管被水流的冲击力绷起,哗哗的水流从里边喷射而出。
喝骂声中,工人慌乱地握住水管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对着哪边才合适,水就对着韩国华的方向源源不断地喷射过来,下雨似的。
韩国华抬起一只手挡着头,一边躲一边呵斥,旁边男人也转身喝骂,但水还是对着他们浇的不依不饶。
水溅得很开,楚绎自己也被浇了一头一脸,但目光朝着韩国华的方向看过去,韩国华被水湿透的浅色衬衣紧紧贴在背上,料子因为晕湿而变得透明,透出里边皮肤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