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 第45节
“不错。”他赞道,“小小年纪有这种本事,确实不输闻迎。只可惜,你们‘镇’有个太招摇的弱点。”他抬手,闻丹歌设下的结界不攻自破,应落逢还没来得及出声叫她不要担心,就落在他手里。黑影细细打量了一番他,贪婪地猛嗅几口,叹道:“炉鼎体质的九尾狐......不然怎么说天道对你们‘镇’又爱又恨......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是你们的?凭什么?”
闻丹歌提着剑,一个闪身来到他身前劈下去。而黑影只要收紧掐着应落逢的手,在他脖颈下留下红痕,她就不动了。
“哈哈哈!哈哈哈!闻迎啊闻迎,你看到了吗?你的后人比你更依赖所谓的‘星人’。”黑影猖狂大笑,一边笑一边撕扯自己的血肉。直到身上漆黑的印记扯尽,他初具人形,勉强能看出魔的特征。
红如火焰的长发中露出对畸形的角,黑色长袍下是一条布满伤疤的骨尾。
尾尖对准应落逢的心脏,仿佛闻丹歌再进一步,他就会命丧当场。
果然,闻丹歌不再动作。
闻迎、轮回廊。他是死于闻迎手下的魔尊,巫魏。
巫魏舔了舔嘴角,虽然很想现在就生吞活剥了应落逢,但一千年的封印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星人”的确是镇的弱点,可倘若做得太过彻底激发了镇的血性,即使是一个年轻的、弱小的镇,也会让他得不偿失。
真正的佳肴,该在大获全胜后享用。
“怎么样?考不考虑我刚才的提议?请你们看戏、还能活命,何乐不为?”
应落逢虽然被他桎梏,可还是拼命用眼神传达意思。他想说别答应巫魏,魔最狡诈,喜爱出尔反尔。但闻丹歌好像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当啷”一声,迎魁落地。她空着手来到他身边,答应了巫魏的请求:“好。”
“若输了,我留下陪葬。”
巫魏露出一个得逞的笑,骨尾兴奋地在地上拍来拍去。他“大发慈悲”放了应落逢,给了他们短暂的团聚,一点也不把闻丹歌放在眼里。
他打了个响指,破碎的壁画重新聚拢充作戏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红幕布迅速合拢,又缓缓拉开,颇有几分社戏的意思。
“接下来的这折戏叫——”
“叹前生。”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存稿君~作者和她的基友过二人世界去啦!这两天可能不能及时回复读者小天使哦!啾咪爱你们)
第53章 叹前生、恨轻狂
◎应落逢握着剑,刺穿了闻丹歌和他。◎
几乎在这个名字出来的刹那, 应落逢就僵硬了身躯。
他知道巫魏那一句“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指的并不是闻丹歌,同样是经历过生死边界的人,他知道巫魏诧异的是他。
一个本该化作枯骨,却意外重活一世的怪胎。
何况根本没有“叹前生”这出戏, “前生”指的很可能就是他的前生。
戏幕拉开, “咿咿呀呀”的傀儡人粉墨登场。挂在他腰带上的小纸人见了同类, 好奇地探出头, 看了一眼又迅速缩回去。
无他,全因为这些傀儡人四肢僵硬,五官诡异。像人,却像得毛骨悚然。
台上变幻出一张床榻, 躺着一位孕肚高高隆起的临盆产妇。她身边只有一个佝偻的嬷嬷侍奉, 正一瘸一拐地来回跑着。
闻丹歌握了握他的手, 感受着他手心渗出的冷汗, 低声安慰:“别怕。”
应落逢摇了摇头,嘴唇微微泛白。
前世他没有和巫魏打过交道,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书里关于魔族的记载少之又少,对于这位死于闻迎剑尊手下的前魔尊,也只有寥寥几笔。
暴虐嗜血、喜怒无常,都是些流于泛泛的魔族形象,并没有具体的弱点或者招式记载。因此, 他没办法从记忆里找出破局的方法。
察觉到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闻丹歌揽过他, 按照某种奇特的规律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 渐渐地, 应落逢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小声道:“我没事。”
台上的戏已经演到璩娘去世, 他孤身一人在方寸宗中艰难求生。看到这里,闻丹歌似乎终于将主人公和他联系起来,微微瞪大了眼。
应落逢苦笑着摇头,没有解释。
“可恨豺狼虎豹——要我命丧黄泉——”台上话锋一转,突然狂风大作、雷雨交加。破庙里的人无知无觉做着美梦,而庙外亮起了几十双幽绿的眼睛。
第三次了。
应落逢垂下眼,不想看也不想听。可巫魏怎么会让他如愿?他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逼着抬起头睁开眼,他没有挣扎,闻丹歌却不由分说将他扣在怀里,遮得严严实实。
她说:“这不是你想让我看的吗?”
巫魏大笑起来:“没错。但另一位也不要着急,下一场保准你能大饱眼福。”
四周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她的心跳。他在熟悉的味道和律动中放空,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在缥缈山。
要是永远在缥缈山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她知道,自己最狼狈不堪的过去。
与方寸宗中的恶意不同,前者是肤浅的厌恶,与他后来的遭遇相比不值一提。只是回想了一番自己是如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内心深处就涌起铺天盖地的恐惧。
连他自己都不想看到的画面,她会如何想?死而复生的怪物,她还会带回家吗?
不知多久过去,傀儡戏接近尾声,闻丹歌终于松开了怀抱。应落逢第一时间看向戏台,想知道巫魏还原到哪一步,却只能看到缓缓落下得帷幕。再去观察闻丹歌的表情,面上依旧无波无澜,仔细看却能发现,她眼中暗含怒火。
为什么生气?因为他瞒而不告吗?他想解释,张开唇瓣呼吸了一点新鲜空气,又被堵塞咽喉。
“下一折,恨轻狂。”
周遭蓦然亮起的灯忽又黯下去,只有戏台中央亮着。应落逢紧张地眨了眨眼,因为如果上一出戏是关于他,那么按理来说这一折,就该是关于闻丹歌的。
恨轻狂,是讲阿鹤年少时的事吗?
谜底很快揭晓。
与上一折的顺序不同,闻丹歌的故事并不从出生开始讲。一出场,她就手握迎魁,身量与现在一般无二。
应落逢想了想,讲的应该是她离开缥缈山遇到自己之前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很寻常,年轻又强大的修士,离开家乡磨砺自己,漫无目的地走着,足迹遍布九洲十八境。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偶尔路见不平,时常无所事事。她似乎寻找着什么,每到一座城或者一个村庄就会停下来,少则数日,多则一年。
她的故事没有声音,整个色调都是灰蒙蒙的,仿佛枯萎的记忆。
忽然,她开口解释:“我在找我的族人。”
“族人?”应落逢怔了怔,旋即回忆起初进缥缈山她说过的话。
族中如今,只我一人。
踏遍九洲十八境,苦寻无果。
“镇人口凋敝,但在我出生时,缥缈山里还有一百人。”随着她的讲述,台上画面变幻,又倒流光阴,回到了缥缈山。
“闻迎前辈曾说,封印之后,镇的使命到此为止,必然会在某一日被天道收回,以平衡世间。当初前辈只降下一千年的封印,没有将魔族赶尽杀绝,是因为她曾聆天音,魔族会在封印中消弭。届时,九洲十八境再无祸乱,也就不需要镇。”
戏台上,傀儡人纷纷随风消逝。
“只是我没想到,那一天会提早一百年。”
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闻丹歌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可看着戏台上不断变幻的场景,她方惊觉,原来这段记忆一直刻骨铭心。
她只是像往常一样逃了祝女君的课,偷溜到山脚的溪边练剑。期间阿娘发来好几道联络符催促,她既怕又勇,硬生生拖到夜幕降临,才慢吞吞回到山上。
却发现,缥缈山死寂得像一片坟场。
“阿娘?阿爹?”傀儡小人慌慌张张地推开自己家的门,奔走呼喊。明明前一秒还在想编个怎样的借口才能少挨点打,下一刻却恨不能阿娘立刻抽出剑狠狠揍她一顿。
但事与愿违,无论她如何呼喊,始终没有回音。
不仅如此,以往到了夜晚就会聚集起来练剑比招的族人们,今晚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一个个敲门喊过去,全如石沉大海。
“闻鸢前辈!”“孟老先生!”“阿娘!”“阿爹!”
傀儡小人麻木地敲着门,从春暖花开的山顶,到北风萧萧的山脚。她像是突然被整个世界抛弃,雪地里伶仃的一只落单幼雁。
喊累了,就坐在山脚下等。她固执地以为,肯定是族人们出去讨伐什么难缠的妖兽,或者突然掉进某个秘境里了。
可她等啊等,等到日月轮转数次,等到落在肩上的秋叶变成白雪,等到祝女君忍不住把她带回家,她还是没有等到族人。
祝女君告诉她,那天七星异常,缥缈山生了变故。
能是什么变故呢?
傀儡人抬头只能看到轮回廊,年幼的闻丹歌抬头,却在夜空里看到了崭新的星星。
原来“镇”也会变成“星星”。
闻丹歌讲完了,戏台上的傀儡人却还在演戏。应落逢蹙了蹙眉,看向虽不发一语、表情却十分奇怪的巫魏。
察觉到他的视线,巫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只有她活下来了吗?”
“如果天道要带走所有镇,为什么偏偏留下她?”
帷幕重新拉开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无尽的黑暗,却于这片黑中生出一点红。接着,那点红从中绽开,放大再放大无限扩散,直到占据全部的视野。
红得刺眼。
这片红之下,所有颜色都褪去,只有一个摇摇晃晃的,模糊的黑影。那黑影的样子很眼熟,像是......应落逢看着身边的闻丹歌,第一次,听到她乱了吐息。
灼目的红似乎淡了一些,能够看清正中一个、不,两个颤抖的人影。
他们是谁?
黑影招手,迎魁应声而至。接着,一步一步逼近,直到剑尖指向,那一对颤抖的人影。
一直沉默放映的戏终于有了声音,是一道女孩的泣音:“不要......杀我们.....”
像是幼兽的呜咽,应落逢猛地看向闻丹歌,眸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闻丹歌闭了闭眼,唇角翕动:“......那天我......”
刃毒发作?神志不清?被人蒙骗?
似乎情有可原,当真情有可原?
解释到一半,自觉苍白无力,索性保持沉默。她缓缓低下头,听着耳里传来的、短暂的哀嚎。
想,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原来只是刻意不去回想啊。
最后一幕,是被她杀死的那个女孩扑上来,咬住她的耳朵。
她没有躲,于是从此以后,右耳多了三个耳孔。
巫魏看完这一出戏,啧啧称奇:“还以为你们镇有多高洁呢。难怪比起我们,天道更不能容你。毕竟我们是仅靠封印就能规训成功的,而你们镇——”目光落在应落逢身上,他露出一个贪婪的笑,“所谓‘星人’,不就是狗链吗?”
“你真的甘愿和她一起吗?或许某天,枕边人会像杀死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者一样,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