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这显然不是蔡骏城第一次犯病,向盈盈立马要出了带有安定成分的药,用温水送服。“蔡叔,你冷静一点,人家都不在了,你这么激动干嘛。”向盈盈安抚着蔡骏城的情绪,她倒不怕这个样子的蔡骏城做出什么傻事来,人都已经不在了,真要掐,等死后再去掐吧。
蔡骏城吃了药,这才平复了一些,他转过头,似是才意识到,“她不在了?啊,她不在了,她怎么就不在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的身世,那些坏人还好好活着,她怎么就死了呢。”
他一个人在念叨着,来来回回一直念着。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向盈盈看姚安宁一脸苍白,看起来被吓的不轻,也对,就算姚安宁再怎么沉稳,终究还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蔡叔以前是在康复院工作的,康复院就是大家说的精神病院,名字好听点。”向盈盈不耽误时间,见蔡骏城是没办法说事了,便决定自己来了,事情的大概,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在康复院工作的时候,他还很年轻,才刚毕业出来的,那是他的第一份工作,照看的是一个女病人,那个女病人不爱说话,也受不住人的目光,是被单独照看的,她在康复院的时候,肚子里就有孩子了,平时只有主治医生才有钥匙,亲自为她检查治疗,女病人很漂亮,甚至比现在的女明星都要漂亮,也很年轻,有一次,年轻的蔡叔从窗外看到女病人,正好女病人也看了过来,还对着蔡叔笑了,因为那个笑,蔡叔从此就对女病人念念不忘,总是时不时走过女病人所在的窗边,不知是巧还是有缘,总之蔡叔总能看到她,她对他笑,就是这个笑,蔡叔叔就爱上她,他想和她和在一起,便收集了许多有关她的事情,但是女病人在康复院的事情被设定了保密等级,费了许多功夫,蔡叔才知道了她是谁,她叫温晴,是温家送来的人,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资料里根本就没有。”
说了好大一段话,向盈盈顿了一下,她喝了一口水,后面的内容,让向盈盈的神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蔡叔那时候只是一个普通人,温家是什么人,那是豪门世家,就算温晴脑子有问题,又怎么可能嫁给他,这事,就连蔡叔自己也知道,但是他爱上她,他就想在康复院陪着她,就算只是路过床边的那一笑,也足够他坚持下去,可是有一天,蔡叔实在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就偷偷拿了钥匙,想要去见见她,和她说会儿话,但是当他走过去,就听到病房里传来的声音,那是她的主治医生,那就是个禽兽,披着人皮的畜生,他竟然不顾温晴的意愿强暴了她,而且不止一次!还是在她怀着孩子的时候,蔡叔红了眼,立马把这事透露给了温家,可是温家无动于衷,甚至在追查举报的人是谁。”
蔡骏城这时,突然又开腔了,他不在只满足在一旁听着,向盈盈的话,让他好似回到了曾经,那段最痛苦,也最美好的时候。
“都是恶魔,他们都是恶魔,温晴她太可怜了,都是那群恶魔害的,她才会被困在精神病院,还会被那个禽兽祸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温家的野种,她也不是什么温晴,都是温家为了掩盖他们犯下的罪孽,才编出来的。”不管是主治医生还是温家,都让蔡骏城很是痛恨,温家是温晴痛苦的源头,才会让她从此之后堕进地狱。
“在我知道温家人正在追查我的时候,我就打算带着温晴走了,我计划好了,我们走了之后,就隐姓埋名,我娶她,过一辈子,但是没想到那个禽兽竟然突然来找温晴,他看到我们,按下了警铃,我知道不妙,上前就要阻止,扭打过程中,我失手杀了他,我想要带温晴离开,但是她动了胎气,就要生了,没有办法,只能送她去医院,在进手术室之前,温晴握着我的手,要是她出不来了的话,就去带着孩子去找一个人,她说了一个地址,让被推进去了。”
说道这,蔡骏城哭了起来,满脸都是泪,直至现在,提到这些,他依旧忍不住洒泪。
他没做到答应温晴的事,他被进了监狱,孩子也被温家的人带走,监狱里的生活很难,他无数次想过死,但是想到答应温晴的事,他就咬牙挺了过来,他要活着出去,她要找到温晴的孩子,他要送温晴的孩子到她亲人那,他还要为温晴报仇。
但是出狱没多久,他还没来得及接近温萦,她就出事了。
他对温萦的情绪很复杂,那是温晴唯一的孩子,却也是个孽种,身体还有一半是恶魔的血。
“死了也好,温萦死了也好,去陪着她妈妈,为温家赎罪,为她的出生赎罪。”蔡骏城又笑了起来,对于温萦的死,他竟是觉得解气,温萦是被温家养大的孩子,她是那么优秀,享受着最好的一切,她怎么知道她的妈妈因为她,而遭遇那些可怕的事。
姚安宁听着这一切,脑子轰鸣一声,有些支撑不住,原来她的出生,竟是罪恶,死了也好,对,死了也好。
坐在姚安宁对面的向盈盈,就见她垂泪而不自知,悲伤到极致,连她都满心酸涩,鼻头泛酸,她很想上前安慰,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一切话都显得多余。
☆、第一四二章 一线
“安宁,蔡叔不是那个意思,他现在脑子糊涂,又进过监狱,所以提到温家才会特别激动,温晴确实不姓温,她是我爸爸的妹妹,我的家族有点麻烦,避走国外,我们也找过她,只是一直都没有音讯,也就是最近蔡叔出狱,才联系上我们。”向盈盈也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她背后的事太复杂,就算来国内的这趟,也要低调进行,被人发现的话,只怕又是个麻烦。
“她的名字,不能说吗?”姚安宁不知道自己追查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向盈盈抱歉的摇摇头,“要不然,就叫向晴?”
姚安宁早就料到,向盈盈这个名字也未必是真名,向盈盈向盈盈,不就是像萦萦,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不过就是蓄意而为罢了。
“名字并不重要,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有些麻烦。”向盈盈就怕姚安宁误会。
姚安宁摆摆手,“你们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我留在国内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的查清真相,我想和你合作,交换手上信息。”向盈盈直来直往,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都没掺杂一丁点水分,有些事不能向外吐露的,也都言明了。
诚意是有了,可是姚安宁现在情绪波动很大,当所有人都在否定她的存在,那谁杀了她,还有追查的必要吗?
“我会让人和你们联系的,还是那个电话吗?”姚安宁的脑子很乱。
向盈盈也看出来了,也许是那个故事太曲折惊人,也许是姚安宁和温萦是莫逆之交,才会如此,她都能理解,也愿意给时间对付考虑。
“直接和我说就好,这是我现在在用的号码,时间不要太长,最好三天之内,给我回复,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虽然没有铁证指证是温家的人做的,但是绝对有他们一份在内,他们害死了我小姨,又害死她的孩子,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向盈盈手指摩挲,眼下的气氛,让她有些烦躁,很想抽根烟缓缓,太压抑了,这份压抑不是来自精神亢奋恍惚的蔡叔,而是她对面的人,姚安宁的眼泪止住了,但是她眼里的太重太沉,黑漆漆的一片。
仔细一看,姚安宁的瞳眸其实不是棕色,而是黑色的,和玻璃珠子一样,鼻梁也很挺,五官都很深邃明刻,皮肤白皙,她现在还小,还没完全张开,不然还真有混血的影子在。
向盈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知道了。”姚安宁再没有其他的话,她现在并不想说话,只想好好一个人待着。
向盈盈会意识趣,带着蔡骏城告辞了。
两人走了没多久,江勋就赶了过来,他神色慌张,一回病房,就不见姚安宁在,问了门口的安保人员,才知道她出去了,没有多想,江勋立马就赶了过来。
在看到姚安宁安然的坐在那,顿时就松了口气,疾步走了过去。
“你出来也和我一声啊,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回去没看到你,有多担心你吗!”江勋的语气很是焦躁,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让他担心不已,提心吊胆的,恨不得就挂在自己的眼前,时时刻刻看着,或者揉进他的身体里,这样就能安心。
可是他的抱怨质问没有得到一丁点的回应,那个让他一直担心的人,始终都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像是在发呆。
别人要是走神发呆,那还好,可这是要是放在姚安宁身上,江勋都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他可没忘让他至今都后怕的那晚,念头一起,就会背后一片冷汗。
“安宁,安宁。”江勋小声叫着,就怕她又入魔障。
姚安宁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没有其他异常,眼珠转动了一下,瞥向身边一脸紧张,浑身都开始警戒的人,“什么事?”
江勋松了口气,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姚安宁是故意不理他吗!
“你出来为什么不和我说,我又不会阻止你,身边带着个人就好,别让我担心好吗?”江勋以前没有了来时的气势,他握住姚安宁的手,冷冰冰的,江勋愣了一下,立马就开始用自己的体温捂热那双手,总算有了点温度之后,江勋又顺着手臂往上,姚安宁身上是一点热气都没有。
江勋的脸立马垮了下来,阴沉的可怕,二话没说,也不顾这时哪,直接打横抱起,走了出去。
外面还有着太阳,暖洋洋的。
放在以前,姚安宁还会挣扎一两下,可是现在,她是连挣扎的力气都不愿去费,只想安安静静的待着。
江勋抱着人,怀里的人,是前所未有的乖,虽然他想一幕想了很久,可是这不是她该有的反应,太反常了,她到底去见了什么,又说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人,变成了这样,像是抽去了精气神一样,没了生气。
“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江勋声音放得很低,语气尽可能的温柔,这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很生疏,也很别扭,甚至有几分违和。
姚安宁没有说话,安静的窝在江勋的怀里不说话,不回答,冷处理。
江勋有些委屈,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对方并不领情,他想了想,回忆起顾知新那个伪君子说话哄人时是个什么样子,本是他最厌恶的人和事,他唾弃了不下百遍,可是无计可施的时候,却不得不学他。
揣摩好,江勋绽放出一抹温柔一面,“可以和我说说吗?”
姚安宁这次有了动作,江勋心里一高兴,立马又一沉,就算有了反应,那也是他学顾知新来的!所以她的心里还没有放下顾知新那个败类吗!明明都背叛她了,她还想着他,他究竟有什么好的,难道就是特别渣吗!
江勋心有不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难看。”姚安宁闷闷的吐露两个字,似是很厌恶,一头扎进了江勋的胸膛,眼不见为净。
江勋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闷笑,胸膛一阵一阵起伏,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他的高兴,虽然她对自己没有反应,但怎么也比难看的要好吧。
没再强求,这个人的嘴就是蚌壳,想要撬开,那真是一向高系数的难事,但是不要紧,只要人还在他的怀里就足够,他不会放开这个人,她只能属于自己,一时接受不了他,他能等,一天,一月,一年,即便是一辈子。
江勋没将人抱回病房去,他知道她不太希望医院,所以就在楼下散步活动的草地那找了地方坐着晒太阳。
即便是坐着,江勋也没将人放下,牢牢抱在怀中,江勋从来没像此刻这么满足过,也许找个安静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种种花除除草,这么过一辈子也好。
江勋找的地方,人很少,看不到什么人影,地方虽然偏了点,但是风景很好,放眼过去,绿油油的一片。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也不逼你,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都待在你身边。”江勋放弃了追问,就这么陪在姚安宁身边其实挺好。
说这话的时候,江勋甚至都没有奢望怀里的人会给他反应。
过了许久,怀里闷着的人终于开口出声了。
“温萦,你是怎么看她的?”姚安宁的声音很紧,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
终于听到她说话,江勋微微惊讶了一下,他都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她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江勋回答的很认真,或者说,提及她的时候,很认真。
“你不是说她傻吗?”姚安宁微微探出了点头,从角落里去看江勋。
‘傻’这个字,让江勋想到了在墓前第一次遇到怀里人的场景。
“嗯,是挺傻的,那些人更傻,我不是没提醒过她,那些人狼子野心,可她只以为我是在挑拨离间。”也许那时候她心里有了数,但就是不愿去相信,周围的人都在骗她,连她自己都开始骗自己,又怎么可能发现那些阴暗的一面。
“所以她活该去死,是吗?”姚安宁问出这个问题,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江勋的衣服。
江勋低头望去,她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可是她的肢体动作却泄露了她此时的紧张和不安,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他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她问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在否定自己,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答案?
江勋想了想,“她活该不活该,我不知道,要是我能左右她的生死,现在你也不用这些了,能被我视为对手的人不多,数来数去,就只有她一个,有些事上,她甚至都可以称得上天真,但不是她的错,错的是,她将一腔真情托付给错了人,换了其他,只怕珍惜都来不及,她值得更好的,老天欠了她的,总有一天会为她补全。”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留一线生机。
所以这个人,才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这次他再不会错失,用尽一切手段,他都要留下这个人。
☆、第一四三章 哄人
姚安宁窝着没动,对江勋所说的话不为所动。
江勋等了又等,心里像有无数双爪子在抓挠,所以,他说的话有没有起作用,她满不满意,为什么不说话?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琢磨了一会儿,都没有一个答案,他真想把找上姚安宁的人抓过来,好好问问清楚,到底都说了什么。
“那你呢,你对温萦怎么想的?”江勋只好曲线救国,旁敲侧击来查探他想知道的事。
江勋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便知道了问题关键所在,想来是上辈子的某些是让她触动介意的事。
上辈子,认识温萦的人,又说了什么?会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吗?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是谁害死她的?如果是,会让她如此的真相,是不是和那几个人有关?
他早有先言,温家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害死她的真凶,就算意外,也不会这般失魂落魄,无法接受。
“她不该存在。”姚安宁喃喃低语,要是不仔细去听,根本就无法入耳。
可是江勋的耳力惊人,又全部精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听到这话,不管是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都让他怒不可遏,他整天担惊受怕,稍有异动就惶恐不安,所有注意力都投放在了她的身上,就怕出了什么差池,可是这个人却说什么不该存在,那置他于何地,否定她的存在,也在否他。
“你有什么资格评价她该不该存在。”不用去分辨,就知道他已经生气了,那怒意澎湃汹涌,根本就没有丝毫掩饰,甚至直接冲着姚安宁而去,刻意放大他的怒意,让他明白此时的他有多么气愤。
她没有资格吗?姚安宁浮上疑惑,那决定她是否有存在必要的人又该是谁呢?她最亲近的人都不认可她的存在,直接视她为罪孽之源,是一切苦厄的源头。
姚安宁又向着江勋怀里缩了缩,似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只要将自己藏起来,就可以不去理会这些,所以说,她重生的意义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让她明白这一切多么荒唐残忍?还不如就让她死在那场车祸,是都不知道的好,那样还幸福一些。
江勋从来没见过她这一面,不管再艰难的事,她都是迎面之上,从不妥协回避,可是现下的她,却试图躲避,他真想把人抓出来,问清楚,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肯直接和他说,比起这些,他更心疼她,究竟逼到了什么程度,她才会反常到这种程度,将一个人赖以生存的东西摧毁成这样。
“谁都不能否定她,那是我认定的人,她就必须存在这个世界。”江勋恶狠狠的说,独占欲倾泻而出,毫不掩饰,眼中是噬人的疯狂。
只是这一切,躲在江勋怀中的人看不到,她听到江勋所说的话,心中触动,心脏酸酸涨涨的,紧紧的牵动着她的神经,听起来偏执的话,或许有些人听了会害怕,但是姚安宁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想哭。
所有人都在否定她的存在,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质疑起,只有一个人在耳边肯定她的存在,认定她存在的价值。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要是周围没有人还好,找个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一旦有人心疼,那股委屈便成倍的往上涌,什么自怜自艾,什么坚强自立,统统都是狗屁。
哇的一声,姚安宁大哭了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更像是一个小孩子那般只为纯粹发泄心中不满,她就连怨恨都不知道该冲谁。
江勋听着那哇哇哭声,心疼极了,可他没有任何哄人的经验,很是手足无措,不知道两只手该怎么摆,是先去擦眼泪,还是先去拍抚她的背,好十几秒,江勋都是呆愣愣的一个人在那,半天都没有反应,话里的人都哭的眼泪哗哗,甚至都浸湿了他的衣服,他甚至能切肤感受到她眼泪的温度,滚烫的让那块肌肤像针扎一样刺痛。
手忙脚乱,江勋突然想起曾看过母亲安抚哭闹的小孩时的情景,那是他仅有的参考,他自小就不会哭闹,想要什么,都会自己办到,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也没有被安慰的经验,只能从旁人那得到些许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