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沈云姝道：“……我那不是往我自己脸上贴金吗？”
    小太监又是一声嗤笑。
    徐公公笑了：“你倒是实诚。”
    沈云姝不理会那小太监，只看着徐公公道，一脸诚恳：“在徐公公面前，我自然要说实话。我对天地会的许多事务真不了解，徐公公想知道，还不如去问李颖。”
    徐公公眯眼想了想道：“我问你，你和李姑娘入宫之后为何要分开？”
    沈云姝犹豫道：“这个……”
    小太监斥道：“在徐公公面前，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快说！”
    沈云姝小心翼翼地问道：“徐公公，我可不可以先问您一个问题？”
    “咱家今日心情好，你问。”徐公公道。
    沈云姝像是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道：“徐公公，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趁着这几日李姑娘还被蒙在鼓里，将天地会一网打尽？”
    照理说，皇帝忙着跟李颖纠缠的时候，本应该没有心思跟外人浪费时间，她本以为自己会被不闻不问丢在这里好几天，可没想到还没多少时间，就有人过来审问她了。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要得到天地会的详细资料，将它一网打尽。天地会灭了，对于李颖来说，她唯一的情感依靠就只剩下皇帝了，要将她留住更容易些。
    如果她是皇帝，在灭掉天地会的时候，也一定会保住李顼等人的性命，让李颖看到他是如何大度，况且李顼可是养大李颖的人，皇帝若杀了李顼，李颖恐怕不会原谅他，反倒是囚禁李顼之后，只要李顼在一日，李颖就必须留在皇帝身边一天。
    沈云姝简单地分析过那皇帝的心理之后，只觉得被皇帝盯上的李颖太可怜了。李颖就是朵纯洁的小白花，怎么可能斗得过皇帝那个占有欲强甚至有些变态又不择手段的冷酷高手？
    徐公公盯着沈云姝，半晌哈哈大笑：“先前我倒是小看了你，原来沈姑娘也是个聪明人！”
    “多谢夸奖。”沈云姝腼腆地笑道，“徐公公若要剿灭天地会，不如去审问你们昨日抓住的几人，我晓得的真的不多。不然我肯定就说了。”反正她不说，他们也会去审问的……
    徐公公道：“沈姑娘对天地会还真是绝情啊。”
    沈云姝笑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只不过是选择了高枝罢了，没什么好遮掩的。本来今日其实我也不想来的，我怕死，可被逼着我有什么办法？只好冒死偷溜进宫了。徐公公，您不是想知道我和李颖为何要分开么？我若说出实情，您可否保我荣华富贵？而且我还答应您，今后还能帮着劝说李颖，免得她反应太大，寻死觅活。”
    徐公公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你倒跟咱家谈起条件来了。皇上也给了咱家些许恩典，保你荣华富贵自然没问题的，只是咱家愿不愿意给，还要瞧瞧你怎么说的。你便说说吧，为何你二人要分开？”
    “那我在这儿便先谢谢徐公公了！”沈云姝随即正色道：“徐公公，我跟李颖分开，自然是因为我二人目标不同。李颖是去刺杀皇上，而我，则准备去皇宫的私库寻一样东西。”
    徐公公被吊起了一丝兴趣，身子微微前倾，接口道：“是何东西？”
    沈云姝神秘地说：“是跟皇家龙脉相关的！”
    徐公公脸色一变，随即摆摆手，示意旁人先出去，又将旁边女牢里的犯人都移走，这才蹙眉道：“跟皇家龙脉相关的什么东西？”
    沈云姝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李顼那反贼头子曾经请过一位大师，那位大师说过，皇宫的库房里有跟皇家龙脉有关，很可能导致改朝换代的宝物！”
    “什么宝物？”徐公公肃然道。
    沈云姝一脸遗憾：“我也只是偷听偷看到一点点，具体也不太清楚……但那位大师画过一个图样，说是那宝物上面的花纹，我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样的花纹，但只要让我看到了，我一定能认出来！”
    徐公公眯眼，想了半天问道：“你跟李姑娘分开之时，又是如何解释的？她不起疑？”
    沈云姝道：“我说我跟她走不同方向，制造混乱引来宫廷守卫，如此她便能更容易去刺杀皇上，她便信了。”
    徐公公忍不住感慨，究竟是李姑娘太好骗了呢，还是这位沈姑娘太狡猾了？
    沈云姝看着徐公公的脸色，试探着说道：“徐公公，我帮朝廷找出那样宝物，您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赦免我的罪，并许我一生荣华富贵，您看如何？”
    她之前还想着说不定可以靠李颖，但从徐公公的话里判断，她一时半会儿估计还指望不上，可她也不愿意白白被关在牢里浪费时间，既然这位徐公公出现，给了她机会，她当然要好好利用了。现在李颖在皇帝的保护之下，徐公公没办法从李颖那儿问出事情的真相，所以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她的话前后逻辑没有出入，就很可能取得徐公公的信任，主动带着她去库房。她没有用过线刃的能力，他们对她的警惕心不够，一旦让她到了库房……异变源头就手到擒来了！
    第154章
    徐公公眉目微动，看着面前女子那期待的神色，他微微笑了：“沈姑娘，此事事关重大，咱家也不好独断，还得回去请示皇上才可。”
    沈云姝道：“我明白！只是劳烦徐公公尽快，我想早点从这牢房里出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一脸嫌弃。
    徐公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留下任何承诺便离开了。
    过了会儿，跟在徐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回来将徐公公装逼用的椅子也搬走，临走前还鄙夷地看了沈云姝一眼。
    沈云姝没理他。
    她现在就指望着那位徐公公赶紧把事情上报，引起皇帝的重视，带她去库房，至于皇帝和李颖的事，她实在管不了太多。
    沈云姝本以为自己能尽快得到皇帝的回复，就算见不到皇帝，也该有徐公公的音信，然而让她大失所望的是，她一直等到傍晚，都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了，也没人来找她。
    是皇帝不相信她的话，还是正忙着跟李颖你侬我侬所以抽不出时间来？
    沈云姝觉得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等得越久就越容易出变故。
    之前沈云姝拿巧克力换消息的那个女犯人在她和徐公公谈起皇家龙脉问题的时候就被移走了，后来也没再移回来，周围的牢房里都没有犯人，而她所在位置又靠里，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牢里的女犯精神状态都很差，绝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地上，人经过也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有放饭的时候，才会懒洋洋地爬起来吃。牢里一天就一顿，吃不饱也饿不死，中午的时候沈云姝看到丢到她面前的破碗，里面的泡饭已经糊成了一坨，上面盖着几片煮烂了的菜叶子，连点儿油腥都没有，完全没有碰的兴趣。好在腰包里还有两块巧克力，高热量的食物还能顶顶饿。
    沈云姝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狱卒几乎都不会进来查看，因此她若做些什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正好天要黑了，她可以趁夜色逃出去，到达库房，拿到异变源头。
    沈云姝比划了一下牢房栏杆间的距离，只要拿掉一根，她就可以轻轻松松钻出去。她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利用线刃异能截下了一米长左右的木头，小心地钻出去后，又把木头放了回去。只从外表来看的话，牢房没有任何损伤的情况下，她这个大活人就“不翼而飞”了。
    沈云姝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女犯人们一个个都蔫蔫地躺着，没人注意外头。走道尽头拐个弯就是狱卒们临时歇脚的地方，再往外，就是天牢出口了。按照她凌晨被抓进来时观察到的，在里头的狱卒有两人，但外头却有差不多七八个士兵守着。这样硬闯出去风险太大，她或许可以先放倒狱卒，再伪装成狱卒离开。
    沈云姝贴着墙面飞快地瞥了一眼，让她觉得欣慰的是，确实只有两个狱卒，一个正磕着瓜子喝着小酒，另一个早已打起了鼾。她的目标，正是那个喝着小酒的狱卒。
    就在沈云姝要动手时，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从脚步声判断，来人至少有十个。她吓了一跳，隐约听到外头有人在交谈：“……皇上要提审……今日送来的……尽快……”
    皇帝终于想起她来了？
    明白对方是冲自己来的之后，沈云姝没有犹豫，立刻掉头往回跑。
    等来提人的侍卫们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到沈云姝的牢房前时，她正靠坐在牢房一角，看上去像是已经坐了很久似的。
    狱卒拿着手里的一大串钥匙，寻出一把开门，沈云姝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那被她截下来又安回去的木头，只希望它能坚持得久一些……至少要等她离开这里见到皇帝之后啊。
    牢房门很快被打开，狱卒叫道：“出来！皇上要亲自审问你！”
    沈云姝连忙走出去。
    这狱卒是睡觉被吵醒的那个，有点起床气，不能朝人发火，就踢了一脚牢房栅栏，嘴里低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什么。
    只听一声清脆的木头落地声响，大家的视线纷纷落在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根两头整齐的木头从栅栏上掉了下来，在众人的视线中咕噜噜滚远。
    沈云姝心道不好，先发制人地喊道：“天啊！原来这里还有这样的机关！早知道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来领她的侍卫头领斥道：“少废话！跟我们走！”
    沈云姝悻悻闭嘴。
    那侍卫盯着狱卒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狱卒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慌乱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啊！”
    侍卫头领冷冷地说：“此事我会上报徐公公。”
    在牢房里弄出这种机关是要做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
    狱卒叫道：“小人冤枉啊！此事真的跟小人无关！是她，一定是她干的！”他指着沈云姝叫道。
    沈云姝嗤笑了一声：“如果是我干的，我早跑了，还等在这儿？”
    那侍卫头领扫了一眼地上那两端平整的木头，冷笑：“这木头两端如此平整，显然是利器所为，且若不花费上一些功夫，如何能成功？即便你不知情，也逃不过失察之罪！”
    那侍卫头领示意自己的手下将这狱卒擒住，直接丢到了一间空闲的牢房里，丢进去之后还每根栅栏都踢过，确定没有机关后，留下一人看管，这才带着沈云姝离开。
    沈云姝回头看了一眼那还在大叫冤枉的狱卒，心里默默道了个歉，等她离开的时候，她会说出真相还他一个清白的。
    沈云姝一路上在十来个侍卫的押解下被带到了一处宫殿，距离库房比天牢近一点。
    偏殿之中，身着常服的皇帝已经在等着，徐公公在一旁伺候。
    “跪下！”有人按着沈云姝的肩膀想让沈云姝跪下，沈云姝膝盖一弯干脆盘腿坐了下去。
    宁死不跪肯定是不行的，没必要在开始就把关系搞僵，而且按照她之前展现给徐公公的性格来看，她也不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可真要她跪她也不太跪得下去，毕竟不是拍戏。所以，只能折衷一下，既降低自己的重心好给对方送去一些掌控感，又可以顺带休息休息。
    可在沈云姝身后的侍卫显然并不赞赏沈云姝的小聪明，厉声喝道：“跪好！”
    沈云姝一脸委屈：“我已经跪得很好了啊……”
    那侍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上头皇帝道：“退下。”
    这一声退下，自然不是对沈云姝说的，那侍卫听到皇帝的话，神情一凛，立刻退到了一旁，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沈云姝抬头看过去，这位年轻的皇帝相貌堂堂，器宇轩昂，姿态翩翩，乍一看倒只像是个爱游山玩水吟诗作对的书生，然而他的眼神却不是属于书生的，那是经历了血腥厮杀才有的淡然与冷酷。而从那侍卫果断不敢有丝毫忤逆的反应，也可以侧面看出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原本在她面前高傲骄矜的徐公公，跟在皇帝身侧时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
    沈云姝顿时全身心地戒备起来，她很清楚，这个皇帝不好糊弄。
    “听说你想跟朕谈条件？”皇帝端坐于上，凉凉地开口。
    沈云姝勉强扯出个笑来：“我也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些罢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那你倒是跟朕说说，你看中了库房里的什么东西？”
    沈云姝道：“我目前也不清楚……”
    皇帝只一句话就让沈云姝停了下来：“颖儿已经跟我说过你的故事。”
    沈云姝默默闭了嘴，她之前想着在得知龙脉的事之后，皇帝大概会着急召见她。可他却硬生生等了一整天，肯定是在安抚李颖的过程中顺便从她嘴里套话了。那么，她跟李颖编的那些，恐怕这个皇帝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皇帝道：“怎么不说了？”
    沈云姝道：“既然皇上已经全都知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皇帝呵呵一笑：“你指的是你跟颖儿说的那些？”
    沈云姝道：“不知李颖是怎么跟皇上说的？”
    皇帝道：“你觉得呢？”
    沈云姝道：“我不知道。”
    皇帝道：“我要听你说。”
    沈云姝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羞于启口。”
    皇帝一脸冷漠：“那你今后也不必再开口说话。”
    沈云姝：“……”
    皇帝目光阴冷：“你骗得过颖儿，是她善良，在朕面前，容不得你说半句谎话！”
    沈云姝并不害怕，反倒笑了笑道：“李颖是善良，因此才会被你骗啊。你现在还没有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吧？”
    皇帝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