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凌晨三点多，一艘巨大的黑色军舰从太空中飞回x星军用飞行舰场，在宽阔的停舰坪上缓缓降落。
    飞行舰场四周的照明灯一闪一闪，与月色交织着照在那艘飞行舰上，黑色军舰的舱门开啟，几名穿着笔挺军装的alpha率先走出来，他们的下半张脸被黑色布巾遮罩住，由肩上的肩章可以看出几人职位应该都至少在中校以上。
    那衣服浓郁的军绿色好似已与夜色融合在一起，在几人身后，一名同样身穿军装的男子亦缓步走出，男子身姿英挺，宛若黑夜中的鹰，冰冷孤傲，佇立在夜风里散发着冷酷的气息。
    男子胸前别着好几块勋章，被眾人前后簇拥着走进军用飞行舰场设置的长官休息区，卫队军人在外守着，几个上校、中校与男子走进最里面那间休息室里。
    「顏总理，昨晚北城区那边出了点事，这是事发现场的监控画面。」
    顏廷瀚在一张桌子后宽大的旋转皮椅上坐下，他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下属播放。
    一名中校将影片档案传输连接到电脑里，一大片的萤幕自动投射在半空中，将影片播放起来。
    夜晚的北城区十分热闹，而这支监控拍下的地方却杳无人烟，显然是北城区某个隐蔽的小巷监控，只见影片大约播放几秒后，有几个人出现在了影片中。
    高画质的监视器清晰地拍下晚间十点五十三分，几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进入了画面视野里，他们正拖着一名娇小的男孩走进这条巷子，男孩看起来是个omega。
    广角监视器会自动侦测红外线热能移动，所以这几个人走出画面外后没多久，监视器便跟着缓缓移动。
    男孩不断挣扎着，「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啊！」
    他们将他拖进巷弄尽头，监控录下了他们说出令人胆颤心惊的话，在场的人除了顏廷瀚以外，皆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表情，只听他们之中有个人说：「这连暂时标记都没有过的omega腺体不得卖个几百一千万！哈哈哈哈……」
    「喂，记得先消毒再挖出来，可别跟上次一样，差点废掉。」
    「知道了，先把东西拿出来。」
    之后长达近十分鐘，男孩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只有正规医疗机构登记及具有执业执照的医生开立处置，才能拿到麻醉相关药物或针剂，明显这些进行这种犯罪之人是无法获得的，那个omega男孩就这么活生生被挖出腺体。
    男人们背对镜头围着男孩，看不到几人是如何挖出来的，有人打开一个金属箱子，摺叠手提箱中有几缕白色冰凉烟雾从里头飘了出来，负责挖取腺体的男人手上戴着的一次性橡胶手套满是鲜血，他飞快地将正滴着血的东西放进箱子里。
    几人把现场遗留的东西收拾乾净，压低帽沿快步离开，地上的男孩早已痛晕了过去，他们离去后，只见监控里的男孩倒在血泊中，身体正在不自觉抽搐着。
    影片播放结束后萤幕自动消失在半空中，良久，休息室里才有人开口：「这个孩子才十六岁，被人发现时已经没有了呼吸，医护人员赶到时，当场宣布死亡。」
    「即使送医及时，没有了腺体将会导致身体激素紊乱，大大影响人体免疫系统，也存活不久。」
    「昨晚警方初步勘查过现场，目前还在採检，另外也正在调取附近监控，追寻罪犯行踪。」
    「截至目前为止已经发生十八起这类重大刑事案件，在这起案件之前都没有被监控拍到，其中大部分犯案时都是在密闭私人空间里进行，有些被警方寻获的……大体甚至皆有被性侵过的痕跡。」
    「唯独这起像是他们非常着急匆忙一样，当街即进行了犯罪行为，正巧被监控拍下，警方将影片慢帧播放，截取了几人在几帧里稍微露出的脸，进行海量资料库比对，初步推测……这几人应是与海青帮有关。」
    顏廷瀚表情深不可测，他曲起一根手指关节，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半晌他才开口：「我知道了，我会跟上案件进度。」
    他从皮椅上站起身，拉了下衣服下襬整了整装，「已有往北城区增加警力巡逻了吗？」
    「是，也重新审视是否有其他巷弄中尚未装置监控设备，除北城区之外，还有本地其馀地区都已派人调取街道资料以进行下一步整改。」
    「前十七起案件为避免引起恐慌，都压下消息，如今情况紧急，总理院会通过决议，公布部分案件情形，现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导。」
    顏廷瀚眸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听到「总理院会通过决议」时，眉头轻挑，脸上表情冷冽：「哦？总理院会通过……决议？」
    「是，目前也已通报本地所有omega，必要时可与各地区警察局申请暂时陪护员，以免遭遇不测。」
    他目光讥誚，略微点了下头，便从桌后绕出来往外走去，眾人跟在他后面出了飞行舰场，几辆车已停于门口等候。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天亮，地平线微微泛着鱼肚白，顏廷瀚与他们分道扬鑣，车子往总理大厦飞驰而去。
    大厦里空无一人，他一个人进入顶楼办公室，随即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后，从底下拖出了个保险箱，验证指纹之后又输入密码将其开啟，保险箱里放着各式东西，他没有看其他的，逕自将里头一支讯息电波机取了出来。
    讯息电波机可在无讯号状态下使用电波发送消息、或是拨打电话，顏廷瀚手上的讯息电波机却有些不同，竟是可以屏蔽己方与对方周围的电波频率，若彼此所在之处有电波监听截取机，将可以完美避开，监听截取机将不会侦测到该电波频率，从而截取到任何讯息、通话纪录及内容。
    他拨通了里面唯一一支号码，对面响了很久，他也不急，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七、八分鐘后，电话被接通了，对方接起来之后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停了几秒后说了句：「king。」
    「jr？我是king。」
    ＊＊＊
    週五，顏微几人演示完专题内容后，连结了老师电脑，把完整档案发送了过去。
    今天是军舰飞操课的期末专题发表，结束后就放寒假了。
    因为坡度障碍课已经提前考完期末测验，所以顏微等参加完休业式之后就回宿舍拿行李，去补习班上完课就准备回家。
    因为休业式后可以离开学校，补习班想必就一定会开始开课，于是黎田田又再次央求顏微帮他打个掩护——他又要溜去空间房找点乐子。
    「你不怕被挖腺体？你还去北城区。」
    黎田田瞪大眼，不敢置信顏微会跟他开这种玩笑，「顏微你想我乖乖去补习班才这么说是吧？」可他也确实有点被吓住了，佯装不在意道：「我、我是beta，又、又不是omega，我的腺体没啥好价值让他们挖的。」
    「我好像看有部落客专门整理了表格，包含各种年龄、类型的腺体价格，你这种好像排在一百万左右吧，年轻、健康。」顏微盯着他的脸，面无表情地说。
    距离那骇人听闻的重大刑事案件被爆出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但因为案件迟迟没有进展，即使监控拍下大半犯罪者的面容，却查获不到人影，因此热度依然没有减退，讨论度仍处于持续飆升的阶段，网上各种瞎掰、谣传出的帖子满天飞。
    他们此时是在前往宿舍的路上边走边说的，等到走到宿舍楼下，黎田田心里还在天人交战去或不去时，一道声音叫住了他们。
    「你们在这啊？刚刚休业式结束没在那边看到你们。」沉易辞朝他们挥了挥手，「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北城区那的空间房玩？」
    黎田田：「……」他本来都要决定还是不去了，结果沉易辞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了这句又害他意志不稳起来。
    见两人沉默，沉易辞奇怪地问：「你俩咋了？还有，黎田田你是吃了大便吗？脸色这么难看。」
    黎田田一听，顿时气炸：「你才吃大便咧！你不怕被挖腺体吗？你还去北城区。」他直接拿顏微的话过来讲。
    沉易辞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所以你刚刚是在怕被挖腺体，不敢去啊？」
    「关你屁事，反正你自己去吧，我跟顏微等会儿还要去补习。」
    他们正要继续往宿舍楼走，方才休业式刚开始就提前离席、不知道跑去哪的宋小嫻却刚好也过来了：「你们等一下要去补习班吧？记得等我一起去哦。」
    「你刚刚跑哪里去了啊？老师本来在问，得亏顏微说你去厕所了，不然你得吃一支警告，未报备擅离集会。」
    「我……我去了下九班。」
    「你去九班干嘛？」黎田田一脸狐疑，「九班？那不是肖云的班级吗？你……」
    「我、我看他不在九班队伍那边，以为他又被欺负，说不定出了什么事，才跑去看的，但我在教室没看到人，以为他是不是还在训练场那边，毕竟他上一堂是近身格斗，过去那边我找了很久也没看到他，但我看休业式结束了，就先回来了。」
    肖云被欺负的事是从那个重大刑事案件被爆出后开始的。
    因为即使案件仅有部分内容公开，可第十八起案件监控拍下的犯罪者可能与海青帮极为密切相关的事情还是被秘密传开了，虽然消息很快被压了下去，但网路衝浪者第一时间纷纷转发、讨论的速度太过于迅速，相关的关键词虽然已经在网上成了禁言，大部分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虽然星河中学校规森严，禁止校内所有人讨论他人身份，而学校里包括宋小嫻在内还是有少数人知道肖云的身分背景，加上他本身并不热衷于人际交往，于是他便成了许多人霸凌的对象——但碍于校规，大多时候都是暗地里使一些小绊子。
    唯独有一次是前阵子他被人抓到垃圾回收区围殴了一顿，但凭藉优秀的搏斗技巧和力量，他以一人之力打退了那些人，隔天那些人都被学校给劝退了，所以自那以后没人敢再组团围殴他。
    但肖云身上、脸上免不了掛彩，这件事在学校里还传得沸沸扬扬好一阵。
    「……你不是之前才说要放下他。」黎田田翻了个白眼，虽然他也觉得肖云应该是无辜的，但宋小嫻这样他已经觉得无话可说、恨铁不成钢了。
    宋小嫻见状，訕訕地笑了声，赶忙转移了话题：「呃……我刚刚走过来看到你们在说话，你们是在聊什么啊？」
    「你可别说了，沉易辞问要不要等一下去北城区的空间房玩，都不怕被挖腺体啊。」
    听他说到「挖腺体」，宋小嫻顿时变得黯然起来，「你们知道肖云和学校申请提前毕业，而他综合成绩排名全校第一，学校审核通过了的事吗？听说因为他和家里好像决裂了还是怎样，才提出这种申请。」宋小嫻一脸难过。
    黎田田也不管宋小嫻怎么还在关注肖云、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自己觉得肖云属实可怜，一心充满八卦，好奇地问：「可是今年六月就是升大考了耶，他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他升大考怎么办，他不是想进军事预校吗……这些也都是我去导师办公室偷听到的，但老师他们好像也只知道这些。」
    「说是已经走到法律上断绝关係的地步了呢。」沉易辞突然说道，「他家冻结了他的银行帐户，打算用钱来要挟他就范，因为失去经济来源，他申请提前毕业好像是要去工作赚钱。」
    「什么？！」黎田田和宋小嫻惊诧不已，「这么严重啊？」
    「他和他家里完全断绝关係也好，毕竟会有这种传闻出来，说不定并非空穴来风呢，日后若是案件调查清楚，真的是与海青帮有关，他受的影响也能少一点。」
    「不过听说他还是会准备升大考，只是在这期间他爸会使出什么手段，就不得而知嘍。」
    其他人听了都点了点头，只有顏微眼底藏着些探究，侧目看向沉易辞，淡淡地道：「你消息挺灵通的啊，什么都知道。」
    沉易辞闻言，双唇轻抿，随即嘴角漾起一抹散漫的笑，「怎么了小微？我只是比较八卦而已，我在『星河中学沸腾新闻论坛』已经混到等级四十三了，可以看跟不可以看的都看了不少呢。」
    黎田田听到「等级四十三」登时呆若木鸡，他都算是经常在刷论坛、蒐集积分的人了，等级才二十，解锁的讨论版有限，最劲爆的帖子内容都得至少三十等才能看，沉易辞还在四十等以上，是都能看到什么啊！！！
    顏微看着正被黎田田抓着问东问西的沉易辞，之前心里的种种疑问又重新升腾起来。
    虽然他自己对于沉易辞刻意藏拙给出的解释是家庭关係，但还有最一开始的，比如知道自己选修课有哪些；知道他们彼此匹配度不低，却从来没和他提起过；知道肖云毕业后不但要被迫回去当接班人，家里还有个童养媳omega。
    甚至现在，肖云与他家里所发生的事，顏微认为刚才宋小嫻说的可能他早就知道了，并且他肯定知道的远远不止他方才所说的那些。
    他并不相信沉易辞口中所说的，是在「沸闻论坛」上八卦到的，他从小所生活的环境让他了解，这种上层家庭非常隐私的家庭丑事，是不可能外流的，更何况海青帮这种黑道帮派，有的是手段让全部知情人闭紧他们的嘴。
    难道文达集团里有专门蒐集情报的人，并且在海青帮也有安插眼线？文达集团主要生意都是星际贸易，输出的都是些电子面板等科技研发產品，要说在海青帮安插眼线的话，根本说不通，因为他们之间可以说毫无任何利益关係跟交集。
    顏微垂下眼眸思忖着，没发现沉易辞在把手机随便打开论坛的其中一个帖子给黎田田看之后，将目光朝他投射过来，漆黑的眼底办不清情绪。