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林霏呆呆地坐着，脸色惨白。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她没办法告诉父亲他们是因为喜欢得不够才分开的。她怕听到父亲的怒气，也怕听到他的叹息。“怎么不说话？！分开也得有个原因吧？！”林建国气得头疼。
王玉芬叹气，“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林霏再次深吸了口气，说了个能说的理由，“我们两个不合适。”
林建国一听就炸了，立刻怒吼道：“什么叫不合适？！怎么就又不合适了！冯健不合适！这个是自己挑的，到头来也不合适了？！那你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样儿的才合适你？！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儿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随随便便，说开始就开始，说不处就不处！”
林霏呆愣地看向父亲，被他话里的指责和控诉伤到了。她不想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儿，尤其是在弟弟弟妹的面前讨论自己的情感和节操问题。这让她觉得难堪。
“我不想再提这些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儿，让我自己处理行吗？”她冷然的看向父亲，眼眶发红。
“你这孩子--”
“好了，孩子这会儿不想说就先不说了。”
王玉芬打断了满脸怒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林建国，伸手拍了拍坐在旁边的林霏。其实她心里也难受，这怎么好端端的又不成了呢？而且……而且这回可不是像跟冯健似的，什么都没发生就散了。人都快住到一块儿去了！
“什么叫不想说就不说？我问问还不行了？这丫头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林建国还在气。
王玉芬也懒得再劝他，她自己心里还堵着呢。
林超和朱曼丽不敢吭声，只能偷偷对看了两眼。
林建国瞧着林霏铁青的脸色，心里又是一阵怒火，“你还气上了？！我发现你是越大越没边儿！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我吃饱了。”林霏放下勺子起身，转身去拿沙发上的羽绒服。
“哎，霏霏！”王玉芬叫她。
林建国“啪”地一声几乎要拍断桌子，吼道：“你给我站住！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你们慢慢儿吃。”林霏轻声说完，连羽绒服都没顾上穿，拿着到了玄关后，迅速套上靴子出了家门。
“霏霏--！”王玉芬站起身子要去追她。
林建国一把拉住她，气得满脸通红，“我看今天谁敢去追她！反了她了！我问两句话怎么了？！……吃饭！谁也别理她！”
王玉芬见老伴儿真动了怒，挣扎了一会儿后，缓缓地坐回椅子上头。看着这忙了两个小时才做出来的饭菜，瞬间一点儿胃口也没了，“你们吃吧。”她撂下筷子回了屋，躺到床上平静去了。
林建国也气得饱饱儿的，筷子一摔，胳膊一抱，整个人浑身上下冒着寒气。
林超夫妻俩才是真遭了罪。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爸，您先别着急。有可能我姐的情绪还没缓过来呢，等过几天再问问看。”林超陪着小心，开口劝道。
朱曼丽也一边帮腔：“是啊，爸。也没准儿姐姐跟衍哥就是普通的吵架而已呢。”
林建国这会儿听不进去任何话，他满脑子都在猜测林霏和霍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先是把林霏的脾气性格想了一遍，接着又转移到霍衍身上。心想难道是那小子变心了？他越想越不堪，越想越烦躁。整个人是又担心又生气。
林霏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眼泪就流了出来。
一路强忍着各种情绪，在憋到自己小屋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委屈，难受，不堪以及受伤。她捂住嘴，靠在门板上哭着。声音被握在了手心，眼泪顺着手指滑落。
这一个礼拜以来的所有压抑被解放了出来，很久都没办法平静。
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真正地恋爱，原以为会幸福快乐，结果却一路磕磕碰碰失败告终。原本已经难受到每天寄情于工作了，可这会儿却还要再接受父亲的指责和控诉。她忽然觉得好累，累到一点儿都不想再跟他解释任何事情了。
反正好像她不管怎么做，在父亲眼里就都是不检点，不正确的。那她又何必再费工夫让他满意呢。
其实恋爱中的疲倦不能说没有父亲的原因。而且不只是恋爱，她的一整套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形成，也完全离不开他。
不是说一切都是错的，但至少在男女问题上，她已经接受不了他的那一套思想了。
或许任何事情都需要些所谓的时机吧，因为今天过后，她不会再是那个顾及东又念着西的人了。挣扎纠结的结果只能是停滞不前。她骨子里从来就不是这种人，今后也不打算再继续迷失下去了。
擦擦泪，醒醒鼻涕，把掉在地上的羽绒服挂到衣架上后，林霏进了浴室。
洗洗澡，清一清一身的污垢和浊气。
明天将会是新的一天，无论好坏，至少是不再纠结的一天。
☆、第58章
手术是林霏拜托林超签的字。
她不想劳师动众。告诉家里之后，势必又要一阵担忧和操劳。虽然她的身体存在有很多隐患，但纤维腺瘤是个小手术，跟上次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非要家属签字，她真的谁也不想告诉。
照旧是早晨第一台手术，过程也相当顺利。等回到病房输完液，又确认没什么不良反应之后，她把林超撵去上班了。留他在这儿俩人面对面的干瞪眼也没意思，还不如让他赚钱养家去。
病房里什么都不缺。霍衍虽然人在泰国，但还是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吃过晚饭后，林霏有些困了。睡得迷迷糊糊期间，感觉脸颊有些痒。她下意识地挠了挠，却被人抓住了手指。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了过来，她微微睁开眼睛，果然见他正一脸温柔地吻着自己。
“你来了……”她含着笑打量他。
霍衍“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脸颊后，又轻啄了唇畔一下。
“怎么样？”
“挺好的。”她说着坐了起来。
霍衍靠过去搂住她的腰，两人并排坐在病床上依偎着。
“几点了？”
“十点半。”
“吃饭了吗？”她握住他的手，问他。
霍衍点了下头，“飞机上吃了点儿。你饿不饿？”
“我不饿，我怕你没吃好。”
霍衍笑着拨了拨她的头发，动作极其温柔，眼神更是从进门后就没离开过她。虽然前天晚上得知化验结果的时候，他就想从泰国飞回来，可到底不能再这么做了。这会儿看着她，碰着她，心里才稍微安稳了一些。
林霏抚上他的脸，语调轻柔，“别这么看着我。”好像她快不行了似的。她不想看他难过。
霍衍安静地回视她，不言语。
林霏把手滑到他的眉宇间，轻轻碰着，“明天就能出院，我真没事儿。以后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别担心。”
霍衍点头，握住她的手轻吻着，忽然有些不明白之前为什么要由着她闹分手，而且还跟她置气。如果他没有去找她的话，那今天又会是个什么局面？想着更觉得后悔，不由得又温柔了几分。
“嫁给我吧。”他低头看着她，眼睛亮得摄人。
林霏原本正垂眼看着他亲吻自己手背，忽然耳朵里进了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就像傻了似的，呆呆地看向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反映。
霍衍摸着她的脸蛋，低声开口道：“这么吃惊？”
林霏渐渐地回神，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你……干嘛突然说这个？”
霍衍叹了口气，深沉地盯着她的眼睛，坦白地告诉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儿，不愿意等了。”
林霏看了他半晌，收回视线垂眼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同情我。我不过是遗传基因不太好，又不是要死了。你干嘛这副样子呢？”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话。”霍衍不喜欢她提这种字眼。
林霏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霍衍抚平她皱起来的眉头，有些无奈，“我可不会因为同情就跟一个人结婚。你真感觉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
林霏眼露挣扎，内心矛盾，“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自己之前也说要试着同居，慢慢儿相处才能知道彼此到底适不适合的。忘了？”
霍衍摇头，“我没忘，所以我才说想明白了一些事儿。”
“……什么事儿？”
“非要我说明是吗？”霍衍扬眉低笑。
林霏不吭声，只是盯着他看。
霍衍拍拍她的脑袋，垂首告诉她：“因为我发现除了你之外，还没有人让我这么觉得自己蠢过。明明已经喜欢你到连风度都没了的地步，却还笨得跟你置气，而且连分手这种事儿也答应了。你说蠢不蠢？”生气，受伤，会有这种反应绝对不会是因为喜欢的不够。活了三十多年，情绪管理一向进行的不错，可就算是这样儿也还是会因为她说了几句话就失态的话，原因再明朗不过了。
林霏静静地看着他，心头一阵纷乱。
霍衍见她不说话，有些疑惑：“……你不想嫁给我？”
林霏顿了顿，缓缓地摇了摇头。
霍衍满意地笑开了颜，忍不住含住她的唇畔，边亲边低声说：“说过要好好爱护你的，给我个机会。”
林霏仰头看着他，各种情绪盈满心口。
“我……没什么自信。”她轻声低喃。
“为什么？”他亲昵地问。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别人的老婆。”
霍衍笑着把她重新搂进怀里，从额头往下亲着，“我不是别人，你不用想那么多。”
林霏握住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仰头看他，总觉得他今天的眼神跟以前不同。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霍衍俯视着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每回她用这种类似于打量嫌犯的眼光看他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她可爱至极。
“干嘛不吭声，真有？”林霏扬眉，神经蹦了起来。
霍衍沉默了两秒，还是告诉了她：“brca2基因对生育和性命都存在一定的危险。”
林霏僵硬地看着他，半晌后虚声问：“什么意思，不能怀孕吗？还是什么？你说具体点儿。”
霍衍抚摸着她的脸，心里发闷，“不影响怀孕，但是怀孕后各种激素水平会不稳定。再加上基因上的缺陷，比较容易长瘤。”
林霏认真地听着，缓缓地点了点头。心里一时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头有些懵，口有些干。
霍衍看着难受，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安慰道：“没事儿，咱们一起面对。”
林霏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你知道这个还要跟我结婚？”
霍衍笑着贴上她的唇，边亲边说：“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情况，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快求婚。”
林霏看着他。
霍衍温柔地告诉她：“人都需要被现实敲醒的，我有时候也不例外。我不想失去你，无论是哪种方式的失去，我都觉得难受。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娶回家，然后给你最专业的照顾和最科学健康的生活方式。”
林霏怔愣无言，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