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4章 一道一阶梯

    重重黑影中，李凡只感到无数个「自己」正在不断复制生成。
    深藏于玄黄界源道州地下的这团阴影，正在集体朝着墨杀仙魄的境界急速演变。
    【幻生】与【永恒】两大道途特性的加持下，使得它们竟能无视登仙的门槛，径直跨越仙凡界限。
    由凡，登仙！
    身处墨色的汪洋大海之中，李凡将此两种道途的作用看的是一清二楚。
    幻生提供无穷衍化动力，以数极、量极，无限延展，直至打破仙凡桎梏。
    而永恒则是化作厚实无比的道基，任你内里、外在如何千变万化，我自岿然屹立不动。哪怕千万丈高楼，亦需搭建在我这一方土地之上。
    变与不变中，一瞬千万年。
    最终，当一缕全新的墨色突破万难，降临于世间之后。它的改变又很快的惠及到了墨团的其他地方。
    玄黄界这一肉体凡胎，肚中竟孕育而出了仙魄！
    因为墨杀登临的能量消耗，从头到尾全都是李凡一人提供。故而此世墨杀的「亲生父母」，实则是李凡。不过是借了玄黄界一层肚皮罢了。
    但毕竟是仙魄孕育之地，当墨杀登临后，它跟玄黄界之间悠悠数万载时光培育出来的微妙联系，还是为玄黄带来了一定的反哺。
    不过，跟玄黄界正常登临后会产生的蜕变相比。墨杀先一步的登临所带来的变化，就显得不那么美妙了。
    原本只是诸多天地之魄中的一支，现在却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墨杀蜕变为仙魄的同时，也将自己的些许特性，不容拒绝的强加在了玄黄界之上。
    浓厚的层层乌云，无端而起，将玄黄天空尽数笼罩。大地之上，时不时刮过阵阵黑风。宛若墨杀降世，风过席卷之处，尽数化作寸寸黑色微粒。
    原本仙墟威胁消除，一派生机尽复的玄黄界。却陡然间变成了一片昏暗的幽冥末世！
    好在绝大多数生灵都沉睡于无忧梦境乐土之中，处在李凡力量的庇佑之下。墨杀对于李凡这位自己的「同类」兼「父母」，还是给点面子的。没有跟乐土发生正面的碰撞。
    李凡能够隐隐察觉到，玄黄天道愤怒至极，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波动情绪。哪怕一界之力，都不是如今墨杀仙魄的对手。玄黄界天道只得暂且忍耐下来，先从墨杀登临带来的好处中，慢慢积蓄力量。
    但墨杀却似乎并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
    虽没有直接对玄黄天道下手，却将自己的触手，伸向了玄黄界中的诸多天地之魄。
    本是无数不同的法则显化，形象万千的天地之魄们，随着墨杀仙魄的侵蚀，身形逐渐全都呈现道道墨杀条纹。而它们在天地间的力量展现形式，也俱是带上了墨杀毁灭的特性。
    哪怕原本攻击性并不怎么强的天地之魄，比如赤炎，也变得有些可怖可畏。
    「若是这黑化的赤炎奉命煮海，怕是朝夕之间，丛云便已经干枯。」
    墨杀也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侵蚀。
    伴随着墨色逐渐占据玄黄界，李凡周遭的一道道森然阴影中，竟也分化出了具备各种不同性质的「墨杀仙魄」。
    虽然本质依旧不变，却兼具了世间其他道途的某些特性。
    整体仍然和谐，同时带来了别样的生机。
    ……
    将墨杀、玄黄界之间的种种变化尽数看在眼里，李凡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奇妙的预感。
    「或许，这经过墨杀仙魄改造后的玄黄界，拥有了在道湮之劫下的一定的生存能力。」
    「或许，仅仅是现在这种程度的改造还不够。但相较之前的原始状态，对道湮的抗性无疑是大大增加了的。」
    「这或许就是实验场最初植入墨杀力量，想要达到的？」
    现在的玄黄界，虽看上去有些阴森可怖。但在整个尘世间都即将在道湮大潮中消亡的大背景下，反倒是显得更加的「适宜」。
    「就好似在一片修仙废土之中，藏于地下的简陋石窟，比起地面上富丽堂皇的宫殿更加适合生存。」
    「若是将此玄黄界模式，推广到整个尘世间……」李凡不由眯起了眼睛。
    「即便还是无法阻止道湮大潮淹没一切的结局，但浪潮过后，或许会有一两个岛屿幸存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不失为一种救世之法。」
    「但却是以墨杀先洗礼一次为前提。」
    李凡感受着周遭蠕动的万千阴影，不由微微摇头。
    并非是所有的修仙界，都能如玄黄界这般，能轻易承受住墨杀仙魄所带来的改变的。
    先不提作为仙界实验场的种种特殊性。
    即便是如此特殊的玄黄界。李凡力量的庇佑，数万年墨杀孕于体内所带来的羁绊。少了其中任何一点，玄黄界都要在墨色的洗礼中遭受重创。
    更别提尘世间的其他正常修仙界了。
    「若是将这团阴影放出，恐怕有着道网加持的朔星海，也不能承受其重。」
    「或许能抵御一时，但在有着【幻生】特性的墨杀仙魄面前，最终还是会被寸寸染黑的。」
    曾经深入道网核心，对墨杀仙魄跟道网的力量都了然于胸的李凡，在一番推衍中得出了结论。
    「跟我将其吞噬、吸收相比，任由其自行衍化，反倒是更能发挥其特性。」
    李凡感受着周围衍变出来的不同墨杀阴影，全都仔细的看将过去。
    自身本就是以墨杀仙魄合道，若是同时掌握了这些被浸染的法则，就能轻易做到将它们一一复制。
    环视之中，李凡似乎窥见了自己可能的下一步道路。
    「真仙悟道，其中一大桎梏就是大道不可同修。」
    「就算借助《无量天枢离神功》那样的逆天功法，最多也只能融两三道合一。但我若是以墨杀仙魄为根基的话……」
    「三千大道，尽在我掌中矣！」
    李凡仿佛看到了从天垂地、看不到尽头的道网，徐徐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墨杀所沾染。
    他下意识的伸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无数蠕动的黑色微粒中，随着他的感悟，似有不同道途分化。
    虽俱是些他过往修行经历中所感悟的一般道途，诸如五行、青风、蓝炎等等。但每多了一分新的面貌，李凡都感觉自己在倏忽之间强了几分。
    「我之所以能轻易做到过往无数先贤至圣都无法办的事，是因为【墨杀】之道，本不存在于此方天地之间。」
    「它的最根本核心，是道湮。是无限之海。」
    「凌驾于尘世间大道之上！故不受尘世间大道不可同修的约束！」
    「凡尘世间所见之道，皆可悟之、用之。」
    看着自己越来越生动的墨色身躯，李凡心中涌起一阵明悟。
    「墨杀如此，那么……」
    「【还真】呢？」
    墨色翻沸，李凡最终还是将思绪回到了自己的最根本核心之中。
    「通过墨杀，侵染世上所有道途。」
    「一道一阶梯，当将尘世间所有大道，全都掌握之际。或许就能距离【真假之变】，一步之遥了吧……」
    李凡墨色身躯砰的四散而开，彻底融入玄黄界新生墨杀仙魄之中。
    他要首先，将新生墨杀仙魄所掌握的这些道途，暂且搬过来。
    ……
    本尊大有所获，终于在仙路断绝、大道凋敝的末世背景下，找到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途。
    而李不仁感受到本尊处的变化后，看着前方依旧处在【幻生虚影】中的天都大法师，心中已然是有了想法。
    指尖一点墨色涌现。
    随后化作一缕黑气，朝着天都大法师徐徐飞去。
    融入声声诵道音里，宛若滴入浩渺大湖，很快就不见踪迹。
    但墨色并没有因之消失。
    而是反过来，将这片大湖，换了颜色！
    幻生虚影荡起丝丝涟漪，试图将侵蚀自己的墨色祛除。
    但它每一次的波荡，实则都是给了墨杀侵袭的可乘之机。
    虚影身躯之中，一枚阴影，悄然占据额头。
    从被李不仁锁定至今，面容始终古井无波的天都大法师，终于起了变化。
    虽然看上去依旧是那般的淡定从容。
    不过李不仁还是看出了，他在强装镇定。
    「墨杀，却是比我道网蛮力好用。」
    李不仁这般想着，也将一缕墨杀仙魄的力量，接引到了自己体内。
    宛若漫天星辰骤然变暗，诸天陷入了沉寂之中。
    但数息过后，在这片昏暗的星空下，迎来了更大的生机。
    得到墨杀特性增幅的李不仁，虽然无法就此直接跟幻生虚影相提并论。却能一定程度，无视它的影响。
    在诵经声环绕之中，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缓慢却坚定的，最终来到了天都大法师跟前。
    一把紧捏住对方咽喉，在大法师逐渐惊恐的面容中，将其从幻生虚影的庇佑中，给生生拖拽了出来！
    「你……」
    大法师还欲言语，晦暗的道网已然将他紧紧包裹住了。
    丝丝墨色，从天灵盖灌注。
    大法师的双眼，瞳孔瞬间消失，变得漆黑一片。
    不断挣扎的动作也慢慢停止了下来。
    李不仁正在用墨杀，侵蚀大法师所修道途。
    原本李不仁以为，大法师死守着【幻生之道】万载不放。他所苦修的，应当也是幻生道途。
    不过当李不仁跟随着墨杀侵入大法师的内里核心之后，他才惊觉不对。
    「大法师可跟饥仙不一样，因为修行【饥】之一道而经历了扭曲的时间，明明过去了万载时光，却实际只经过了数天的时间。他可是实打实的，自从玄天王时代起，就已经抱着幻生虚影悟道了。」
    「如此漫长的岁月，跟【幻生虚影】始终朝夕相处，就算他是头猪，对于幻生一道的领悟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这位大法师……」
    「从遭遇我开始，几乎全靠虚影庇佑。其自身所表现出来的避祸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不仁虽然借助墨杀仙魄的力量，进入了大法师的核心所在。
    但是他所窥见的，实在太过「单薄」。
    不仅仅是所悟之道，还包括他的经历、记忆。
    完全不像是那位坐镇天都，俯瞰玄黄数万载的天都大法师应有的容量。
    李不仁环视左右，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场景。他忽的想起了，高墙实验场中，所见的无数方块星海并列的场面。
    「或许，这仅仅是大法师内里的其中一处？」
    李不仁心有所感。
    无穷墨色，随后从他的身躯中爆发开来。
    几个呼吸间，就将此处完全淹没。
    而后在恐怖的巨力压迫
    下，开始朝着其他的地方渗透。
    轰！轰！
    随着道道裂纹出现，漫天的墨色大潮，涌向了天都大法师所展现的表面之外。
    好似骤然闯进了一个满是生灵的世界。
    无数道身影，漫天漂浮着。
    他们虽然面容全部相同，却毫无疑问的，都是天都大法师！
    「这些人……似乎有些眼熟。」
    李不仁在这些身影，还看到了某些熟人。
    正是生活在源道州的凡人、修士们。
    蓝羽，独孤溪、独孤式、冯沐等等。
    他们此刻神情各异，有出离愤怒者、有惊怖不止者，还有事不关己者。
    「源道州生灵，尽是天都大法师所化？」
    李不仁首先涌现的是这般念头。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
    因为此刻源道州的生灵，还依旧不受影响的，生活在源道州大地之上。并没有因为大法师的被抓，而有任何的异常。
    李不仁想到了，在源道州中会发生的、十年时间会被吞噬的诡异现象。
    刹那间明白过来。
    「并不是真的十年光阴消失不见。而是其内的全体生灵，全都处在了静止状态之中。」
    「唯有大法师一人，尚能活动。」
    「在这十年期间，他将源道州世间众生，全都在自己体内、做出了一个个的复制品。」
    「而究其目的……」
    李不仁摄过其中「蓝羽」身影。
    「虽不是真正的蓝羽。但……」
    李凡从对方身上，依旧感悟到了对【生死之道】的领悟气息。
    甚至比起他曾经所见的蓝羽本人，领悟的还要更加深刻一些。
    李不仁看向了漫天漂浮的无数不同的大法师。
    每一个，都感悟着不同的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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