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不怕王爷怪罪,何大人的家眷就住在城中宅院里,没有外出,唯一一个老娘,因为要静心礼佛,倒是搬出去别院而居,草民早着人去看过,一切如常,也问过邻舍,别说不正常,最近就连生人上门的都没有,实在是不像是被人拿住了的模样啊。易北转着手中的瓷杯,沉吟半晌。
这可奇了。
谢老爷长吁短叹,只是当着易北的面,不好直骂这些个朝廷当官的各个烂了良心,只知道捡有权有势的巴结,一点都不念旧日情分。
这不是办法,若是林臻挑拨离间之计,谢老你这么想,可就真的中计了,为今之计,谢老待明日何大人空出来,还是亲自去问上一问,有什么疑意误会,当场开解了也就好了,免得自己思前想后,反而堕入奸人计策之中。
这种事情只管问,问得越详细越好。
以谢老爷的多疑和他对郡守的了解,郡守越是不承认,他越是会觉得郡守的演技炉火纯青。
都是混久了的,谁还会去听别人嘴巴里面讲出来的东西?
都是要看到实打实的证据的。
至于何大人愿不愿意把自己的暗线都交托出来给谢老爷看个明白,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手里干不干净了。
当了这么久的父母官,易北才不相信,何大人手里会真的干干净净,一次都没有坑过谢老爷。
易北说得公正严明,没有偏颇,其中推心置腹之意十分明显,谢老爷越发感慨,连连称谢。
易北又和他说了些最近王妃的听佛院中开支较大,家具打造房屋修缮各个都是要花钱的,便从钱庄支得有些多,一边说还一边掏出账本,要和谢老爷算明细。
谢老爷哪里肯在这些小事上让易北看清,连连推辞,最后干脆夺过帐本直接放在桌上,人赶紧起身告辞,无论易北如何挽留,都跑得毅然决然,连头都不回。
王妃那边怎么样?
许都从房梁上飘下来,易北似笑非笑的看着谢老爷落荒而逃的方向,随口问起江梨。
许都从怀中掏出小小锦匣一只,双手奉与易北。
娘娘一切安好,托属下将此物交给王爷,嘱托务必王爷亲启。
第134章 夜会
江梨带给易北的也是好消息。
锦匣里装的是一个古朴的竹节小碗,碗里只装着晶莹洁白的一小撮盐。
另附书一封,江梨上言,近日为配新香,翻阅古书,其中提到有煮盐之法,顺带翻了翻,又让工匠改良些许,使费比平日煮盐减半,且盐质洁白细腻,还请王爷不要嫌弃,务必笑纳云云。
易北览毕,合上书,和许都笑了笑。
王妃在那儿过得可好?
这个问题在自己刚下来的时候易北就已经问过一遍了,许都莫名其妙,又原样回答了一遍。
王妃娘娘一切安好。
易北深深看了许都一眼,叹了口气。
收拾一下,今晚去听佛院。
果然指望暗卫来回答这个问题是不太可能的了,他想问的是江梨在那边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想王府这边,那边是不是会有人不服管束之类的问题,和许都关注的王妃有没有生命危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忙完了这一阵,果然还是要敲打一下江梨身边的人,虽然说嘴紧忠心是长处,但他好歹是王妃的正牌夫君,有事没事也该和他回报一下王妃近况啊。
于是,看帐本看到深夜,头晕眼花的王妃娘娘,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身边碧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那小半个月未曾露面的夫君。
江梨揉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因为太过于劳累而出现的幻觉。
王妃把盐都送到本王府上了,本王感怀王妃心意,投桃报李,漏夜前来,王妃还要怀疑本王的诚意么?
大概是和曹仝这个二货待的时间有点久,原本被强行压下的思念在看到江梨在灯下埋头的身影时突然在心中疯涨,结果一开口,连易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梨近乎无语的看着易北。
王爷怎么突然来了?
近卫军之间有他们自己的联系渠道,的确每天都有人和她汇报易北在王府里的行踪,详细程度甚至包括哪天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跟哪个小丫头说了一句什么话,以及对方有什么反应都会描述得无比详细,而易北隔三差五也会遣人送来东西到听佛院里,有的时候是春天新开的第一朵桃花,有的时候是朵漂亮的簪花,有的时候是枚好看的镯子,总而言之就是用尽各种方法表明自己绝对没有嫌弃糟糠之意。
所以江梨虽然人远在佛寺旁边,其实细论起来,消息竟比在王府里还灵通十倍。
怎么会这么问?
易北自动自觉,把江梨很是寻常的一句话,脑补成了深闺怨妇想念夫君之后的酸楚语气,想要解释,但又想起自己昨天才让人做了江梨最喜欢吃的甜食送过来,实在是无法理解江梨这种闺怨之情从何而来。
于是易北决定反击。
我天天想着你,隔三差五就往这儿送东西,你倒好,东西送了就收下,也不见有什么还的,好不容易今天还了我一个锦匣,我还当你是有什么话和我说,结果打开一看,我都以为我这是新收了个出主意的谋臣。
江梨越发无奈,抬手揉了揉额头。
林侍卫要盐要得太急了,两次收的时间太短,盐户供应不上,又要瞒过城中富户的眼睛,强撑门面,我这儿所有能用的都用上了,连碧云都没闲着,每天被拉去守火,晒盐太慢,只能连晒带煮才能勉强凑够,还不能让人看出来我这儿太费柴火,光这个也就算了,陈管事最近支银子支得也太多了些,当铺和钱庄都不够他一个人周转,还得贴上我的香铺,三家供他一个人使费,京中不比安乐郡,要打点的地方多,房子也贵,这些臣妾都明白,怕王爷为难,所以从来没和王爷说起过,但银钱都是要花用的,这么一大家子人也都要养,臣妾也是没办法了。
易北和江梨说闺怨,江梨和易北喊没钱,王爷一个恍惚,只觉得自己面前坐着的其实不是妻子,而是户部尚书才对。
想想上辈子自己最后替天子监国时,户部尚书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钱。
说得轻巧,真等要用钱的时候,他只恨不得拎着人户部尚书的脖子把人倒出钱来。
陈管事再过阵子就要回京了,新的身份也在准备,上下都要着人打点,还不能惊动从前的人脉,使费肯定是要多一些的。
江梨点点头,表示这些自己都清楚。
所以臣妾也在努力俭省,新的煮盐法子出来了,冬天也不会有太多的影响,到时候林侍卫手中的盐比市面上的价格要便宜,城中盐商就该急了。
易北笑了笑。
他们现在就很急。
想了想,易北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等等,我明明是想和你说为什么你都不主动找我,怎么你还跟我哭上穷了?
不过相比起他们,难道本王这么久不来,王妃不急么?
江梨莫名其妙看了易北一眼。
她收到的消息,这小半个月易北差点没忙疯,每天只能睡上两个时辰,不是和袁麓叽叽咕咕想要坑谁,就是和曹仝唧唧咕咕怎么坑谁,哪里还能有空看自己那些小儿女情愫。
所以她也就只当自己是真的在佛寺里修身养性,除了给易北做好一切可以做的准备工作之外,并没有特意让人去和易北说自己这些歌鸡毛蒜皮的小行踪。
左不过这院子里都是易北的心腹,有什么事是他问不出来的?
再者说了,近卫军小哥们每天都在和她宣扬王爷洁身自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她这个当王妃的,总不好当着这些个忠心耿耿的下属的面,还要去缠着王爷浪费休息时间吧。
王爷最近不是没空么,臣妾想着王爷能多睡半个时辰都是好的,不敢打扰。
不得不说,易北成功的被江梨噎住了。
虽然说江梨说的都是事实,但他怎么觉得,越听自己才越像那个深闺怨妇,江梨反倒和没事人一样?
算算时间,易北来封地也有小半年了,按照惯例,到了封地之后的第一年是不用回京的,第二年则开始依照传召来决定是否需要回京。
易北忙着打点盐权坑人的事儿,江梨则忙着替易北赚钱维持王府奢华的开支,俩人都没有太多时间去管具体操办的细节,一切都交由陈管事和碧云去办,钱随便花,只求好看,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
今年是我们到封地的第一年,按照惯例来说是不用回京的,这王府里你最大,你想怎么过?
真正的关键时刻还是在过完年后的开春,春雨下过之后,就会是连续的晴天,便不再需要煮盐,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只是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把所有准备都做好,来年就抓不住最好的时机了。
而过年,就是最好的,让人能够松懈了下来的时候,只要把握得足够好,不会有人发现林臻和王府之间的联系。
再过一个月,江梨就没办法再住在听佛小院里盯着煮盐的事儿了,毕竟再怎么把事情推给下面的管事,王府要筹备过年的宴请,必须要有一个女主人来出面,才能显得足够郑重。
江梨拿出一份名册,摊在桌上。
官家的夫人是要请点,还有府里官员的夫人,我想单独给她们也开一桌,在内院,以示亲厚。
易北点点头,看了一眼名册,又和江梨商量坐席安排。
谁坐哪个方位,哪个位置离王妃最近,哪个位置能最方便大家说笑敬酒,这些都有门道,稍微不小心,就是得罪人的事儿,官家夫人不能得罪,寒门的夫人也必须给足面子,如何安排才能让两边都觉得满意,而又不会让双方觉得堵心。
毕竟世家和寒门同室而食,光是听一听,就让人觉得很是恼火了。
这个我倒是想好了,官夫人肯定不愿意和寒门家眷同座,到时候在内室安个插屏,只要不是面对面,一般也就过去了,毕竟是过年,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门开两扇,各走各的,面子上也能说得过去,左不过我坐不到终席,两边都去坐一坐,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我想着,不如中途我与王爷同席,总得出面一下才说得过去。
易北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江梨的提议。
虽说男女不得同席而食,但江梨到底算是王府的女主人,与王爷同在席上宴请官员,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何况也只是露个面,席中说句不胜酒力先行告退,回头去内室招待家眷,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惯例了。
这些都是小事,到时候安排便是,说起来,眼面前还有一件别的,我一直压着消息没和你说,如今也必须说一下了。
易北目光在房间里溜了一圈,最后终于落到江梨身上。
临近过年,京中来信有些多,父皇在问,皇后也在问,都看着你的肚子,想知道是否有动静。
于是,这回终于轮到江梨便成了怨妇。
王爷这话好意思问我么,终究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半个月都不来的人,还好意思问媳妇儿肚子有没有大。
我要真的说肚子大了,你才该急了好不好!
第135章 对质
所有被分在听佛院里烧盐的近卫军小哥,全都在替江梨捏着一把汗。
毕竟大家都是爷们儿,话不花心,包不包外室,有多少可能性,到底比大姑娘小媳妇要清楚得多。
所以虽然江梨大着心没吩咐,他们都是憋着一口气,在替江梨死死盯住易北,确定王爷绝对没有外心,才敢放心来和王妃娘娘汇报王爷行踪。
如今王爷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城郊还有一个王妃存在,来了之后房中半个晚上烛火都没熄,大家这才算是松下一口气。
王府后院和谐,他们办起事来也要放心很多,起码不用担心会有莫名其妙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江梨磨磨蹭蹭又在听佛院里住了小半个月,煮完第三批盐,才终于在易北的三请四催下,摆驾回府。
林臻买下盐田之后,生意越做越大。
据曹仝的亲自蹲点,谢老爷的确曾秘密求见了郡守何大人,二人相携进内室良久,最后以谢老爷一脸怒容摔门而出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