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话 真正的魔尊
“司命见过凰羽上神了。”长廊里,红衣如火的女子朝我拱手做了个礼,生疏冷淡,“先前师傅已经交代,上神的三世命格写好之后,自会先送去梧桐宫给清霄帝君过目。”“司命,那日在云霄洞,我……”她与玄玉与九韶是同一批入桑落门下的,他们相处几千年,想来感情也是深厚的,此番我杀玄玉夺绝仙剑之事,众人皆知,天帝虽免了我的罪,可是却是免不了别人心中对我的怨怼,我看着司命,想了半天,那个我字之后,终是说不出其他话来,瞧着她那般冷淡的眉眼,只能叹了口气,“罢了,便有劳了。”
想起自己先去是打算去看莲华的,便也只是朝她做了个礼,便启步朝府外走去,与她擦肩而过时,还能感受到她捏紧了拳头,和尽力压制着的怒意,我步子顿了一顿,侧目瞧着她面上将哭未哭的神色,又是一愣,心中突然便明了了几分,也不再和她多说什么,启步离去。
先前君崖与我说,那司命是梵清从人界接回来的,还与我说,这司命与梵清在人间的记忆,早在她入紫微宫的时候,便被梵清抹去,还说当年梵清去接司命的同时,还是去历情劫的。之后每每看到梵清对司命一派脉脉情深,司命只一副恭敬疏离的模样。我以为只是因着她丢了记忆,不开窍而已。如今倒是将这事看得明了,哪里是不开窍,只是那一颗心,早就被其他人占据。
我失手杀的,不仅仅是她的同门师兄,还是她心中记挂之人吧。明白了这一层,我一面替梵清觉得可惜,一面又觉得,这姑娘对我的恨,怕是再无法消除了。想起初见时她红衣猎猎,御剑救我的模样,她也算得上是我在这里交到的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了,如今闹成这样,实在是可惜。
也只是可惜而已,心中还有万千事,此番哪里还轮得到为失去一个朋友而伤心。我这般想着,不出片刻,便到了招魂台。
长风如刀割,比起之前,我只觉得这招魂台上越发清寒了。忍不住掐了个诀,唤了灵力护住周身,这才觉得暖和了几分,越过道道招魂幡,直往招魂柱的方向去。
那人依旧素衣白裙,一袭火红色的头发如今竟是白了大半,她背对着我盘腿低头认真写着。我走近时,她刚好写完一道招魂幡,扬手一抛,那招魂幡便带着风飞远,挂在了不远处的招魂柱上,月白的绸缎,殷红的字迹,与旁边挂着的覆满柱子的其他招魂幡一般无二。
她已经察觉到我,也只是转头看了我一眼,眉目中尽是苍凉之色:“你回来了啊。”
“你即是魔尊化三途火造就的,那便也如我师傅那般活了千万年之久,我如今有些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我缓步走到她身旁,与她一并盘腿坐下,手一挥,膝上多了一道月白色的长幡,我也如她那般,划破食指,一笔一划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
她侧头看了我片刻,看着我一笔一划写着望舒的名字,顿了一顿,也只是继续低头写她的招魂幡:“你想问什么?”
“我先前听人说,上古时期,造物多双生,可是真的?”梵清与我说的关于九韶的那些事情,我倒是信的,只是听了他的话,我突然想到了点其他的事情,这莲华算起来是如今与魔尊最为熟悉的人了,这件事情,问她该是最没错的。
“嗯,彼时除了父神,魔尊之外,天地人三皇皆有造物之力,造双生之物,是为了相互克制。”莲华与我皆认真写着招魂幡,我听得她声音淡淡,说完一顿,又开口,“便是我,最初也是双生,只是,离开魔界之时,我吞了我的双生,得了自由,得了她的修为。”
她这般说,我微微一愣,想了想,又开口:“若是我猜得不错,不仅仅是造物双生,这诞生于天地的神魔,也是双生的吧。就如同桑落与父神的关系,所以,父神陨世之前,他才会被封在天外天,父神陨世之后,他才苏醒。”
那边流畅写字的手一顿,莲华终是将目光从招魂幡上收了回来,看向我:“这些话,谁跟你说的?”
“猜测罢了,看来,我说的是对的。”我没有抬头,只是写字的手微微颤抖,随着我的猜测一点一点被证实,心中便有不祥之感一点一点攀升,“所以说,这魔尊也有孪生对吧?”
“对,魔尊繁缕的孪生叫做重幽,不过,早在神魔大战之前,繁缕便毁了重幽之身,只将他一颗不死心困在了魔界归墟。归墟中有六界最暴烈的戾气,这么多年了,想来那颗心怕是早已被戾气啃食光了。”叹了口气,莲华点了点头,瞧着我一份份变难看的脸色,颇为关心地问,“怎么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得到确定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心如死灰。如今我是终于知道我体内那个与我做交易的人到底是谁了。先前听他要辟天剑和魔尊繁缕的命,我还以为或许他是繁缕的世仇也说不定,都还指望着说不定他是仙家,杀了繁缕之后,能放我一马。
可是今日听得梵清这般说,比对父神与桑落的关系。再加上先前那人竟是能将我体内的魔气一一化解,以及我体内如今有颗不死心。这么多事情串联起来,我现在是十分确信,这人多半是繁缕的孪生重幽无疑了。
“我听说,这双生之间可以相互克制,若是那重幽死了,是不是会消弱繁缕之力?”我尽量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惊骇和恐惧,低头去写招魂幡,不敢抬头看莲华。
“虽说当初三皇所造双生是一强一弱,两者可相互感应,一弱者牵制强者。可是,魔尊与父神终究与那些人造之身不同。天地造物,讲究调和。就如有父神便有魔尊一般,他们是一阳一阴的对立。而他们的双生,其实是他们的镜像,一正一反,此消彼长。”
“所以,神魔之战时,父神才会先将随他一起在天外天的桑落封印,只有当桑落之力最弱之时,父神之力才会最强,这也是为何繁缕将重幽之心困于归墟的原因。”
莲华一一讲与我听,我却是越听越没底。这般此消彼长,所以说要消弱魔尊之力,便要让我体内的重幽变得强大吗?可是他变得强大了,我是不是就要遭殃了?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终是觉得有些可以,莲华突然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只觉有柔和的力道顺着她的手传入我体内。
我瞧着她越发阴沉的脸色,苦着脸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松开我的手时,我瞧着莲华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她一双血色的眼睛瞪得老大,我瞧得出她眼中的那份不可思议和惊慌,莫不是她发现了?可是,明明这么久以来,连东华帝君都探不出什么来的啊,她怎就能发现?
“他的不死心如何会在你的体内?”莲华一双俊眉紧紧皱起,她一把拽着我的手,连自己膝上的招魂幡落地都已经不在意,“昔年我与繁缕联手才将他制住,本以为放在归墟之中会万无一失,却不想,竟是让他寻了机会,如今还落到你体内。这……这莫不是天意?”
“这可不死心,我也是得的蹊跷,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瞧着她这般惊惶的模样,我是真真被吓到了。这么些日子以来,除了那两次对话之外,我也没察觉这重幽在我体内有什么奇怪之处,“不是连我师傅都察觉不出他所在吗,你如何一探便知?”
“我本是魔族,对他自是比你师傅敏感些。”好不容易,莲华才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一双火色眸子盯着我,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再者,只要他有心隐瞒,以你师傅之力,是探不出来的。”
“为何?如今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颗心而已,还能高过我师傅去不成?”我心中一个咯噔,总觉得这次真的是要大事不好了。
果然,莲华抿了抿唇,这才一字一句与我说来:“先前我不是告诉你,魔尊与父神的双生是他们的镜像吗?这父神墨华的镜像是桑落没错,只是,这繁缕,却是重幽的镜像。也就是说,其实这重幽才是真正与父神墨华对立的魔尊,此番若是他杀了繁缕,夺回繁缕身上的魔力,六界之内,想来便无人再能制住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