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章 风急浪大
京师有善口技者,姓张名松英。李学武从未了解过她还藏着这么一手,也不知道是故意藏拙了,还是偷偷努力了,反正是很意外。
对一名顶住压力,积极向上的人,李学武觉得不应该过分苛责!
在一番挑灯夜战之后,张松英去了卫生间,李学武则是躺在那思考着今晚的会餐。
外使馆副使的夫人,在港城有产业布局,又要经略驲本和难韩以及东南亚的商业市场。
就连很简单的一次商业会面都能请动经济和文化专员陪同。
要说李学武对这娘们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只许对方算计轧钢厂,不许他算计那娘们?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当然了,李学武可不是诸位老色皮读者心里想的那样,是觊觎对方的异域风情,而是她背后代表的关系。
香塔尔觉得轧钢厂与五丰行在内地和港城所架设的货物以及资金沟通渠道很香。
那么,李学武还觉得在驲本、难韩以及李家坡等东南亚国家拥有商业影响力的她香呢。
别忘了,法国可是第一个与内地建立正常化外事关系的西欧国家。
一个是在全球范围向丑国霸权挑战的不驯服的盟国;一个是不听从指挥棒直至公开脱离轨道的“大家庭成员”。
六四年联合发出的公报可谓是震天雷一般的存在,直接震傻了多少人的脑壳。
也正是因为法国率先迈出了承认咱们的第一步,这才让其他西欧国家放下心里的忌惮,纷纷改变对咱们的立场和态度。
所以,香塔尔无论是在具体的业务上,还是在国家之间的合作形势上来说,都是占据了正向优势的。
李学武当然要承认对方在谈及机械、汽车、电子等领域时所表达出来的自信是具有充分实力的。
即便法国现在不具备这样的先进工业实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具备,只是不需要而已。
西欧国家的国土面积太过于狭小了,资源的分布也极为不均匀。
你要了解过古代西欧的国家版图就会知道,那完全是村跟村之间的关系,首府就是公爵的城堡。
十二骑士的故事不一定就是十二个骑士带头冲锋,很有可能战场的一方只有十二名骑士。
也正是因为稀碎的版图和纷争不断的历史,造就了如今以成熟的工业分工合作匹配全方面的贸易格局。
大家需要的东西互相根据自有资源负责制造和销售,谁都不吃亏,谁都不上当。
这跟内地的国情不同,在这里香塔尔了解到,工业贸易需要的生产基础这里基本上已经实现全覆盖。
尤其是毛子提供的156个工业项目在经过多年的发展和进步之后。
仅仅是轧钢厂所拥有的工业生产能力就已经震惊到了她。
在了解到轧钢厂竟然开始积累了重工业和轻工业的发展基础后,正在向托拉斯式的集团化公司发展时,她的不理解和震惊让她选择了留下。
一个拥有炼钢、轧钢、制造等重工业生产能力,还拥有兵器、食品、电子等轻工业生产能力的集团公司。
这些符号和标志拼接在一起,还不够她主动与之紧密合作吗?
李学武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展开思考的,从香塔尔的角度站在法国向内地看,再站在内地向港城看,向整个东南亚看。
“你怎么了?”
张松英围着浴巾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一出来便见着李学武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要不是看着李学武眯着眼睛盯着墙上的挂画,还以为他又要来呢。
这人的硬实力实在是让她吃不消,真的吃不消那种。
直等李学武坐在那愣了好一会儿,她这才走过来轻声询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安排吗?”
“不、不,不是……”
李学武微微摇头,整理着脑子里的思路,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
张松英知道他又要算计什么人了,耸了耸肩膀,走去了梳妆台。
从方形的化妆镜里看着床上坐着的男人,她是有幸福和期待的。
能代表红星轧钢厂来负责外事接待,更能与外商洽谈重要的项目合作,这代表着李学武已经逐渐走向厂领导的管理岗位。
就算现在还不是厂领导,但只要影响力足够,位置还不是早晚的事。
张松英并不期望李学武走到多高的位置后能给她带来更多的财富和地位,这不是她跟李学武在一起的初衷和本心。
她是喜欢那种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一步步走上巅峰的那种情绪价值。
“晚上睡觉了还要擦东西吗?”
李学武整理好了思路,下床后披了件睡袍滴了当啷地走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
别想歪了,是睡袍上的系带滴了当啷,不是你们想的那啥。
特别长的且无用的才用滴了当啷,长短合适有用的要叫甩哒。
当然了,你们想的那啥确实甩哒甩哒来着,没有系带长嘛。
张松英从小瓶子里点了些白色的乳膏抹在了脸上揉搓着,说道:“正因为要睡觉了才要抹这个的”。
她歪头看了看李学武嗔道:“我是不是老了很多?你都不看我了”。
“嗯——好像是老了很多啊!”
李学武故作认真地端详了她一阵,在张松英噘嘴不满的表情下点点头问道:“看您得有十八了吧?”
“噗——哈哈哈!去你的!”
张松英本来还有些在意的心情这会儿全都烟消云散,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太受不了李学武这张嘴了。
当然,李学武也受不了她的。
“哼——你就会哄我!”
她媚眼如丝地瞥了李学武,哼声道:“我要没有十八,你今晚还敢夜宿国际饭店?早跑了——”
“玩笑,十八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限制,十九才是!”
李学武从抽屉里拿出酒店提供的稿纸,又拿了自己的钢笔开始写汇报文件。
他刚刚整理好的思路要落在纸上,趁着明天去津门出差时跟李怀德和景玉农说一下。
张松英照着镜子梳着已经干爽了的头发问道:“为什么是十九?”
“因为我十九岁回来的,65年”
李学武写下第一句文字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道:“62年走之前我可不知道什么叫限制”。
“咦——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张松英故作嫌弃地抿着嘴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从小就是个学习努力积极向上的优秀好青年呢”。
“怎么可能呢,要说那也应该是好少年才对,青年用错词了吧”
李学武一心二用的能力绝对能满足跟张松英扯闲蛋的同时还能把手里的汇报文件写好。
“再说了,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我,打小就是个好孩子,只是没遇着好人罢了”。
“呀——你说谁不是好人呢!”
张松英嗔怪了他一句,随后用一根发钗丸住了长发,道:“合着还是我把你给影响坏了呗”。
“你也是贯会多心的,我啥时候这么说了,我的意思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多么的不容易”。
李学武写字的速度很快,文章都已经在他的脑子里了,只需要付诸笔端而已。
张松英脱掉身上的睡袍,换了一件自己常穿的丝质短裙睡衣后走到了办公桌前面。
“明天要去津门了,还要写汇报?不能回来再写吗?”
“正因为要去津门,所以才要在今晚把它赶出来啊”
李学武解释道:“只要一出差,我准没有时间处理这些文案工作”。
“哦,对了——”
他抬起头看了张松英一眼,问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代买的,想一想告诉我”。
“津门的商品能比京城的多?”
张松英没在意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陪着他,嘴里说道:“就算是有新颖的,又能比京城的好到哪里去,无非是占个新意罢了”。
“你是去出差的,又是那么的忙”她很是理解地念叨着:“只负责轧钢厂的大事都已经这么辛苦了,再想着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还喝茶吗?”
在打量了李学武一眼后,总觉得桌子上缺少点什么,仔细想过之后这才想起他办公还没准备茶水。
不过刚刚中场休息的时候李学武是有喝了两杯温水的,且是这么晚了,不想他再喝茶,所以才这么问的。
李学武点点头,随意地说道:“听你的,喝什么都行”。
“那就白开水吧,很晚了”
张松英说了一声后,去茶柜上倒了两杯温水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听说厂里与津门水产公司组建了新的海鲜产品供应链是吧?”
她好似随意地说道:“餐厅采购汇报说厂里将这一块的业务从联合贸易中剥离了出来,单独成立渠道进行管理了”。
“嗯,不是从联合贸易中剥离,也不是成立什么单独的渠道”
李学武一边写着,一边回答道:“联合贸易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海鲜产品贸易份额增长趋势”。
他瞥了对面的张松英一眼,随后又继续写了起来,嘴里则是解释道:“只是经销终端的海产品来源渠道丰富了”。
“在联合贸易的基础上,增加了一条服务于像是国际饭店这样对新鲜海产品特殊需求较大的渠道”。
“哦——我说的嘛”
张松英抬手摸了摸脖子道:“要是联合贸易取消了海产品贸易,厂里的服务部也不会再有海鲜卖了”。
“嗯,服务方向不同,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是津门那边搞出来的东西,咱们厂负责运输罢了”
李学武解释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主动问起了国际饭店的管理问题,也给她讲到了要引入一位外事部门的干部来挂职的事。
“困难嘛,一直都有”
张松英想了想说道:“无论是业务上的,还是后勤和服务上的”。
“可我还都能应付,慢慢沟通,慢慢解决呗,总不能有什么事都来麻烦你”。
她看着李学武心疼地劝道:“我都听说了,你最近一直在忙,工作量成倍地增加,事事都要来找你”。
“也别太勉强自己了,轧钢厂养着那么多干部又不是吃干饭的,该推的推,该放的放,别太累了”。
“嗯,知道了,过一段应该能好一些了,赶上这个季度事情多了”
李学武笑了笑,问道:“关于副总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没什么意见,全听厂里安排,有人来一起分担工作自然是好事,我都一个月没回家了”
张松英讲道:“真要是有个外事部门的干部来挂职副总,国际饭店在对外业务上可是方便太多了”。
“还有,关于员工学习和情报收集工作也能顺利地展开和进行了”。
她这里所说的情报收集并非常规意义上所理解的那么特殊。
情报,可以是指对国际饭店管理和服务有用的材料,也可以是增加服务品质的外刊和杂质等等。
李学武可从未安排张松英在国际饭店搞什么特别的业务。
当初姬卫东要拉着他一起搞他都不愿意跟对方有直接的关联和牵扯,就跟不会在国际饭店这种地方搞那些玩意儿了。
当然了,他不搞,红星厂不搞,并不代表调查部以及其他部门不搞,就张松英知道的,有人在国际饭店收集外事人员居住和生活的资料。
这一点在内地哪个对外服务的饭店里都会遇到,不必大惊小怪的。
“暂时联系的是今晚陪着外商一起过来的周干城副处长”
李学武给张松英叮嘱道:“回头事情定下来你多跟他沟通和联系,有外事工作需要,可以跟他提”。
“嗯,我明白了”
张松英看了看李学武,试探着问道:“听说咱们厂今年新招录了不少大学生,有没有方便的安排几个来国际饭店实习和工作?”
“怎么突然想起要大学生了?”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看她,好笑地说道:“最近跟我提这个要求的可是不老少”。
“技术处和人事处的处长都说要几个新来的大学生丰富干部储备”。
“怎么?”他挑眉问道:“国际饭店也需要完善干部储备了?”
“当然需要了,谁都想要高素质的管理人才”
张松英强调了一句,随后又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国际饭店的中高层干部都是从厂里调来的”。
“业务上还能通过学习和培训来掌握和认知,但在此基础上提升就有些困难了,毕竟基础在这摆着呢”。
“嗯,企业要发展,综合实力要全面推进啊”
李学武点点头,写着文件道:“你的要求我知道了,回头跟丁主任商量一下,看情况从大学选招几个专业能对口的”。
“那就谢谢李副主任了”
张松英欣喜地道了一声谢,看着李学武没在意的样子,从椅子上滑了下去,钻到了桌子下面。
“嘶——!妖孽!”
——
津门的春风还是吹到了轧钢厂一行人的脸上。
从火车站出来,李学武陪着李怀德和景玉农乘坐了一台轿车。
来车站接他们的庄苍舒没挤上这台车是有几分失落的。
当然了,这也很正常,领导们要谈工作,既然都来到津门了,他汇报的时间有的是。
车队第二台伏尔加m24轿车上,李学武侧着身子正在讲昨晚的事。
当然不是跟张松英的事,是跟香塔尔以及其他两个法国女人的事。
嘶——
这么说好像更容易误会啊……
“自他们从安南撤离后,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已经远不如从前”。
“十几年前了,我还记得”
李怀德点点头说道:“那个时候报纸上都在写,是人民的胜利”。
这趟车出来的比较早了,李怀德三人以及随行干部和办公室人员上车的时候都还有些冲嘴儿。
尤其是李怀德的精神严重不足,不知道昨天晚上干啥坏事去了。
他没精神头听汇报,光是给景玉农一个人讲也不合适。
所以直到临下车前,李学武才将昨晚“坚强”写完的汇报文件递交给了李怀德和景玉农两人。
并在下车后继续就此事向两人做着较为详细的汇报和分析。
“贼心不死嘛,是这样吧?”
李怀德看着手里的报告,车窗外阳光照射进来总算有点精气神了。
李学武看着他都有些担心出师未捷身先死,别特么集团化目标实现了,雷却没顶完人就被祸祸没了。
要说周苗苗也是年轻不懂事,可持续发展的硬道理都不懂吗?
就这体格子,要不是戒烟又喝补酒的,还不得叫她给吸干了啊。
要不回头再给老李加点量?
这副身体漏洞太多了,再加上有个不知深浅的吸着,要是不加大补药量,早晚得累垮在“工作”岗位上。
李主任实在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但别现在就死而后已啊。
你说让李学武管一管周苗苗?
怎么管,年纪轻轻的,你管着人家正常的那啥那啥啊?
缺失的那部分漏洞李学武派你们去堵好不好啊?
“所以我才猜测,在整体外事缓和的合作基础上,尤其是拥有外事监管业务的便利条件下”
李学武介绍道:“他们是想通过工业制造和贸易经济网来重新构建对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
其实这种事在李怀德看来很有可能仅仅是李学武就此事以及背景关系的猜测和评估。
但在李学武本人的认定中,这就是事实。
身处于21世纪,你知道那是互联网的时代,但在二十世纪中叶,这里还是工业生产力和贸易关系网的天下。
可以这么说,谁掌握了世界贸易的权利,谁就拥有对世界的话语权。
这种潜规则来源于大航海时代,信息的沟通和商品的交流完全依赖于船舶运输。
信息的沟通和交流在近些年进入到了高速发展阶段,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还不能用八九十年代那种信息时代来定义,因为这个时候的信息传递便捷性远远没有达到这种要求。
就内地而言,全国上下也才十几万部电话,你敢说这是信息时代?
商业联系上,内地与港城仍然需要面对面的交流和沟通,你敢说这是信息时代?
所以,现在这个时期正处于信息时代的黎明阶段。
当然,这是站在历史的角度看待阶段性的问题,不能拓印在李怀德和景玉农的脑子里。
但李学武在报告中所提出的,生产和贸易会成为本世纪最为重要的两个经济支柱是毫无疑问的。
仔细想一想。
为什么直到九十年代wto才允许内地加入。
再想一想,为什么咱们要积极加入到wto中去。
而在加入wto后迎来快速的经济发展后,又在国力提升的时候积极组建新的经济合作组织?
能加入到wto,一方面要说是咱们看到了对外贸易在经济发展上的必要性,所以付出了极大的积极和努力。
另一方面则是一些国家在wto中的影响力逐渐萎缩,对内地的阻碍随着国力的提升而降低。
最后一方面,这块蛋糕被他们吃了几十年了,生产和贸易大国早就巩固了在全球经济的主导地位。
所以你说,香塔尔那个法国娘们在看到内地具有高度丰富的工业基础且不具备对外贸易能力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
这不就是李学武经常玩,乃至是现在都在玩的借鸡生蛋嘛。
以往都是他把别人的鸡借过来给自己生蛋,现在是香塔尔要跟轧钢厂借鸡给她生蛋。
香塔尔是比李学武还要狠的角色,因为她的身份和国际贸易商的先天优势,是想借轧钢厂这只鸡产更多更好更廉价的蛋,驱使东南亚市场放弃本土的蛋,从而让这些国家在以后逐渐以来她们的贸易网。
只有听她们的话,才能维持工业和民生的正常运转。
大国博弈,在阳在阴,阳的时候那是温暖和煦,阴的时候也够损的。
李怀德看着手里的报告,听着他的解释,反正是在心里骂了一句的。
介娘们儿真不是好人啊!
那你觉得她对内地的投资和付出就是好心了?
文化专员姬玛·罗曼同香塔尔一同提出的对轧钢厂在亮马河源端建设新时代生态工业区表达了热切关注。
香塔尔提出,作为合作的基础和友谊,她将积极参与到这一项目的建设中来,提供建筑机械和设备,提供设计和技术,甚至是资金。
这算是友谊的一种体现吗?
算,当然算,李学武在给李怀德和景玉农汇报这一点的时候也确定对方的好意和好心。
但非我同类,其心必异。
就算是同类,心就齐了?
后世有多少在互联网上拿着外爹给的几块钱就舍得,也敢去肆意攻击别人,真当互联网是法外之地了。
外爹甚至明着喊出了这些人够贱够奴的,有人为了争夺这几块骨头竟然自降身价,把这玩意儿当生意了。
为了几块钱就敢出卖灵魂,为了个人利益和享受就敢恶语伤人,你说这样的是人,还是狗?
别说什么不知道,不知情,都是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了,如果不知道骂人是错误的,与狗何异?
李学武对所有人都保持怀疑的心态,对香塔尔这样抱着明显利益进来内地的人更是如此。
一国的文化进入到另外一个国家,可以用交流来形容,也可以用侵袭来形容。
用人家的机械和设备,就得学人家的操作规范和流程。
用人家的技术和设计,就得懂人家的文化渊源和特色。
李怀德对于李学武的分析和判断本来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精神恢复之后,智商也重新占领高地了,他想起李学武从未有失手的时候,便知道这一次还得信他的。
老李是吃过这方面亏的,有几次都没听李学武的,恰恰就遭了大罪。
而尝过几次听李学武建议行事的甜头后,他已经习惯了万事不决问李学武了,所以这一次依旧重视他的意见。
“玉农同志呢,说说吧”
李怀德放下手里的文件,认真地说道:“机遇与危险并存,真正地体现在了对外贸易工作中啊”。
“这是必然的结果了,我早有过预料,只是没想到对方切入的角度这么刁钻”
景玉农翻看了一眼文件后也合上了,想了想说道:“这不是简单的糖衣炮弹,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
“香塔尔是要全面掌握合作的主动和话语权啊”
她轻轻拍了拍腿上的文件,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在调查轧钢厂的工业生产基础,贸易合作环境以及与其他联合企业的合作情况”。
“在此基础上,她一定有了充足的准备,包括能提供的各种技术、设备以及专业性服务”。
景玉农像是看见鱼饵的鱼,犹犹豫豫,万分为难。
李怀德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李学武沉着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坚持合作和谨慎双重态度的,呵呵——”
李学武也知道自己的话语中逻辑矛盾,轻笑着解释道:“机会难得,这样的合作不应该放弃”。
“我也是很希望轧钢厂能完成这一次的合作啊”
景玉农插话道:“有了轻重工业综合发展基础,有了持续的对外贸易渠道,有了与港城联通的金融合作”
她看向李学武和李怀德微微摇头道:“如果在此诸多便利基础上,有了更为直接的强力合作商,咱们厂的发展真正是腾飞起来了”。
“飞起来看得更高,看得更远,但也更危险,毕竟脚不沾地了”
李学武看着她讲到:“这也就是我要说的谨慎,在面临合作过程中产生的文化差异、沟通差异,乃至是互信差异和贸易差异时,必须谨慎对待,不然就有可能引起纠纷”。
“嗯,香塔尔一定是通过她本人的关系打通了法国对于技术出口的贸易壁垒,现在就等着咱们作为了”
李怀德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就一个态度,合作可以,但亏不能吃,我老李可从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
——
津门贸易管理中心经过半年的发展和建设,已经初具规模。
从人事、财务、业务等几个方面全面做出了合理的规划和建设。
相比于轧钢厂较为固化的人事制度,这里是新单位,自然有新气象。
李怀德和景玉农均是对轧钢厂的贸易工作寄予了厚望。
津门贸易管理中心的负责人是庄苍舒,原销售的副处长。
而管理中心的主管领导是李学武,庄苍舒是直接向李学武汇报工作的,可见李怀德对这里的重视。
在轧钢厂,能就业务工作直接对话李学武的,基本上都是组长级的干部。
副组长级都是同组长汇报工作,自然是找不到李学武这里来的。
而在津门贸易管理中心,李怀德和景玉农看到了轧钢厂在未来完成办公制度和财务制度等制度变革创新后的样子。
这里的商业化气息更加浓厚,打破了传统的行政管理套路,完全服务于贸易本身,服务于联合单位。
这里更像是轧钢厂打造的一个实地贸易市场。
在二楼的联合办公室内,已经有多家合作单位和企业在这里安排人员常驻,负责公对公的对接工作。
贸易管理中心为他们提供办公环境、住宿和就餐服务条件,更在贸易合作中提供指导和帮助。
李怀德一行在庄苍舒的陪同下检查了贸易管理中心的重点部门,与相关工作人员开了座谈会。
这个年代的座谈会相比较后世的大家好会议还是有本质上区别的。
这个时候的厂职工是真的敢跟厂领导提意见、提要求的。
当然了,你要说多发洗澡票和理发票这种事他们当然不会提。
都是有理想、有追求的四有青年,一心一意为了集体好,为了单位谋进步、谋发展。
参与座谈会的代表积极主动地向总厂来的领导们汇报了这里的工作,也就具体工作提出了宝贵的意见。
对于专业性较强的意见,在会议上李学武作为主管领导,直接就与参会的管理中心干部协调沟通解决了。
而对于广泛性的建议和意见,李怀德是要求管理中心办公室登记好,要把这些问题带回去好好研究的。
职工们敢提敢说,领导们敢问敢做,才是企业发展的良方良策。
中午,李怀德主动拒绝了庄苍舒安排的接风宴,带着景玉农和李学武等轧钢厂的工作人员往职工食堂去吃的午饭。
不得不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轧钢厂大食堂最丰盛的餐食应该是猪肉或者其他牲口的肉了。
鸡鸭肉是普遍吃不起的,几万人吃两只鸡?
而在津门贸易管理中心的职工食堂内,鱼和海鲜才是最丰盛的饭食。
当然了,就算是靠近海边,这样的食材也是不多的。
鱼肉基本上都是大块垮炖,分到饭盒里是小孩巴掌那么大小。
这已经比轧钢厂那边的待遇高了,红烧肉炖土豆,基本上见不着肉的,都是红烧土豆了。
事实证明,领导吃饭也不都是山珍海味,玉盘珍馐,馒头和炒菜一样就活。
你说李怀德好吃,其实这个年月胃亏肉都好吃,恨不得一口吃个牛犊子。
不是没得吃嘛,能吃得上的,吃得起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而在招待上可以安排这些,在日常生活中不可能顿顿大鱼大肉的。
一条长桌,坐着管理中心的职工,也坐着厂里来的领导。
李怀德和景玉农故意穿插着管理中心的职工们坐的,很显然是要跟大家边吃边聊,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管理中心的伙食标准高哦~”
李怀德笑着对同桌的几人说道:“看来你们庄主任没少从李副主任那里征求待遇啊!”
“呵呵呵——”
同桌的几名男女职工笑了起来,他们基本上都是从轧钢厂机关选调来这里工作的,对李怀德和李学武的名字自然是熟悉的。
即便是有二期一批次定向招录培养的贸易骨干,也在两人几次来津门的过程中对他们熟悉了。
再加上职工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厂里的事基本上都知道些。
有年轻职工大胆地对李怀德问道:“领导,您吃得惯我们的食堂?”
这话一问出,陪同的庄苍舒脸色一僵,场面为之一静。
问问题的那个职工也发现自己好像惹祸了,他本意不是那个意思。
李怀德却是没在意这个,他对基层干部职工很有耐心和包容心。
“怎么?怕我吃得太好了不想走了?哈哈哈——”
他巧妙地把问题和回答转了个方向,诙谐的话语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要我说啊,从吃饭这一问题上就能看得出职工对工作的态度和自信,吃得好,就有干劲,对吧?”
他笑着对同桌的职工们说了一句,又对着李学武的方向说道:“咱们也要努力啊,什么时候轧钢厂的大食堂有了这里的标准,才是厂里综合实力提升的体现了”。
“李主任,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有旁边桌的一位女同志犹豫着举了举手,试探着问道:“咱们厂是要升级,还要向集团化迈进,那得是嘛时候啊?”
她的问题引起了周围职工的关注,纷纷看了过来,认真听着。
她又问道:“咱们厂升级和完成集团化进程后,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李怀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能听到大家关心咱们厂晋级和集团化的问题,就证明我们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关于晋级和集团化进程的时间,我们也不敢确切地说,只能是配合部里的安排和考察”。
他比较谨慎地回答道:“但请大家相信,我和厂里的同志,与大家迫切的心情是一样的,同在积极努力”。
“而这两个变化对于大家的影响,我相信你们都有组织学习三年计划五年规划文件吧?”
李怀德笑着看了庄苍舒一眼,让对方压力倍增。
几名职工点头附和,证明文件确实是学了的,只是有人学的不扎实。
他解释道:“之所以要在轧钢厂的管理结构基础上,提升管理层级,组建更为方便、科学的管理机构,就是为了更好地创建新时代、新时期的工业宏伟蓝图”。
“诸位都是轧钢厂的职工,是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咱们的家业大了,子女们成年了,有能力维持生计了,是要分家单过的,对不对?”
周围的职工们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有聪明的已经理解了。
“分家单过就不是一家人了吗?当然不是,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李怀德的声音慷慨有力,丝毫没有早晨那会儿疲惫。
他讲到:“分家单过是为了更好地给子女们创造生活的土壤和空间,让大家更好地发展”。
在看到大家豁然开朗的表情后,李怀德玩笑道:“津门贸易管理中心就是轧钢厂将要成年的孩子,孩子大了,孩子多了,当父母的就要盖更大的房子来给他们遮风挡雨”。
“现在大家理解为什么要晋级,为什么要成立集团公司了吧”。
“谢谢李主任——”
“谢谢李主任——”
食堂现场在安静过后瞬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以及一声声感谢的话。
李怀德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道:“贸易管理中心是轧钢厂的孩子,你们就是管理中心的孩子”。
他真诚地说道:“我对大家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好好吃饭,好好工作,谢谢大家”。
食堂里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而后在厂领导们用餐过程中,不时的有人提出一些问题。
按照业务规划,李怀德和景玉农分别作了回答,李学武是没抢这种风头的,没必要,也没意义。
午饭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仍旧有不少职工过来打招呼,这给李怀德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庄苍舒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一点滋味都没有品出来,光担心领导们是否满意了。
李学武也知道他为人有些过于谨慎和小心了,没在此事上做过多的批评和纠正。
津门距离京城再近,也是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安排在这里的负责人,还是谨慎小心一点为好。
毕竟靠近海边,风急浪大的,再翻了船就不好了。
贸易管理中心算是李怀德三人的利益核心点了,从轧钢厂转移来津门,不就是为了求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