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 第53节
沈檀望了眼半开的窗户,窗外人声逐渐喧闹起来,昨日的摊贩们陆续又回来了。他收回视线:“我听当地人说这虞夫人曾也是个名门出身的小姐,年少时与京城中一个皇家宗室中的青年订了婚,两人也算是两情相悦,故而很快就又定下了婚期。”
李药袖捧着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放下杯子感慨:“这一听,好像又是个俗套的陈世美的故事。”
一个“又”字让沈檀嘴角抽了下。
李药袖乜他。
“……”沈檀继续说,“大约因着我是个生面孔的缘故,这后续他们没有详说。只说到了婚礼当日,燕京的迎亲队伍并没有如期登门,甚至来个通报解释的人都没有。让这位虞夫人成了整个梨花镇,乃至附近州城的笑话。”
李药袖“哦哦”接口道:“这后续我能猜到!自此她断情绝爱,一心投入家族营生当中,扩大产业,吞并同行,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一方女杰!”她呱唧呱唧拍爪道,“这乃吾辈楷模啊!”
“……”沈檀不说话,他就用那双金眸幽幽地看着她。
啧,这条小青龙不仅厚脸皮,还玻璃心。
李药袖端正坐好,咳了一声:“从你所说的来看,这个梨花镇很正常……干么呢!别扯我尾巴!一说不过我就动手,哪来的臭毛病!”
沈檀若无其事地收回留下五个清晰爪印的手,他又看了一眼窗外垂眸道:“要知道,在这乱世当中,太过正常本身就是很不寻常。”
杀戮与争夺是妖物的本性,而今早他不过略略转了一圈,便已看见了好几个明显与普通人迥异的身影出没在街市当中。那个虞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约束这么多的妖物与凡人和平共处?
李药袖这回没说别的了,她揉了揉有点撑的肚皮:“这么一说,的确有点道理。还有,我总有点在意那个文氏父子……这样,下午我与你一同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打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
沈檀神色古怪了一剎。
李药袖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怎么了?”
他轻咳一声:“我早上还接了个赏令,下午要帮麦子巷的王阿婆找狗。”
李药袖:“……”
她默默从肚兜里掏出个金豆豆,递给沈檀和蔼道:“不够再找我要哈,别苦了自己,”她咧嘴一笑,“反正是从我前未婚夫他爹坟里刨的,不花白不花!”
沈檀感觉膝盖重重中了一箭,想要推拒却对上小镇墓兽“你敢试试不要”的眼神,他只得动作生硬地将铜板和金豆子收入了皮兜。
……
午后,在沈檀的强烈拒绝下,李药袖遗憾地没能去欣赏平凉龙神走街串巷找狗的英姿。
她绕着屋子溜达了一圈,百般无聊之下带上喜丧娃娃偷偷摸摸地翻出窗户,出去逛大街了。
昨日草草经过,感触不深,今日李药袖“独自”出门,切身感受到了梨花镇的与众不同。
她一只小小石兽带着两个诡异的布娃娃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投以好奇视线的人不少,但既无人尖叫逃窜,也没人喊打喊杀。倒是有不少热情似火的摊贩向推销各种小玩意和零嘴。
李药袖目光凝重地盯着伸到面前的那串香喷喷烤鱼,咽了咽口水,严肃抬爪婉拒:“我不是猫。”
小贩立刻震声道:“不是猫又怎么了!不是猫就不能吃鱼了吗!您这样威武神气的神兽大人天上地下有什么不能吃的?!”
李药袖震惊地看着他:好小子!有前途!那,那就浅浅地先来十串!
待她在附近溜达了一小圈,算着沈檀找狗差不多该回来时便心满意足地带着喜丧娃娃满载而归。
在她进入客栈时,又听见了昨日那似曾相识的窃窃私语:“哎呀~走了吗?走了吗?”
这次伴随着扑棱的水声,多出一道怪里怪气的声音:“走了走了!可怕的陆地四脚兽走了!”
“哎呀~真是吓死蚌蚌啦~他们怎么还在呀~蚌蚌还怎么卖珍珠呀,讨厌~”
李药袖猛地回头。
倏地,阴暗角落闪过一点银光,空空如也。
“……”李药袖微微眯起了眼。
回到客栈时,待她和喜丧娃娃将东西藏好,沈檀刚刚好回来,他推门而入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环视左右,最后落在正矜持端坐在桌上的小镇墓兽身上:“小袖……”
李药袖心头一紧,先发制人:“你怎么才回来,日头都落山了!找条狗而已,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屋中等你等得多无聊呀!”
“……”沈檀果真被她带歪了,他疲惫地揉了揉肩膀,“我去之前也不知道,麦子巷王阿婆养了十只狗,全不见了。”
李药袖:“……”
她有点心虚地收敛了语气,小声道:“那你是蛮辛苦的哦,”她体贴道,“明早我去买朝食,你把铜板留着吧,攒一点是一点哈。”
沈檀沉默许久,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面露疲态地坐在她面前:“今日实在疲惫,昨日不是听客栈老板说后院山上有温泉吗?小袖愿意陪我去泡一泡吗?”
李药袖:“?!”
更新啦~今日是甜甜的小情侣日常,嘿嘿~看到有宝宝说她是17年收藏的这篇文,很有些感动,隔了这么久回到这儿写文还能遇到故人,和现在新的小伙伴,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因为是复健写文,所以我也知道这篇文问题不少,有时间我就精修一下,还是很感激能支持到现在的宝子们!挨个啵啵!
第68章
夜浴温泉
“我是这么轻浮随便的镇墓兽吗?!”
片刻后,李药袖高高坐在沈檀肩头,板着小脸伸爪挑挑拣拣:“要桃子味的香胰,还要松雪味的香纸;红豆糕和马蹄糕都各带几块,唔,咸口点心有吗?光吃甜得会腻耶,”她说着总觉得少了什么,忽然灵光一闪,胖爪一拍,“对啦!泡温泉怎么能不喝酒呢?我今天刚买了米酒,酒……”
酒了半天,她与蓦地扭过看过来的沈檀对视良久。
李药袖默默伸爪强行扭开对方那张英俊不凡的脸庞,斩钉截铁道:“你听错了!”
沈檀嗅觉何其敏锐,跨进门那一步时就分辨出了屋中混乱的各种味道:烤串味、蜜饯味、烧饼味……
他瞅了一眼小镇墓兽愈发圆润的肚皮,眉宇间有些凝重。诚然这是他第一次,估计也是这世间第一个喂养镇墓兽的人,经验十分不足,也不知道暴饮暴食是否对她有什么不利之处。
李药袖被他盯得心虚,赶忙佯作不耐地催促道:“眼看天要黑了,你还去不去啦?再不去我都困了,”她说着睡意就上了头,软绵绵地打了个张口。
沈檀左右衡量一番,决定为了维持两人间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关系,强行忽视掉这满屋子掩盖不住的杂味。他一手端起满当当的木盆,一手拎起沉甸甸的食盒,咳了声:“这就走,这就走。”
李药袖朝后招招手:“你们也来呀。”
喜丧娃娃听话地跟着后面走了几小步,忽然停了下来,艳羡地看着他们小声道:“我们就不去啦~我们泡了水会沉哒。”
李药袖掩盖在嘴上的爪一顿,歪头看了看他两,核桃眼弯弯:“没关系,我到时候让沈檀摘两片大叶子,你们可以浮在上面玩水呀~”
喜丧娃娃顿时感动地泪眼汪汪。
于是,连带上快开始冬眠的小黑蛇,一家五口整整齐齐地提着灯笼去了后山。
大概是因为冬天的缘故,山路上的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影,树影重重,和偶尔不知名兽类的嚎叫声让这座不高的小山丘显得有些阴森空寂。
凭借着青龙本能,沈檀轻而易举地在隐秘的山腰处找到了热气腾腾的一池泉水。
温泉池不大,尽头有个一人多高的小瀑布,应是泉眼处,突突不绝地朝池中灌入温热的水流。池岸四周被客栈老板修葺得平整干净,隔几步便栽种了各色花草,将这小小的池子妆点得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唯一奇特之处是池中央竖了一排高大密实的篱笆,将池水一分为二。左边篱笆垂下块绣着朵仙女蒿的红布;右边则垂着块平平无奇的蓝粗布。
李药袖见状起初一愣,稍一琢磨便领悟了其中意思,朝着沈檀遗憾地一摊爪:“不是小袖大人不陪你哈,这男女有别,咱们只能各泡各的啦。”
沈檀:“……”
沈檀面无表情地将李药袖的零嘴香胰和布巾在左池边逐一放好,眼看着这没心没肺的小镇墓兽已经快乐地扑腾到了池子中,他试图垂死挣扎地开口道:“小袖,大不了我变成龙形,便无须在意这些小节了。”
小镇墓兽仰着肚皮漂浮在温暖的汤泉中发出声舒服的喟叹声,短短的四爪懒洋洋地拨弄着池水,一只核桃眼睁开一条缝:“变成龙你就不是男的啦?”
“……”平凉龙神无言以对,忿忿端起木盆去往池子的另一端,顺手还冷酷无情地揪走了试图与小镇墓兽一同泡汤的两个布娃娃。
喜娃娃惊悚:“呜……”
丧娃娃愤怒:“呵,欲求不满、恼羞成怒的臭男……”
沈檀金眸冷睇。
丧娃娃竖起大拇指:“遵守男德,洁身自好的好男龙!”
……
李药袖幼时也曾在冬日随母亲陪伴沈蠡的母妃,在皇家行宫中泡过汤泉。虽然他们自家在京郊的庄子中也有温泉,但远不如行宫中的舒适惬意,光是供她们沐浴的池子便俨然如一个小小湖泊般宽敞自在。
年幼的她水性很好,像一条小小的游鱼徜徉在温暖的池水中,惹得陪伴的宫人时不时笑出声,纷纷夸她聪慧可爱。
那时两家刚定亲,沈蠡的母妃对这门眼馋了许久,突然天降来的娃娃亲十分满意,与她母亲一同笑看着她道:“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的,从小看着便是玉雪聪明,长大定是个窈窕佳人。”她叹了口气,“倒是我们家蠡儿,现在看着就是个小古板,性子不讨他父皇喜欢。”
李药袖的母亲笑容微微有些一凝,看了一眼池中欢快玩耍的女儿,随手拨弄下清澈的汤泉:“孩子还小,我瞧着殿下行事沉稳、心思缜密,是个好孩子。”
“嗨~再看吧。”沈蠡的母妃慵懒地摆摆手。
李药袖闭着眼仰躺在缓缓流动的池水中,很奇怪,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时她母亲远远看来的眼神。
温柔,欣慰,又含着深深的担忧。
时至今日,她都不明白这种担忧所为何事。
她无声叹了口气,一爪舀水浇到自己的肚皮上,一爪握着浅浅酒碟喝着米酒,暖暖的热气熏得她愈发睁不开眼,全然忘记了沈檀方才不可泡久的殷殷叮嘱。
“咚”酒碟沉入水中,她模模糊糊地伸爪去抓,却有一人抢在前头拦住了她。
“这里水深,妹妹小心。”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
李药袖恍惚地侧过脸,便见着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站在他身侧,眉心一点嫣红瞧着十分眼熟。
“你,你是那个小男孩?”她努力凝聚涣散的思维想了半天,才想起他是谁,“可你怎么突然这么大了?”
比小时还要精致漂亮的男孩微微偏头露出个不解的神情,笑着说:“妹妹是不是睡蒙了?你我一同长大,怎会突然变大呢?”
他微微垂眸,有些局促地问道,“虽然有些失礼,但是我还想问,以后能不能唤你小袖?这样不至于显得太生疏。”
李药袖此时正纳闷地看着自己湿淋淋的指尖,那双手已隐约显出纤长的雏形,并非她所以为的白胖小手。
好怪,她好像也突然长大了,可是……
“小袖,妹妹可以吗?”男孩紧张地又开口问道。
李药袖抬头看着那张总透着一股熟悉的面容,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的确有一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那是她母亲给她定下的娃娃亲。对方身份尊贵,但对她却一直很包容温柔,但……
但什么呢?
李药袖一时想不起来,见对方眼神诚恳真挚,下意识想答应,结果开口却成了:“不好哦,小袖是我爹娘叫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潜意识中总觉得这个称呼是属于她爹娘和另外一个人的。
对方愣了一愣,露出个略是黯然的笑容,然后打起精神:“那我叫你袖儿可以吗?”
李药袖低头思索了一下,慢慢地点点头:“这个,可以。”
反正王嬷嬷、常爷爷他们都叫她袖儿,多一个人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