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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7章 近似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

    第787章 近似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
    最近大明发生了两件轰动全国的大案,第一个就是江西瑞金的田兵之乱,第二个就是松江府的叫魂案。
    这两个案子,看起来天南地北,没有什么关联性,但其实内在逻辑和本质是完全一致的。
    政治活动,从来不局限于庙堂之高,社稷之民,每一个人的选择,决定了社会的最终走向。
    大明的社会在剧烈的变化着,从传统观念上去解读这些变化会觉得离经叛道;浅尝辄止从表现去分析会变得肤浅;
    要解读变化,要从本质出发。
    瑞金田兵之乱、松江叫魂案,本质上是生产力发展和生产关系的矛盾;
    本质上是生产关系改变引发的经济变革与现行思想道德、政治律法制度、组织架构、分配方式的矛盾。
    即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
    只有看穿了表象,清楚的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剖析暗流涌动的问题,抛开对阶级的偏见和利害关系去分析原因,并且就原因找到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才能解决问题,缓解矛盾。
    现象、问题、原因、办法这四个步骤,就是矛盾说提供的思考方式。
    矛盾说从来不是什么经学,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提供给人一个方法论,去思考社会的种种现象。
    大明废除了贱奴籍,并且在浙江、五大市舶司展开还田,代表着旧强人身依附生产关系开始崩解,佃户们消息再闭塞,也会听到远方的消息。
    生产力已经改变,大明已经有了新的农作物、水肥,代表着粮食在缓慢但是稳定的增长。
    佃户们能够感同身受万历维新的变化,因为潘季驯在万历三年就已经开始在江西推广番薯,番薯已经种遍了荒地;
    可是以石诚吾为首的宁都、瑞金、宁化三县缙绅,依旧想要倒行逆施,恢复腐朽的、陈旧的强人身依附生产关系,极尽所能的朘剥和把百姓当做是草芥。
    矛盾在那根弦儿崩断之后,猛烈爆发。
    生产力发展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是阶级矛盾和斗争的集中体现。
    “王次辅。”朱翊钧看着王崇古说道:“朕不解。”
    “臣惶恐。”王崇古赶忙站了起来,俯首听陛下询问,陛下和张居正是亲师徒,但他和陛下也是亲君臣。
    陛下也不是事事都听他张居正的!
    “朕不解,为什么,大明律法上,长久保持对乡贤缙绅的利益让渡和司法偏袒,非但没有缓解尖锐的地主与佃户之间矛盾,反而有些加剧了这种对立?”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
    王崇古是大明的大司寇,负责刑部已经十三年。
    王崇古一愣,沉默了片刻说道:“容臣缓思。”
    利益让渡和司法偏袒,是客观存在的。
    大明的秀才见官不跪有廪米免劳役,举人更是可以出仕做官,可以免部分的田赋,甚至可以有奴仆。
    而进士那就更不得了!
    是官选官的统治阶级,除了免赋税之外,还有刑不上大夫的特权。
    只要考中了进士,即便是进了北镇抚司衙门,也不能上刑,同样还有八辟八议,这种成体系的宽宥制度,更遑论那些见不得光的潜规则了。
    做了官,但凡是不谋反,不搞出民乱来,斩首这两个字对士大夫而言,太陌生了。
    陛下的问题看起来简单,但其实一点都不简单,这种律法上的偏袒,没有达成朝廷的期许。
    朝廷让乡贤缙绅好好的替朝廷安土牧民、教化百姓、宣讲政令、表率乡闾。
    这些乡贤缙绅非但没有起到应有的积极作用,反而恃势武断、凌虐桑梓、欺侮邻民,大为地方之害。
    “乡绅,近似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被偏袒,自然有恃无恐。”
    王崇古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万历三年,绥远总督潘季训在江西,加意整饬,严行禁止,各绅士始知有法,方遵守法度,循分自爱。”
    “乃近来旧习复萌,竟不顾圣命、公然抗旨、恣意妄行,可谓是无法无天。”
    “臣听王家屏说,广州一些州县,缙绅大户派打手携带长刀短枪,下乡民沙田拔苗,沙田贫瘠而勉强耕种,仍被占沙之名所迫,因为乡民沙田种苗,就没人做佃户了。”
    “臣听南衙巡抚李乐说,在南衙,有豪强听闻谁家藏银,必诬告举报乡民贩卖私盐,趁机侵吞,至万历十年南衙重压整治,此风稍止,万历十四年陛下南巡离开,此风再起,再被整治。”
    “臣生于山西,幼时,臣就听闻,山西的襄陵和临汾两县,缙绅独占水利,农人耕种必买水券,若无券则无水,反反复复。”
    “陛下圣明,臣以为,可能正是这律法上的偏私,才有了这渔利婪贿的不贤之绅。”
    “赏罚不明,不信也。”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说道:“管子有云:圣君设度量,置仪法,如天地之坚,如列星之固,如日月之明,如四时之信。”
    “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有罪也,不信之罪。”
    “臣等罪该万死。”张居正吓了一跳,立刻带着群臣齐声俯首说道。
    皇帝有罪,大臣们就只能万死不辞了,所以皇帝不能有罪,也不能有错。
    信的意思是公正,不发生偏差,不信,就是不公正,让社会发生了偏差。
    作为皇帝,朱翊钧负有主要责任。
    真的是朱翊钧的错吗?可是千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大明会典在修,那么对于乡贤缙绅之司法、赋税特权,诸位爱卿商议后,呈送御前吧。”朱翊钧挥了挥手。
    到了大臣们选择的时间,是取消乡贤缙绅的特权,还是认定皇帝有不信之罪。
    看似有的选,其实就只有一个选择,取消乡贤缙绅的司法、赋税特权,取消这种偏袒,而不是让乡贤,近似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让乡贤在律法中,回归民的序列。
    认定皇帝有不信之罪,危害是极大的,李太后动不动让小皇帝写罪己诏是一种极其荒谬的做法。
    罪己诏一下,大臣们就得致仕,致仕还不算完,陛下的京营需要劳师远征,将陛下置于不信之地的乡贤缙绅物理消灭,才能让陛下摆脱不信之罪的窘境,否则皇帝有罪,那这天下还坐不坐了?
    “同时,也要警惕沿海新兴资产阶级,拥有类似于近乎于官而异于官,近乎于民在民之上的地位,否则他们就会和乡贤缙绅一样,搞强人身依附关系,极尽所能的朘剥而且认为理所当然。”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这对大明很重要。”
    新兴资产阶级是有先进性的,但这些新兴资产阶级获得更多的律法偏袒,先进性就会逐渐消失。
    新兴资产阶级的思路,就会从改良生产工具、改善劳动工场的生产环境、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最大限度的提高利润,变成极尽所能的朘剥劳动价值。
    格物院对一个壮劳力的工作进行过量化,也就是度数旁通,1个人一天的工作量等于1.2匹马。
    大明人很多,劳动力充足,一旦朝廷给了更多的特权,新兴资产阶级,就会和旧地主阶级一个模样,肆意妄为。
    朱翊钧环视了一周后说道:“天下不是朕一个人的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一旦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新兴资产阶级,变得腐朽,后果难以想象。”
    皇帝立法,真的能阻止新兴资产阶级的腐朽吗?这是不可能的。
    从政治基本逻辑去看,经济地位决定政治站位,时间稍长,新兴资产阶级必然陷入旧的轮回,收租要比奋斗赚得多,来钱更容易。
    但新兴的资产阶级的新陈代谢,要比旧地主的新陈代谢要快得多的多。
    因为新的行业在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新的肉食者会不断的出现,冲击旧的肉食者,形成新陈代谢。
    “陛下,律法好定,推行极难。”王崇古提醒了皇帝即便是改变了律法,最后的结果,可能也不如人意。
    因为这些乡贤缙绅、新兴的资产阶级,掌控了生产资料,就掌控了分配的权力,他们甚至可以通过分配,掌握话语权,塑造道德,让别人叫他爸爸。
    “先从律法上修订,有了律法,才有可能推行。”朱翊钧十分清楚其中的难度,皇帝的圣命有用,但作用有限,需要大明大多数人的共识。
    诚然,大多数人可能会被欺骗,但不会被一直欺骗下去,因为朘剥的刀,刮在自己身上。
    刮骨刀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是真的疼。
    法律条文和司法实践,是矛盾相继,才能不断向前。
    “陛下,户部给事中弹劾大司徒少司徒。”右都御史李幼滋拿出了一本奏疏,这本弹劾王国光和张学颜。
    “北齐用任杨遵彦则理,用高阿那肱则乱;隋代任高颎则理,用杨素则乱;初唐用房玄则理,玄宗用李林甫、杨国忠则乱。”
    “用人得失,所系非轻;安危在出令,存亡系所任,古者任大臣,必用有德,不用有才,有德进,忠厚为先,天下四安;有才进,残刻为先,祸乱江山。”
    ……
    奏疏很长,前面讨论用人的重要性,下面批评皇帝用人的逻辑,皇帝是唯才是举,根本不注意德行,有些人大缺大德,陛下仍然重用。
    这大缺大德中就有大司徒少司徒二人。
    朱翊钧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户科给事中究竟弹劾了什么。
    理工学院第一期学子,会计毕业八十人,国朝只留下了十个,户部只拿到了三个,这对审计缺口超过四百的户部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学子为何不进户部做审计,因为事多、钱少、离家远还不能进步。
    主要是不能进步。
    大明官吏之间有着天然壁垒,这些审计吏员,一辈子都是这个活儿,顶天了做到九品司务,就到头了。
    做官是要出身的,理工学院弟子,等同于秀才出身,连举人都不是。
    朝中海瑞这把神剑,大力肃贪,每年查处大量的贪官污吏,这些审计就是想收银子,也怕被海瑞抓到。
    而且户部审计制度十分严密,每年审计,户部大门一关,都在一个小隔间里,三人不同时间复查一本账,谁出了问题,还要问责。
    联袂,沆瀣一气,非常困难。
    在户部做审计,就是个旱涝保收的辛苦活儿。
    “户部给事中奏闻之事,大司徒真的做了吗?”朱翊钧看向了王国光疑惑的问道。
    按照给事中的弹劾,王国光直接明抢,没有任何文件,但本来签订的劳务合同,统统被宣布作废了。
    王国光俯首说道:“句句属实,未曾虚构,臣让各民坊将所取生员送到户部来。”
    王国光没有下命令,而是让司务去吹了吹风,这些民坊,收到风声,立刻就办了。
    不办,得罪户部的下场,可想而知。
    大明皇帝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得罪户部,以前户部没钱的时候,大家都踩户部一脚。
    现在户部钱粮充足,走到哪里都是挺胸抬头!
    “送回去吧,不愿意给朝廷办事,抢来何用?户部缺失,就提高些待遇,争取下一批。”朱翊钧面色为难的说道。户部审计缺口大,每年年末审计,户部都需要到宫里来协调,除了到宫里协调,则是招募。
    王国光再俯首说道:“打算盘而已,一本账三个人审计,还有复审,他们只要打算盘就行了。”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
    户部这么干,性质就跟强抢民女没什么区别,已经不是权力的小小任性,而是极大的任性了。
    但王国光这么干,其实从千年以来君君臣臣的传统观念,是可以解释的。
    皇帝是天下的主人,臣子是皇帝的家奴,家奴是给皇帝干活儿的。
    皇家理工学院是内帑单独出资修建,没有民间募集,甚至连国帑都没出钱,陛下不拿出内帑的银子来,没有皇家理工学院。
    所有皇家理工学院的弟子,都要感恩皇帝的恩情,并且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圣恩。
    现在皇帝国帑审计缺少审计吏员,而这些学子不思报恩,反而为了些许碎银,就弃陛下而去。
    哪怕从最功利的角度,四年一百二十银束脩,陛下提供了六十银无息的贷款,难道不应该把这六十银的恩情还了?
    恩情叙事,算是封建帝制的典型特色。
    “也不都是为了碎银,很多都是家族子弟,专门学习商学和会计,学完是要回家的。”朱翊钧笑着为学子们解释了一下。
    家里有家产要继承,这也是原因之一。
    朱翊钧看着王国光说道:“缺人就自己委培好了,没必要闹成这样。”
    张学颜站了起来,俯首说道:“陛下,这么下去,国帑的审计就只能徒有虚名了,假账算不过民间,看不出来。”
    “到那时候,户部衙门就成了笑话了。大司徒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朱翊钧为之愕然,然后点头说道:“朕明白了,原来户部有这样的顾虑,这就是情理之中了。”
    “容朕缓思。”
    “有了。”朱翊钧眼睛珠子一转想到了好主意,点子王灵机一动,拿出了一个都能接受的方案来。
    张学颜为自己的上司说好话,也是实情,国帑算力不足,一到年终审计,就需要到宫里协调。
    大明天下,算力最强的是内帑,宫里内帑太监崔敏带领的算盘宦官有两千四百名。
    而这些算盘宦官是宫里内书房十几年时间,一点点培养出来的,宦官又没地方去,只能为皇帝效力。
    而这些算盘宦官,大多数不在宫中,而是在各府之内,为稽税院稽税提供支持。
    算力排行榜,第二名是皇家格物院,主要是为了研究,大明在绘测天下堪舆图,各种星图、天文、压力差表等等,都需要算力。
    第三名则是国帑审计,一共有审计吏员三百八十名,负责六账一册的审计。
    朱翊钧放任理工学院的会计学子,不出几年,民间算力大于国帑,到时候,国帑到时候收到的就只有假账。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有个主意,在东交民巷划拨六十亩的地方,修一个监狱出来。”
    “稽税院这些年查了很多的案子,少说抓了四千的账房先生,这些账房先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得关着吃粮。”
    “把这些账房先生分出两千来,投入这监狱里,供户部差遣如何?”
    职业技术专业监狱。
    朱翊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稽税院抓捕的账房先生,被判了几年徒刑,就是派出干活。
    当然稽税院稽税房,账目多,忙的时候,也会抽调这些账房先生帮忙,算是苦役的一部分。
    账房先生宁愿给稽税院算账也不愿意出去干苦力,那是真的苦力,修桥补路、营造官道、烧焦炼钢、送粮苦力等等。
    廷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了张居正,这些个损招,九成九都是张居正教的。
    陛下多仁德,连强迫理工学院弟子给朝廷干活都不肯,那不仁的只有张居正了。
    “那岂不是说,多年以后,理工学院同年学子,会在这东交民巷再见面?”海瑞愣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审计司的审计吏员去监狱里取账本,监狱里负责审计账目的是当年的同学。
    朱翊钧笑着说道:“欲买桂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能在东交民巷监狱再次相遇,只能说是缘分了。”
    “大司徒以为朕这个主意怎么样?”
    “陛下睿哲天成。”王国光选择了答应下来,他要解决户部算力不足的问题,而不是强摁着牛喝水。
    朱翊钧看向了李幼滋说道:“那就好说了,覆六科廊说学子仍照旧履任,都是司务听错了,误会一场,不必揪着不放了。”
    “臣遵旨。”李幼滋俯首领命,陛下已经定性了是误会,司务领会错了大司徒的意思。
    司务会承担责任,并且被罢免,但被罢免后,会过段时间会换个地方再启用,这件事就彻底过去了。
    你要为顶头上司背了锅,扛了雷,下场惨淡,日后谁还愿意为这位上司背锅?
    官场有打打杀杀,也有人情世故。
    朱翊钧重视循吏,他比较看重能不能把活儿干好,能把活干好,贪一点就贪一点。
    户科给事中觉得皇帝过于重视才能,而不重视德行了,就是那句:古者任大臣,必用有德,不用有才。
    这职业技术专业监狱,就是典型的用才不用德的典型。
    廷议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才结束,朱翊钧处理了一些需要过会的大事,而后开始了每日的操阅军马。
    等到朱翊钧回到了通和宫的时候,江西瑞金田兵头领已经押运到了京师,住进了北镇抚司。
    冯保面色复杂的说道:“万乾倡、连远候、郑三万三人,是田兵的头儿,万乾倡是广州人,连远侯是胡广人,郑三万是福建人。”
    “他们也是外乡人,当地叫做客纲,客纲在江西还是很普遍的,福建的地不养人,有个天灾人祸就会逃往江西。”
    江西的穷,是江西衙门穷,不是江西缺少缙绅。
    一门三进士,隔河两宰相;五里三状元,九子十知州;十里九布政,百步两尚书;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
    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很多朝官都不愿去江西履任,因为江西的势要豪右实在是太多了,谁都得罪不起,不如不去。
    退休的阁老、大臣,门生遍天下,推行政令,很容易就会活儿没干完,还要被连章攻讦。
    这也造成了一个比较矛盾的现象,一方面是江西本地的穷民苦力逃跑,另一方面是外乡人逃难到江西做佃户。
    “去北镇抚司,朕见见他们。”朱翊钧看了看奏疏,选择了前往北镇抚司衙门。
    见田兵头领,是朱翊钧早就做好的打算,说是兵,不过是揭竿而起的百姓。
    朱翊钧见到了三个田兵的头领,虽然沐浴更衣后,收拾的很干净,但仍然非常瘦弱。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乾倡、连远候、郑三万磕头见礼,礼仪并不标准,礼部很努力教了。
    “免礼免礼。”朱翊钧满脸笑意的说道:“坐下说话,坐下说。”
    草民见天子,那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三位朴素的汉子,连说话都抖。
    三人非常瘦弱,而且有点黝黑,手掌掌纹很深,都是沟壑,掌纹、指甲里都是洗不净的泥。
    朱翊钧没有直接询问田兵之乱的事儿,而是唠起了家常,家里几口人、有几个小孩、孩子多大、家里多少田、都是种什么等等。
    这话匣子打开后,三位才终于不紧张了。
    “这营庄之法,三位以为如何?”朱翊钧终于问出了见三位民魁的目的,问策。
    涉及到了百姓的政策,还是问问百姓。
    “不如还田。”万乾倡胆子最大,他听完了陛下说营庄制度,试探性的回答了陛下的问题。
    “朕知道不如还田,这是折中的法子,现在江西,还田真的很难。”朱翊钧又详细解释了下还田的难处。
    不是不想,而是当地还不具备条件,一道圣旨就能把问题解决,那就不是人主,而是天神下凡了。
    最迫切的就是减租,减少土地收益,让这些个乡贤缙绅把目光从土地上离开。
    “那还是不如还田。”郑三万有些执拗的说道。
    朱翊钧非常严肃的说道:“过于剧烈的政治活动,受伤最深的还是百姓,还田,是一定要做的。”
    为了让百姓喘口气,让百姓横死,朱翊钧做不出这等事儿来,这不是胡闹吗?
    浙江能还田,是浙江手工作坊已经高度发展,在地方占据了统治地位的乡贤缙绅,多少也看不上那点土地产出了,事多还不怎么赚钱。
    江西再发展一段,才具备还田的基础。
    连远候低声说道:“那不能还田,这营庄法还是极好的,就是草民担心,这村里的懒汉成了团练,懒汉地痞,得了权,更是欺压百姓了。”
    朱翊钧眉头一皱,立刻说道:“你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好,朕会下章户部,对这懒汉地痞,严防死守。”
    庙堂之高有自己的局限性,思考问题从上而下,而不是从下而上,这些懒汉地痞做了团练,这营庄立刻就乌烟瘴气了起来,百姓更受欺负。
    朱翊钧让冯保拿出了三枚腰牌,才开口说道:“这样,这个腰牌你们拿着,营庄法推行有什么问题,你们就找宁都、瑞金、宁化三县的稽税房缇骑,让他们奏闻朕。”
    腰牌是早就准备好的,是全铜腰牌,正面写着民魁,背面写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是专门发给他们的护身符。
    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到稽税房找稽税缇骑反应情况。
    万乾倡、连远候、郑三万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聚啸佃户,是真正的为民请命,毕竟谁都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反应,江西地方官员会不会残忍镇压。
    朱翊钧离开北镇抚司后,立刻下章户部,询问户部意见。
    户部营庄法和刑部废除乡贤缙绅司法特权税赋优待的奏疏,在第二天清晨送入了通和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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